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錢麗,便是玉器行鼎玉堂的老闆蔡蘭也有些傻眼。
蔡蘭最早是跟着情夫跨入玉器古董買賣的這個行當,之後獨立開來就開始在東元街的古文市場擺攤開店,到現在盤下淮海中路這家店做高檔珠器生意,在這個行當裡廝混十五六年,接觸到一擲千金的主絕對不少,一次在她手裡買上百萬甚至幾百萬貨的豪客也絕非沒有,但這些豪客大多不傻,看中上百萬、幾百萬的東西,也是更注重收藏價值跟升值空間,再任性也都是挑自己最喜歡的買幾件珍品不計昂貴的買回去收藏着。
總而言之,蔡蘭是沒有見過陳立這樣的客人。
浦江是金融中心,是財富匯聚之地,億萬富豪如過江之鯽,動輒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豪車當玩具擺在自家車庫,或者將幾百萬、幾千萬甚至上億的收藏品收入囊中的豪客,浦江也不是沒有其人,但對這一類人而言,低一百萬的玉器壓根就沒有收藏價值,他們誰會沒事拿二三百萬買一大堆沒有收藏價值的玉器佔地方?
而陳立將這一堆東西買回去,只是讓一個女孩子學着鑑別成色、雕工?
有錢能任性到這地步?
這他娘跟拿二三百萬東西買了貴貨砸碎聽個響,有啥區別?
不過,從陳立、沈彤、鄭冰洋他們進店,蔡蘭在辦公室就注意到,看得出他們衣着打扮不俗,更難得人都長得有品有相,也沒有徒有臉蛋的輕浮勁,後來看到陳立他們挑挑撿撿一個多小時都沒有選中看上的,纔有些不耐煩,而現在聽陳立這麼說,倒也是一個合理的理由。
要不然,眼前這六個男女的騙術就太高明瞭。
不過,蔡蘭所廝混的行當,可以說是全國詐騙犯聚集最多的領域,遇到神神鬼鬼多了,即便陳立打電話給銀行確認額度夠用,她這一刻也是提防着小心,讓營業員清場、專門接待陳立他們的同時,也暗中讓手下的員工加大眼力勁盯着。
自從上回相見後,唐曉就想着將陳立從她的生活中排除出去,聽陳立說他跟周斌現在的身家,不會比趙蓉蓉低,她信,但也刻意沒有想着去打聽陳立、周斌他們此時的事情,以免自己的情感捲入更深的漩渦之中,此時看到陳立這麼任性,她也只是站在一旁無奈的看着。
她看到沈彤、鄭冰洋挑選祖母綠項鍊裡露出的卡地亞腕錶,跟陳立戴的是情侶款。陳立跟沈彤是表兄妹,玩鬧着戴情侶款腕錶,只是關係親近的一種表示,但鄭冰洋跟陳立及沈彤都戴情侶款腕錶,哪裡可能還是她嘴裡所說的普通朋友關係?
只是唐曉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麼幫陳立解釋,心想換成是她,或許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偶爾出點小岔子,但想到自己成爲別人替代品的感覺絕對不好受。
她想着那個女孩子此時的平靜,或許是家庭教養使然。
而說實話,看到陳立身邊的女孩子長得跟自己這麼像,唐曉也是心潮起伏,只是她壓抑着自己不往那個地方想。
“……”這時候錢麗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見是趙蓉蓉的電話,嚇了一跳,趕緊接通,說道,“趙總,啊,我剛纔拔通你手機了?哦,我是想着給你打電話來着,但給事情岔了一下,都沒有注意到電話已經拔出去了,還以爲沒有拔出去呢就直接掛斷了。我跟唐曉在準海中路呢——你也在準海中路嘉恆國際啊,嗯嗯,我們跟你就挨着,我們在嘉恆國際往北二三百米的鼎玉堂玉器行,你跟鼎玉堂的老闆認識,你也要過來看看?行啊,我跟唐曉在這裡等你。”
陳立這會兒心裡就想,大年初二在家裡再看一遍春節聯歡晚會的錄播多有意思啊,怎麼大家沒事都跑出來逛街啊?
