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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衙的長棚考生們忽的都起身大殿前涌去。
“有考生以鼓參考...”
“是蘭陵王入陣..”
“..蘭陵王入陣先唐時禁了啊...竟然有人會?”
“...跳的不是唐的那種,像是古曲。”
殿門前人頭涌涌議論聲多少文吏瞪眼也壓制不住,還好殿內鼓聲激揚沒有被嘈雜蓋過。
“...不不,關鍵不是這個..是.一次三項啊!”
先前考生或者單獨奏曲,最多歌舞或者琴歌一起,很少有人做到奏曲唱歌跳舞一起進行的...
“好厲害...他是誰?”
“...三次郎啊。”
議論聲中響起一個聲音,前後兩邊的考生看過來,見是一個年輕考生瞪眼看殿內。
“三次郎...這是哪個國的名字?西涼?大齊?”有人不解問道。
龐安失笑:“不是,是長安府的...他不是叫三次郎,嗯,三次郎是他小名吧..也許...”頗語無倫次。
長安府的啊...
“啊他!”另一邊也有人低呼,“昨日禮科那個長安府跳的特別好看的少年。”
這話讓殿門前又一陣小騷動。
“是他啊..他到底是誰?”
“他就是薛青。”
薛青?站在人羣裡的西涼少年們頓時都看過來,尤其是索盛玄。
“那個詩詞神童?”
“他就是薛青?就是他衝我們...”
四周嘈雜聲再起淹沒了西涼考生的低語。
“薛青?那個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薛青啊?”到處都是這詢問。
文吏不得不出聲喝止才安靜下來。
“是啊,他是薛青。”說話的是兩個人,正是與薛青等人一起遊歷黃沙道舊地的,此時神情複雜的看着殿內,似乎好笑又好奇,“都是平平啊。”想到那少年當時說的話,這樣的水平還算平平,那所謂的射科稍好一些,會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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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鼓聲由激烈變的沉悶悠長,其內少年步伐並不激烈,越發的緩慢,陣前激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巡視沙場的蒼涼,少年人的歌聲低沉似乎無力,但聽起來反而更貼切,殿外的嘈雜議論也漸漸停下,裡外的視線都凝在那少年人身上....單手鼓單腳踏步動作簡單卻氣勢磅礴,身形單薄卻又好似披甲帶械,一人獨舞猶如千軍萬馬臨陣。
索盛玄收回視線退出人羣:“原來他就是薛青。”又有些複雜,“..所以那件事他也有參與了?”否則怎麼會對他們做出掩鼻嘲諷臭氣的動作....真是讓人心情複雜。
“果然如七娘所說,越聰明的讀書人越壞。”一個西涼考生低聲道。
索盛玄默然一刻,道:“棋藝我要與他一戰。”眼睛閃亮。
這邊殿內鼓收聲停,不知道哪個帶頭鼓掌,旋即響起一片,站在殿門口的一個小吏垂着頭擠出人羣,再停下腳回頭,日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宛如刀雕。
“哼。”他鼻音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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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薛青走出來,柳春陽第一個走上前,要伸手又停下,其他人已經涌上將薛青圍住。
“...您就是薛青薛少爺啊...”
“...這蘭陵王入陣古曲是從何處得來...”
“...幸會幸會...”
有祝賀的有詢問的還有自我介紹的,薛青一一笑着應答,文吏很快來喝止...裡面其他考生的考試還要進行,而另一邊有禮官站出來高聲宣佈棋藝考也開始了。
衆考生有歡喜的也有哀嘆的。
“..這麼快啊,我們剛考完啊...豈不是吃虧...”
“...不公平,剛考完要歇息一下再考才合適...”
這話被禮官駁回:“能在如此情況下連考獲勝才更能顯君子之技,這不是不公平,這纔是公平。”一面高聲,“棋藝爲對戰,速來抽籤,過時視爲棄考不侯。”
衆生停下喧譁涌涌而去,薛青自然也在其中,柳春陽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緩步而行,看他輕鬆悠然。
......
......
“三次郎。”
薛青回頭,看張雙桐從後匆匆走來,身上的琴笛子扇子都還揹着,顯然結束了那邊就趕來這邊...。
“還以爲你進去了。”張雙桐道。
薛青道:“還沒有到我,我是左席第七十八號。”
棋藝與其他的考試不同,不是一個人可以展示的,所以只能爲對戰,側殿裡擺出長長一排棋盤,所有參考的考生被分爲左右兩邊,按號牌入座,與另一邊的同號牌的考生對弈,考官根據對弈結果評分....當然勝者得分高。
張雙桐看自己的號牌,道:“我是右席九十六...”遺憾搖頭,“可惜不是跟你對家。”
薛青笑道:“你該慶幸。”
二人說笑兩句,張雙桐看一旁站着的柳春陽:“你呢?”
