一段驚心動魄的晚飯總算落下帷幕,放下碗筷,阮鈺就說大刁民你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某人七上八下爬着碗中僅剩下的數顆米粒,恨不得將整個碗都蓋到臉上,不過還是偷偷從縫隙裡着悠然微笑的蔡家大菩薩。
普渡衆生的菩薩依舊嫣然一笑說好,雲道你陪鈺丫頭出去走走,家裡交給我,說完便不動聲色地起身收拾碗筷,李雲道連忙搶過來道說好你做飯我洗碗,這才叫家庭分工。蔡桃夭翹起蘭花指在他額上輕輕點了一下,如同度化這個有賊心沒賊膽的花和尚,然後又輕輕從李雲道手裡拿走碗筷說快出去吧,早去早回。
某人搓着手訕訕笑了笑,回頭向正仰望天空似乎在數星星的阮瘋妞道走吧小瘋子。
瘋女人大大咧咧地衝蔡桃夭抱拳謝過,出門的時候還不忘示威似的勾起了李雲道的胳膊,某人迅速回望院中的大菩薩,菩薩卻背對着兩人悠悠地哼起了歌,赫然是李雲道車裡的那張碟,唱的是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改換素衣回中原,我在夢中找無你,我的心已經跟你去,不知影何時返來我身邊,已經不在”。
出了門還未走到小橋邊的桃花樹下,阮瘋妞卻主動放開李雲道,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低着不吭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雲道走在後面落後幾步,正好是從後方觀察女人的最佳角度。阮鈺的膚色很白,白得如同剛剛擠出來的新鮮牛奶。腿筆直,也很長,只是走路的姿勢很有意思,喜歡踢着腳尖,上去很瀟灑不羈,白色的沙灘拖鞋不斷髮出“嗒嗒”的聲音。從後面,只能到從粉頸上盤旋下來的芙蓉紋身的枝杆,越過肩後的嫩白隱入純白的小吊帶。走路的時候阮鈺喜歡揹着手,此刻悶着頭不說話,更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夠了沒?”瘋妞兒突然轉身,一臉似笑非怒的奇怪表情。
正在後面細心點評某人的李雲道嚇得一愣,心虛撓頭:“啥?”
“我好不?”
“啊?”
“我、問、你、我、好、不、好、?”一字一頓的阮鈺突然做出一個咬着下脣煙視媚行的動作。
李雲道連忙道:“好……好,好。”
“那想跟我上牀嗎?”
“噗……咳……”某人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漲紅着臉指着阮瘋妞狂咳不止。
阮鈺捧腹大笑,站在雕着大禹治水圖石橋上笑得肆無忌憚。
某刁民也尷尬地跟着傻笑。
突然,阮瘋妞的笑嘎然而止,如同川劇變臉般陰沉着那張絕色臉蛋:“那我和她誰更好些?”說話的空當兒已經有咬碎一口小銀牙的趨向。李雲道着眼前這個彷彿只要自己敢說一個“不”字就能衝上來將他扯成碎片的瘋丫頭,一臉堅定道:“你老人家的美像海里的珍珠,像天上的皎月,像盛開的芙蓉,像天上的黃鶯,像林中的孔雀……”二十五年的等身書總算沒有白讀,李大刁民一口氣足足說了三分鐘才停下來。
阮鈺歪着腦袋,好像聽得很仔細,只是臉上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說我像珍珠就是說我有瑕疵嘍,說我像月亮就是說我沒有太陽光亮嘍,說我像黃鶯就是說我太吵嘍,說我像孔雀就是說我中不中用嘍……”
李大刁民啞口無言,終於完敗在眼前某彪悍瘋妞兒毫不講理的邏輯推理之下。着李雲道一臉吃憋的苦悶模樣,阮家大小姐再次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跟你鬧着玩的。要不,晚上咱們擠擠?”
某刁民尷尬搓手,良久才憨憨地來了句:“人家還是處男。”
“滾!”阮家大小姐如鶯如歌般的聲音在小橋流水的江南小巷裡迴盪了許久。
說是散步,可阮鈺卻把李雲道拉到了最近的手機城,進去就讓銷售員拿了最新的iphone5出來:“這個滿意不?”
李雲道還反應過來,阮瘋妞就掏出一張黑色信用卡扔給銷售員:“你去刷卡吧,沒密碼,懶得跟着你瞎跑。”
年輕男銷售一臉驚羨地了李雲道兩眼,心道這哥們兒也不咋的呀,咋我就沒碰到這麼大方還這麼標誌的富婆呢?
李雲道拿起手機上下掂量了一下,像是稱斤兩似的:“哥們兒,這得幾百呀?”
男銷售心中鄙視,但表情依舊敬業地恭敬:“不貴,最近商場搞特價,打完折4999,還送貼膜和皮套?”
