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北京國貿大酒店,站在行政套房的寬大落地窗前,北京中央商務區的夜景一覽無遺。方孝儒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腳下車水馬龍的建國門大街,輕輕晃搖着手中的高腳杯,葡萄欠收年份的稀有波爾多紅酒在暖黃的燈光下旋轉着發出眩目的光澤。中國很大,大和讓他這個號稱“中國通”的洛杉磯ab都覺得吃驚,這幾年他一直呆在這個擁有五千年文明的東方古國,甚至很少會飛回洛杉磯,北上廣深遍佈他的足跡,就連人跡罕至的青藏高原他也曾踏足過數次,這位原先在哈佛大學東方歷史研究所如魚得水的高材生一直對這個文化大學充滿了好奇,或許這也正是他會選擇現在這個老闆的重要原因之一。
有人有節奏地輕叩房門,方孝儒的助理孫月打開房門,走進兩個身材瘦削卻精神飽滿的泰國人。孫月輕手輕腳地走到方孝儒身邊:“老闆,他們回來了。”
方孝儒依舊盯着窗外如夢幻般的夜景,並不回頭,只是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孫月會意,退到一旁,雙掌重疊置於小腹前,安心等待,兩個泰國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靠在進門的牆邊,低着頭,連喘氣都不敢發出聲音,似乎生怕打憂了正在窗邊或沉思或賞景的中年男子。
良久,方孝儒才轉過身,將杯中所剩下無幾的紅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時候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其中一個泰國人說蹩腳地英語回答道:“老闆,一切順利,按照您的指示正在一步一步地執行。”
方孝儒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坐回到沙發上,似乎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突然開口問道:“小月,莎拉那邊有沒有消息?”
孫月答道:“莎拉小姐的助理約翰下午來過電話,說是中東那邊進展還不錯。”
此時,一名三十開外的男子從洗手間中出來,聞言冷哼一聲:“他們說進展不錯,那就等同於沒有任何進展,一羣廢物,真不知道大老闆怎麼會把中東那種重要的地方交給莎拉這種女人。”
方孝儒皺了皺眉,瞪了那男子一眼,面色不悅地沉聲道:“阿賀,我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到從你口中說出對大老闆不敬的話,我不想再有下一次。”
與孫月一樣,同爲方孝儒助理的張賀連忙點頭,但張賀很不理解方孝儒對於大老闆的那種已經近似於愚昧的忠心耿耿,集團這幾年在大陸的佈局幾乎都出自方孝儒之手,投資領域幾乎已經涉及大陸對外資開外的方方面面,去年整個大中華區域公司已經一躍成爲集團內部除北美總部直管的區域公司外規模最大業績最爲輝煌的公司,甚至連曾經風光一時的歐洲公司也無法望其項背。
方孝儒的氣場很強大,陰森着臉說話的時候,就連孫月和張賀兩個最接近他的人也會心驚膽戰,更不用說那兩個層次低上太多的泰國人。
方孝儒又將注意力轉移到泰國人身上,道:“那邊派人盯着嗎?”
泰國人道:“已經派了應變能力最強的人緊盯着目標,不過……”
“不過什麼?”
“中間他回覆過一次電話,說三千萬美元一時間湊不齊,可不可以湊成人民幣現金,當時情況緊急,沒來得及請示,我便自己……自己就答……答應了。”
方孝儒的面色沒有變化,只是面色如常地衝兩個泰國人揮了揮手:“出去吧!”
兩個泰國人如蒙大赦,表情輕鬆,卻也只敢輕手輕腳地關門離開。
待房門關上,張賀終於一臉不解地問道:“老闆,這個時候出手,會不會太早了些?”
方孝儒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認爲早了些,但大老闆親自吩付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你我插嘴。”
張賀果然不敢再質疑大老闆的決策,只好改變方向道:“那接下來呢?”
方孝儒終於也露出些許無奈:“接下來就等大老闆的通知了。”
孫月想說話,卻欲言又止。
方孝儒道:“小月你但說無妨。”
孫月皺着秀眉道:“老闆,您辛辛苦苦纔在大陸創下這番基業,現在果實離長熟還有段時間,這麼快就拿着刀子去割收,我擔心之前的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方孝儒沒有說話,只是再次回到寬大的落地窗前,這座曾經也飽受戰火璀璨的城市如今在各色霓虹燈的襯托下顯得如此美麗和安詳,但是誰又能想象得到,隱藏在幸福安康背後的,卻是無數人、無數家庭的辛酸和鮮淚。方孝儒知道爲何大老闆會派他坐鎮大中華區域,不僅僅因爲他是個中國通,更多的是因爲他是華人,是身上流着黃皮膚黑眼睛黑頭髮的祖先的鮮血的華人。之前莎拉很染指大中華區,畢竟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成天在大沙漠中跟黃沙和石油打交道的確是一件極爲殘酷的事情。如果可以選擇,相信擁有日本血統的莎拉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在這個她的祖先一直覬覦不己的土地上大展才華。與出門就吃一口黃沙相比,跟高官闊太們觥籌交錯或許更適應像莎拉那樣的交際花。
但幾年前,莎拉自持聖寵而企圖染指大中華區的想法被大老闆一個電話直接打回了原形,最後大老闆只用一句話就將莎拉與大中華徹底絕緣,這也是爲何莎拉如今鎮守中東卻意興闌珊的重要原因。方孝儒甚至有種預感,莎拉那種不甘寂寞的女人,被大老闆放在中東這樣一個籠子裡,遲早會憋出些麻煩來。
但他不是大老闆,所以他也不知道大老闆到底有何打算,或許,也只有到了大老闆那個層次,才能對所有的事情運籌帷幄吧。
方孝儒卻又很難理解大老闆這一次的倉促決定。孫月說得沒錯,時機並不成熟,朱梓校和蔣青天這兩個看上去一片祥和的傢伙其實並不可靠。
可是,爲何要在這個時候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