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莫非是五蠹軍們屠殺他們,好引誘我們過去?”另一個黑甲衛道。
旁邊的黑甲衛聲音冷冷:“沒有五蠹軍能越過這裡,就算有五蠹軍個別人潛伏在那邊,別說一羣餘孽,就是宋大人被圍殺我們也不會離開這裡半步。”
皇后陵層層防備,五蠹軍絕不可能靠近,只要皇后陵安全,別的地方別的人他們都不在意。
而他們在這邊亦是佈下密陣,圍殺前方的五蠹軍,遠遠望去,黑夜裡彎彎曲曲的一道道黑影如牆,在他們前方更遠處,有廝殺聲隱隱。
身後如幼鼠被踩死的叫聲此起彼伏,大大小小的身影在地上被拖拉,滑向黑漆漆的不知何處。
但也有悄然無聲的,拖動擦撞的劇痛讓黃居醒過來出了什麼事?鎖鏈在後退沒有揚起,沒有再摔打,這樣其實一點也不嚇人,真是難得的享受但下一刻他就清醒過來,不行,他答應了,說要一直向前跑他的雙手猛地抓住地面,腿腳一蹬半爬起身,鎖鏈還在拉動向後,手腳在地面上蕩起一層層沙土。
已經被麻木的身子再次被劇痛侵襲,少年到底不是石頭也不是鐵打,仰頭髮出痛呼,但動作沒有絲毫的遲疑,身子繃勁猛地向前撲去,跑不動,就爬,不能後退。
鎖鏈繃緊一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旋即繼續大力向後,看着前方的少年如同螻蟻。
少年跌跌撞撞搖晃,雙腳雙手並用向前爬,宛如耕地的老牛,他在退,一直退,但也一直爬,一直爬
鎖鏈似乎受到了挑釁,變得憤怒,有更大的力量傳來這種力量黃居很熟悉,他知道下一刻鎖鏈就不會再這麼溫順,而是變成惡魔的手將他狠狠的揚起摔打他沒有停,依舊奮力的向前爬雙手雙腳深深的陷入鬆軟的沙土中。
哐的一聲,嘩啦四散,持續不斷密集如鼓點的擊打劈砍聲也在這一瞬間停下。
鏘啷一聲,沾滿血的鐵條落地,薛青也隨之跪倒在散亂的木架中,劇烈的喘氣,撐在地上的雙手都變得血肉模糊。
有鎖鏈從其上滑過。
薛青嗷的一聲叫,看着滑走的鎖鏈:“看路啊!踩我手了!”
鎖鏈平靜的滑過,與四周的鎖鏈快速的向石門外而去,呼呼的風聲變得更大,伴隨着劇烈的撞擊,以及木架斷裂的聲音砰的一聲,碎裂的木架石頭如水飛濺而來。
薛青頭,支撐着抵住滑動石門的宮女俑以及扔過去的木架終於堅持不住被擠碎,石門慢慢的倔強的滑動着她又看向宮殿,宮殿安靜而坐,燈火明亮薛青將鐵條一樣插在兩門之間,大步向宮殿奔去。
衝入宮殿大門,三步兩步跳上高大的棺槨,手推着棺蓋用力。
“這根本就打不開啊。”她吼道,擡眼透過後窗,看到石門將鐵條擠得彎曲“屎特!”
她跳下棺槨衝出宮殿向黑石門奔去
爲一個玉璽陪葬可不行。
地面的抖動越來越劇烈,石門後的碎裂聲也越來越大,顛動的她的視線都有些模糊,模糊中鐵條彎曲如月牙,石門的縫隙也變的如同月牙細小。
薛青側身躍起一手抓住鐵條一按人空中倒翻,側身險險的擦過石門縫隙,踏空落地鐵條也隨之拿下,砰的一聲,黑石門撞在一起,身後一片漆黑,亮如白晝的燈火,華麗的宮殿侍立人俑瞬時消失,恍若從未出現。
黑石一如先前與牆面融爲一體,不同的是其上再沒有懸掛的鎖鏈。
鎖鏈散落在地上瘋狂的抖動向後退去,也有一少部分亂飛撞着牆壁四周。
沒有時間和心思研究這關合石門的原理和神奇,前方的通道不容樂觀,鎖鏈抖動,木架亂飛,牆壁的熒光正在褪去,懸掛的乾屍噗通跌落,這看起來不像是機關被啓動,而是機關要毀了跑啊!
薛青將鐵條舉起,發出啊啊啊的一串尖叫,人化作利箭向前奔去。
寬闊的洞穴裡巨大的木架撞擊着,就像發瘋了人胡亂的揮舞手臂支架斷裂,原本纏繞其上的鎖鏈如同被打破的蜘蛛網,鎖鏈擊打着木架,木架撞碰着鎖鏈,倒下的,撞倒牆壁上的,碎石塵土木架到處都是,地面洞壁劇烈的顫抖,加劇了這其間的混亂。
在這些巨大的發瘋的木架中穿行的薛青渺小如螻蟻,這是劣勢,但也是優勢,渺小讓她尋找逃生的空隙。
藉着殘存的幽光確定了自己又到了跌落進來的地方,原本環繞圍成一圈的手掌一般的木架也發瘋的舞動着,張開合上,其間的鎖鏈也隨之舞動,嘩啦啦的從上面如雨般滑下有夜色透了進來!