浦江雖然大,億萬富豪多如過江之鯽,但有錢的女人比例是真不高,在各種場合趙蓉蓉跟蔡蘭還真見過幾次面,算是認識。
只是錢麗被陳立的氣勢鎮住,接趙蓉蓉電話裡,沒有敢畫蛇添足的再亂說什麼,所以趙蓉蓉抱着逛街的心態走進來,看到陳立在場,做賊似的嚇了一跳,再看鼎玉堂內的情形,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走進來問道:“陳先生你這場面,是要將蔡總手裡的貴貨,都給掃了啊?”
趙蓉蓉私底下一個人逛街,卻沒有像錢麗將一件貂毛大衣穿身上那麼張揚,針織連衣裙外一件羊駝絨的咖色大衣,倒是將她此時正值最豔麗的美貌恰到好處的襯托出來,大衣下露出纖薄肉絲裹得修長的小腿,陳立都不知道她們看上去這麼嬌嫩的小腿,近乎赤裸的暴露在零下一二度的冷空氣裡,到底怎麼就受得了的。
“趙總認識陳先生?”蔡蘭看到趙蓉蓉認得陳立,心就踏實起來了。
她知道趙蓉蓉的身家,不僅手裡有怡華公司,圈子裡還傳言怡華有參與韓怡宏昌大廈的投資,犯不着從她這裡詐騙二三百萬的玉器。
鄭冰洋、沈彤好奇的回頭打量了趙蓉蓉一眼;趙蓉蓉這時候看清楚鄭冰洋的正臉,也是嚇了一跳,狐疑的打量唐曉一眼,完全不明白眼前什麼狀況。
說實話,她這麼張揚性格的一個人,看到陳立心裡也是莫名的犯忤,沒搞清楚狀況前怕說錯話,也不敢隨便亂說什麼。
這時候沈彤挑依照成色從低到高,總計挑選南紅、綠松石、紅珊瑚、翡翠等玉器一百多件,差不多可以開一個小型的珠寶玉石展了,但折算下來也就三百萬不到,就都打包拿了下來。
也說最頂級的幾件東西價格昂高些,差不多要有二百五六十萬,其他成色稍次一級、料子不夠大的玉器,真實的成本價格要差一大截,照成本價折算,加起來總價也有限。
陳立沒有開車出來,就請蔡蘭這邊店裡安排車送他們回去,玉石珠寶都是小件,但一百多件也能將車子的後備廂堆滿。
看到陳立無所謂的刷卡、簽字,挑了一枚祖母綠鑲嵌的鹿形胸針送給趙蓉蓉當生日禮物,錢麗是摒住呼吸,連大氣都沒敢喘,等陳立與沈彤、鄭冰洋走出鼎玉堂玉器行,才聽到鼎玉堂的老闆娘蔡蘭站在那裡也是狠舒了一口氣問趙蓉蓉:“趙總啊,這個陳先生是什麼來頭,今天可是把我們大家都給鎮住了?我從事這行當十多年,還沒有見過這種客人。”
“人家一天賺的就能將你的人都買下來,還什麼來頭?”趙蓉蓉心想不管別人怎麼說股市的狂熱都是一時,但陳立過去一年身家暴增了一百五十多億也是事實,折算下來一天增漲四千多萬,可不是將蔡蘭連人帶店買下來都綽綽有餘?
同時,趙蓉蓉拿着陳立留在那件標價二十多萬但實際也值五六萬的祖母綠鑲嵌的鹿形胸針,也極爲困惑,問蔡蘭:“對了,他剛纔發生什麼神經病,買一堆沒用的玉器回去幹什麼?”
“說是給一起過來的一個女孩子,學着看成色用的,你們這些大富豪的心思,我是猜不透了。”蔡蘭感慨說道。
“那也是神經病,有錢也不能這麼糟踏。”趙蓉蓉撇撇嘴說道,她捨得花兩三百萬買一件極品翡翠收藏,但陳立這種行爲在她看來就是錢多了犯病,等新鮮勁過了,這一堆幾百幾千的小玉件往哪裡扔?