李大刁民手一抖,差點兒把那金貴的玩意兒扔地上:“搶錢吶?純金的?”像樣子還真想把手機放嘴裡咬兩下。
男銷售在那張黑色信用卡的份上耐心解釋道:“這是行貨的iphone5,您要便宜的也行,美版的才四千出頭。”
李雲道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有沒有便宜些的?”
男銷售了爽快掏信用卡的美女一眼,心道這哥們是傻還是怎麼的,有人付錢還這麼唧唧歪歪。“再便宜點的也有,像三星……”
“別別別,我就想要她那款,再帶着拍照功能就成,這樣有時候工作方便。”李雲道指着阮瘋妞手上的諾基亞古董機。
男銷售鼻子都差點兒氣歪了,這是十年前芬蘭手機巨頭出的一款黑白屏直板機,曾經風靡一時,但這年頭哪兒找這個的古董去?“先生,這款機器現在已經停產了。”
李雲道撓了撓頭:“那要不你把你這兒最便宜的手機拿出來我,對了,要帶拍照功能啊。”前兩天整理檔案的時候,李雲道就覺得手機沒個拍照功能好像還真不太方便,這回說什麼也要把拍照功能整上。
男銷售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罵二傻子,但還是轉身去別的櫃檯拿出了一款樣機:“國產貨,功能樣樣齊全,可以上g,還帶自帶qq和msn,40萬拍照像素,應該正好合您的意。”
“多少錢?”李雲道忐忑問道,他生怕對面的銷售又報出個上千的驚人數字。
“一口價9塊,不帶還價的。”
“一百塊我就要了。”李大刁民耍無賴道。
“先生,這手機進價都不止一百塊。”
一直沒說話的阮瘋妞這回終於幫腔道:“少忽悠,一百塊幹不幹,不幹立馬走人。”說完抄起桌上的信用卡做勢要走。
男銷售苦着臉:“我真沒騙你們,這手機進價就一百二,我也就賺你幾十塊錢。”
“走!”李雲道拉起阮鈺的手就走。
阮瘋妞兒也不管手機有沒有買到,被李雲道牽着手,一臉小朋友喝到娃哈哈的樂滋滋表情。
“兄弟,等等。”
李雲道停住腳步。
“還有一款,不能上,但可以拍照,99塊錢,這可不能再便宜了。”男銷售拿出一隻上去和剛剛那隻一模一樣的手機。
李雲道還開口,阮瘋妞卻搶道:“這個就值五十。”
“你們……八十,再便宜我就要跳樓了。”
“頂死六十,不然走人。”李雲道頭也不回。
男銷售一臉心痛模樣:“六十就六十,算我交兄弟你這個朋友了。”
一男一女兩人喜氣洋洋的調頭付錢,只是李雲道沒肯讓阮瘋妞刷卡,而是自己從地攤貨的褲帶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和兩張五塊,像樣子已經在口袋裡藏了不少日子。
出了手機城,兩人相視大笑。
阮瘋妞找了個臺階直接坐了下來:“沒想到你挺會砍價嘛。”
抱着手機盒憨笑的李大刁民道:“在山上時不時要跟收玉的奸商擡價格,那是擡價,這是砍價,其實一個道理,都是琢磨人心的東西。”
阮鈺卻彷彿很享受這種偶然得之的砍價快感:“沒想到砍價還挺有意思。”
“不早了,回吧。”
阮鈺賴得不肯走。李雲道無奈,又坐了下來:“咋不肯回去了?”
“等她睡了再回。”
李雲道尷尬地笑了笑,沒說話。阮鈺卻恨恨地在某人腰上掐了一把,疼得他齜牙咧嘴。剛剛是蔡家大小姐,這會兒是阮家瘋丫頭,自己這小腰到底得罪誰了?
“李雲道。”
“嗯?”
“你喜歡我不?”
“嗯。”
“那你也喜歡夭夭姐,對不對?”
“嗯?”
“臭男人,花心男……”阮鈺恨恨地跺了兩腳臺階,彷彿這臺階就姓李一般。
“呵呵,呵呵。”某男傻笑。
“我跟你說啊,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夭夭姐家的老爺子可不像我家老太爺那麼好說話,還有她那個勢利眼的媽可不是一般人,她哥哥也是個不講理的傢伙,她小叔……”突然,她到身邊的男人正一臉微笑地着她,目不轉眼,阮家瘋丫頭的聲音終於越來越低,後來如蚊蟲般嗡嗡作響,最後變成了唔唔聲。
“壞人!”阮瘋妞兒撒嬌似的輕輕拎了一下某刁民的耳朵,“我剛剛說那些,不是在你和夭夭姐之間製造什麼障礙,而是……”瘋妞兒再次咬着嘴脣,“我怕你跟蔡家那邊鬧翻後吃大虧。”
李雲道壞笑道:“吃虧不怕,這不還有阮妹子挺我嘛!”
“姐可不是你的備胎。”阮鈺撅嘴不滿道。
李雲道吹鬍瞪眼:“可不能是,起碼是正兒八經的車軲轆。”
“車軲轆有四個……你……老實交待……”
某刁民忙改口:“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