柳春陽道:“我棄考了。”
張雙桐哈了一聲,拍拍他的肩頭:“春陽少爺有自知之明啊...你什麼都不會跟着湊熱鬧也怪累的。”
柳春陽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道:“你會的也不多,咱們誰還不知道誰,少來說我。”又對側殿內擡擡下巴,“第一場對弈開始了。”
張雙桐看去,側殿內各五十名考生分列兩邊入場,他笑嘻嘻的辨認着長安府的考生:“...龐安...林秀才...嗬,陳尋啊..。”
陳尋是長安府中棋藝最高的老者,今日樂考也只參加棋藝,單憑棋藝足夠得高分。
“...誰這麼倒黴跟他對弈。”張雙桐接着笑道。
薛青道:“西涼考生。”
咿?張雙桐看去果然見在陳尋對面坐下的是位白麪如玉西涼少年,正對着陳尋施禮,禮數週全,神情謙遜。
“太好了。”張雙桐挑眉幸災樂禍,“希望我也分到一個西涼考生..讓他們見識見識高超的棋藝。”
薛青點點頭道:“你會的如願的。”一面擡下巴向內點了點,“凡是長安府的考生,對弈的都是西涼人。”
咿...張雙桐看向內裡掃視一眼,果然見如此,這就是不是巧合了,豎眉:“天下的考試果然沒有公平...這麼明目張膽的是把大家當傻子嗎?”擄袖子要上前,薛青擡手製止。
“的確是抽籤啊沒有證據的,不要鬧,有失君子之風。”她道,“贏了他們就是公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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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能都贏嗎?如果是昨日沒考試前張雙桐還敢這麼說,如今經歷了兩場考試,西涼考生露出了獠牙...不可小覷啊。
張雙桐看着殿內,見龐安面色漲紅坐在原地似乎有些無措,他對面的西涼考生舉手,兩邊坐着的考官看到了便走過來,對着棋盤看了一番點點頭,示意二人可以離場。
西涼少年對龐安含笑施禮,龐安似乎有些慌亂沒有看到掉頭出來,考官在後搖搖頭對他的行徑似乎有有些不滿。
張雙桐嘆口氣搖搖頭。
“我..我棋藝不好...”走出來的龐安面紅耳赤低聲道,似乎還有些發懵。
“你棋藝再不好,也不至於纔開場就輸了啊。”張雙桐道。
薛青道:“運氣不好,抽到棋藝更好的了,不要在意。”
張雙桐拍拍他,道:“算啦,你又沒有打算在這裡得分...書科等着你呢,這裡得一分就是賺了。”
龐安擠出一絲笑,道:“我也知道啊...就是...還是覺得好丟人啊。”又看柳春陽,“我真該像春陽少爺這般不參考就好了。”
柳春陽道:“我參考也沒你這麼丟人。”少年人的口角就是這麼直爽乾脆。
張雙桐哈哈笑了,龐安跟着笑了,鬱悶稍解,再看其內不斷的有考生舉手示意,考官們踱步其中,考生有歡喜有懊惱離席....而其中但凡長安府的考生皆是懊惱,看着西涼考生風姿翩翩的對着懊惱的長安考生施禮,其他人讚歎,長安府的考生們心裡只有氣惱...偏有苦說不出。
“看來西涼人此次又要全員滿分。”龐安感嘆道,“禮科滿分,歌舞器樂他們也都參加,現在棋藝一項也全勝,那可真是...無可阻擋。”
張雙桐咬牙道:“話不能說太早,其他人就算了,我們有陳尋。”
幾人的視線看向內裡,果然見已經空了一半的對弈席中,陳尋依舊穩穩而坐,老者捻子落盤幾乎不用思索,時而撫一下白鬍須,對着對面的西涼考生微微一笑....
張雙桐嘿的笑了,搭着薛青的肩頭道:“以往看這老夫子這樣子很討厭,現在看很舒心。”
日光一點點的移動,側殿內的長席上對弈的越來越少,漸漸的只剩下八席對弈,這幾對看來是棋逢對手...四周圍觀的考生越來越少...下棋嘛棋逢對手是很耗費時間的,也沒什麼可看的,正好趁機去歇息。
長安府的諸人都還留在側殿外,裡面棋局的對弈他們看不到,只看陳尋和西涼少年的神情。
“沒問題了。”張雙桐揚眉得意,“對面那小子堅持不住了。”
薛青看過去,果然見陳尋對面的少年雖然坐姿端正,但眼神有些微亂,落子的速度也放慢,西涼人有技藝的時候靠着技藝贏,贏不過的時候會認輸嗎?