當然,趙蓉蓉也懶得應付蔡蘭,她此時更關心陳立身邊那個跟唐曉幾乎是雙胞胎的女孩子到底是誰,跟唐曉有沒有關係,但她的城府沒有錢麗那麼淺,有什麼疑問也不會當着別人的面直接問。
沒有逛街的興致,讓鼎玉堂玉器行的車送他們回寧城路186號,沈彤倒是很興奮,將陳立書房靠北牆的書櫥都清出來,拉着鄭冰洋幫她一起將上百件成色各異、雕型不同的玉器逐一擺出來。
有了實樣作爲參照,沈彤再學習手裡的資料,對成色好差、真假的鑑別頓時就直觀起來了,高興的說道:“別說,人民幣玩家刷經驗值還真是快啊,我現在總算找了一些感覺了。”
“神經病整這麼多,等你新鮮勁過了,扔哪裡去?”鄭冰洋抿着嘴說道,她說實話並不喜歡陳立這樣子,這跟她之前所接觸的男人,有多少區別?不要說徐元洲、丁洋、章釗了,就算韓子睿身家現在不如陳立,但又償不是一擲千金的主,又何嘗令她動過一點心?
“沈彤先玩唄,等新鮮勁過了,看膩了,都扔給沈瑩,”陳立說道,“沈瑩想着搞慈善拍賣募集助學助教基金,她那裡正愁沒有像樣的拍品呢,讓她拿去多訛點像你哥這些土豪的錢……”
聽陳立已經有考慮將這些玉器最後還是要當助學的拍器捐贈出去,鄭冰洋心裡稍微好受一些,但心裡還是堵得住,但她都沒有跟陳立正式在一起,有些事她也不知道怎麼問?
她現在連替代品都不是,難道能問自己是不是替代品?
她不想讓沈彤難辦,春節假期期間,她還是陪沈彤一直住在寧城路186號,但強迫自己將心思放在資料的學習上,等着春節假期一過,周儷也從北京飛回來,就繼續搬回去跟周儷住一起。
陳立能感受到鄭冰洋的有意疏遠,她跟沈彤還是隔三岔五的一起逛街,或者直接拉沈彤一起住到周儷那裡過夜,又或者只有大家一起聚餐或唱k時露面,但像以往他、沈彤以及鄭冰洋三個人一起窩在一起看電影、聽音樂、聊天、喝茶、逛街的情形,就再沒有出現過。
對於一段並沒有實質發生的情感,陳立也不知道怎麼挽回,何況他與李夢、何婉將一直糾纏、沉溺其中的現狀,也令他實在沒有去挽回什麼的立場,當然,他也沒有去聯繫唐曉。
趙蓉蓉辦生日宴的那天,倒是親自打電話過來邀請他赴宴,畢竟他事前送出生日禮物了,陳立也找藉口推搪掉沒有過去,有時候夢裡鄭冰洋、唐曉兩張臉會交疊出現,在夢裡他都分不清誰是誰。
春節過後,證券市場繼續瘋狂的上漲,大盤指數五月底飈升到四千六百點,距離一年之前的最低點,翻了四倍還多;而新銳城的股價到五月底也飈升到三十三元的高價,市值突破千億,相比較去年四五月份時低點,翻了三倍,這是一個陳立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數字。
鄭文遠、周斌、錢萬里、胡國銘他們都後悔莫迭,他們此前的減持都減在半山腰上,何婉這時候也將個人名下所持新銳城的兩千五百萬股股票減持了,套現出八億資金出來,相當一年半之前,在新銳城借殼上市裡的買入成本,翻了八倍。
陳立一方面因爲鄭冰洋、唐曉的事情,令他對財富遊戲有些心灰意冷、看淡了,另一方面也是跟徐元洲許下承諾,他們不出貨,他個人名下兩億四千萬不作任何的減持。
徐元洲他們動用四十億資金,在十六元左右大肆吃入新銳城,目前也是積累逾一倍的浮盈,但在國內證券市場有史以來的最大牛市面前,誰都控制不住內心的貪婪,特別是在徐元洲之前的小心警慎錯過很多機會。