殿內有的考官坐在椅子上,有的則很有興趣的看着對弈的考生,除了落子聲很是安靜,有兩個小吏走進來,逐一給考官們添茶...其中一個小吏也給考生們斟茶,輕輕的放在考生一邊,從早上開考到現在,滴水未盡呢。
陳尋落子,看着對面的西涼少年神情微微亂,笑了笑側頭看放在身邊的茶,便端起來喝了口。
“糟了。”薛青低聲道。
張雙桐龐安都看過來,道:“不會啊,陳尋心有成竹這一子...”
薛青看着殿內,卻沒有落在陳尋或者西涼少年身上而是一個添茶的小吏...那小吏背對向一邊走去,,手中還拎着茶壺,晃晃悠悠幾步被殿柱擋住掩去了身影。
“什麼糟了?”張雙桐道,話音落自己也咿了聲,“陳老夫子皺眉做什麼?”
龐安等人也忙看過去,果然見端坐的陳尋眉頭皺了皺,對方西涼少年落子...他捻棋子卻手一頓,身形微微一佝...似乎是舉棋不定。
棋子勉強落下。
對面的西涼少年端起茶也喝了口,沒有再思索,捻子落棋盤。
陳尋的眉頭再次凝起,雙肩鬆動,雙手放在身前,似乎有些難以抉擇....他捻起一顆棋子落下。
“落子怎麼都加快速度了?”林秀才皺眉道。
下棋可不是落子越快越好...尤其是到了這種決定勝負的時候。
薛青道:“因爲他等不及了。”輕嘆一口氣搖頭,再次看向殿內的廊柱下,那個小吏的身影已經不見了.....耳邊聽得嘩的一聲。
“哎?”
“怎麼?”
“結束了嗎?”
四周的考生們紛紛說道向殿內看去,只見原本坐着的陳尋站了起來,一旁的考官神情也有些驚訝,似乎在詢問什麼,陳尋連連點頭,神情頗有些難耐,考官看看棋盤又看看他,搖搖頭,擺擺手。
西涼考生露出笑容,起身對陳尋施禮,陳尋卻早已經掉頭向外跑去.....
“怎麼回事啊?”張雙桐喊道。
衆人忙去迎陳尋,陳尋卻對衆人拱手;“大急,大急,借過,借過。”一溜煙的跑開了,衆人愕然。
“這傢伙,竟然這個時候要上茅廁?”龐安喊道。
身後傳來其他考生的議論。
“可惜了...本來要贏的...”
“..最後走的慌了...沒有下完..”
“...那就是平局了?”
“...平局也算不上,西涼人勝一個子...”
林秀才甩袖道:“真是...廉頗嗎。”說罷氣惱的走了,廉頗....他當然不是誇讚,而是想起使者嘲弄廉頗老矣那個典故,吃得多拉的多....
長安府的衆人神情古怪,想笑又不該笑。
“這有什麼辦法,人有三急...下棋的時間那麼久...”龐安道,無奈的攤手。
張雙桐磨拳擦掌,將身上的琴笛子扇子堆給龐安:“沒辦法了,天將降大任於我...”
柳春陽落後一步,看着薛青,低聲道:“..是西涼人做手腳了?”
薛青看着他點點頭,道:“應該是茶水。”
柳春陽瞪眼:“太卑鄙了,打不過就要做手腳。”而且最關鍵的是西涼人在官府裡也有人手...這可防不勝防。
薛青笑了,道:“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動手腳,一心想贏,不錯不錯。”
這有什麼不錯的,柳春陽瞪眼,那邊禮官站出來宣佈下一場棋藝開始,看着薛青邁步要進去,柳春陽忍不住說了聲小心。
薛青對他笑了笑,道:“別擔心。”跟隨張雙桐等人向內而去,柳春陽再次站在殿門外。
棋盤上已經重新標註了號碼,考生們各自尋找着,薛青走到自己的位置低頭看號碼覈對,對面有腳步聲響,同時有風隨之而起。
薛青擡起頭,見一個白袍少年正長身擡手一禮,他擡起頭,微微一笑,道:“青子少爺,久仰。”
薛青微微一笑,還禮,道:“太子殿下,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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