這段時間,在徐元洲他們的共同推動下,江灣區城市發展規劃的調整有了實質性的進展,已經進入討論階段,一旦通過,新銳城通過金臣悅園項目所儲存將二三百億的超額利潤,將成爲刺激股價繼續暴漲的利好消息。
而陳立完全沒有催促他們先出貨,好方便他自己接着減持的意思,這也給徐元洲他們錯覺,以爲陳立對新銳城後續的發展以及股價上漲有着更強的信心,所以他們也完全沒有出貨的意願。
5月29日,國務院半夜突然宣佈上調證券交易印花稅率,將當前千分之一的稅率提高到千分之三,以平抑證券市場當前不正常的、近乎瘋狂的上漲。
新政是半夜公佈,徐元洲都沒能提前得到消息,第二天一早,大盤就大幅下挫,黃朝成的投資管理公司,這段時間所持股票的市值,也翻一倍多,但黃朝成持散比較分散,看到情況不對,就進行果斷的減持,等大量股票跌停時,黃朝成已經將倉位降到五成左右。
當然,爲防止牛市踏空的風險,黃朝成也沒有將倉位都減掉。
徐元洲他們所持八十億市值,主要集中在新銳城上,稍稍減倉,就帶動大量的恐慌散戶出逃,剛開盤半個小時,就將新銳城的股價帶到跌停。
徐元洲他們已經累積有一倍多的浮盈,爲保證盈利,跌停出貨也在乎不惜,只是在巨大的恐慌之下,敢於舔刀刃的接盤者甚少,也令徐元洲他們出不了貨。
新銳城隨着大盤跌勢連打了兩個跌停,大盤之後快速下滑到三千點左右,新銳城的股價在徐元洲他們的小心操作,維持在二十六七的位置左右上下震盪,徐元洲他們這時候也不敢再有什麼貪心,在大盤再次上衝四千點時,他們利用一個月的時間,將手裡兩億五千萬股都拋售出去,短短四五個月間就截獲高達二十四億的鉅額利潤。
在徐元洲他們出逃後,新銳城的股價跌到二十五元左右,相比較去年的高點,依舊上漲將近到一倍。
而在之前短短一個月內,大盤也經歷了兩次高達30%的巨大振幅,令徐元洲他們心驚膽顫,就怕到手的鉅額利潤化爲烏,但沒有想到六月底大盤又瘋狂往上拉昇。
不管多大規模的投機資本,面對這種情形都沒有多少經驗可言,而國家最高層面這時候也掌控不了股市的走勢,這令徐元洲這些人也只能摸石頭過河,完全想象不到最後一波上漲比任何一刻更瘋狂。
大量的散戶在前兩次的巨大振幅裡,雖然受到一些教訓,但絕大多數人都還有着相當豐厚的盈利,而且胃口被養得更大,大量的儲蓄資金從銀行或直接搬入股市,或通過公募基金、私募基金涌入股市,特別是公募基金的規模急劇擴大,被迫在高位繼續建倉、買入股票。
零六年前上半年,整個證券市場日均成交量縮短到一百億左右,而到零七年上半年,日均交易量放到兩千億,差不多擴大了二十倍。
新銳城在徐元洲他們出清之後,也隨着後續買盤的涌入,股價在六月底也隨着大盤而瘋狂的上漲,一個周時間就站回到之前三十二元的高點之上。
七月中旬在大盤往六千點進行衝刺時,新銳城的股價也激增到每股四十元,讓所有人腸子都悔青了,陳立則開始減持他個人名下所持的兩億四千萬股。
大盤最終衝過六千七百點,短短一年多的大牛市暴漲六點七倍,之後的勢頭就每日漸衰,而陳立減持的規模雖然不小,但那段時間正值證券市場最癲狂的時候,連陳立他自己都很鬱悶,每天爲什麼有那麼多的買單衝進來接他減持的股票?他差不多就在大盤衝過六千七百點高位時,將個人名下所持的兩億四千萬股全部減持乾淨,套現到手整一百億的現金。
雖然之後大盤的勢頭日漸衰弱,但由於新銳城就沒有大規模的拋售了,股價走勢卻是要比其他股票要平穩一些,沒有立即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