縱然是黑漆漆的,夜色也是一種光亮!意味着跌落下來的入口打開了!
薛青擡手抓住一個揮過來的木架,爬上,跳躍,攀上一隻高高舉起的手掌木架,幾乎是一瞬間啪的一聲,那手掌木架與旁邊的一隻擊掌,於是同時斷裂,木塊鎖鏈如雨紛飛,薛青也在其間紛飛她沒有被拍成碎屑,也沒有跌落,在木架擊打在一起的那一刻躍起抓住了兩條鎖鏈。
鎖鏈從地面上垂下,正在滑落,滑落而沒有跌落,薛青抓着鎖鏈向上攀爬,進水的速度比放水的速度快,水池就可以放滿只要她比鎖鏈跌落快她就能爬上去
手的疼痛?不知道。
晃動的鎖鏈打在身上?不理會。
在滑落中上行,擡頭已經能看到斷開一個口子的石板,薛青抓着兩條鎖鏈,腳用力的踩向鎖鏈,鎖鏈蕩起,人飛躍撲上,翻騰,跌落,再用力的一點石板,背後的鐵條也隨之舉起揮出,如同跌落時那樣向上躍起
咔吱一聲,地面裂開,伸出的手抓住了沿着邊緣滑動的鎖鏈,短暫的下滑人便騰騰而出,夜風呼呼沙土翻滾夾雜着尖叫哭喊薛青連滾帶爬向前,腳下的沙土如同流沙向後陷落,身後傳來石頭跌落與木架鎖鏈相撞的巨大聲響。
轟隆聲不斷,似乎天地都與之顫抖。
皇后陵外混亂一團。
工匠們從圓丘上跌落,黑甲衛們四散奔走,季重衝進了圓丘內。
“大人!小姐!”
“來人,來人。”
宋元的喊聲傳來,搖晃的甬道內熒光牆壁正在跌落,土石翻滾塵土飛揚,季重和衝進來的黑甲衛可以看到兩個人影在其中奔跑。
季重沒有停留就衝了過去。
宋嬰的斗篷已經跌落,被宋元攙扶着跌跌撞撞,看到季重奔來,宋元大喊:“快帶她走快帶她走。”
季重將宋嬰一把抱起向外疾奔,宋元跌跌撞撞跟隨其後,地面顫抖的更厲害,呼呼的風聲撞擊聲從地下席捲
“爹。”
被季重抱着衝出圓丘的宋嬰頭大喊。
塵土沙石飛揚,片刻之後宋元也衝了出來,跌倒在地上,身後巨大的響聲傳來,整個圓丘轟然碎裂倒塌下陷。
旋即天地間歸於平靜。
尖叫聲已經沙啞,朱義凱已經不知死活,小容還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雖然這完全不能阻止她的滑動。
地面劇烈的顫抖,在地上被拖行的小容猛地被彈起,終於要被摔打了嗎?對於她來說,完全不會像黃居那樣啊,只一次摔打就能要了她的命!
小容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但彈起纔剛離地,人就砰的落下,瞬時一切都停下來,沒有了拉動沒有了摔打,腳上的鎖鏈死氣沉沉一動不動。
小容的尖叫還在繼續,但聲音漸漸的放低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驚魂未定的臉上,雙眼滴溜溜的轉,滿是疑惑。
四周的尖叫聲也都停下來,風聲沙沙聲也都消失,結束了嗎?怎麼事?
黃居砰的一聲落地這一次他的身子徹底的不動了,但他還沒有死,適才揚起的這般高度對他來說並不至死太低了,而且乏力,就好像鐵鏈在中途被抽走了力量不是好像是的確。
他動了動腿,鎖鏈跟着晃動,軟綿綿死氣沉沉。
雙耳嗡嗡但那不是適才四周的嘈雜,身下的地面沙土都停下了流動,結束了嗎?
那個人呢?他幫到他了嗎?
起身看看四周吧,看看怎麼事,看看那個人來了嗎?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濃墨的夜色籠罩着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血跡慢慢的滲透在沙土中。
打在身上如鐵如刀劍的沙土重新變得柔軟,暖暖的鋪在身下,就像牀,鋪了三層棉褥子的牀,繡着花草的青帳子,帳子勾上掛着木頭小人,小人勾畫着眉眼,穿着各色不等的衣衫,有風從窗口吹進來,兩個小丫頭坐在牀邊嗑瓜子嘰嘰咯咯的說笑,奶媽搖着扇子指着小人講故事。
“這個呀是個讀人將來呀是要當大官的”
仰面躺在牀上只穿着大肚兜的他立刻舉起手喊:“像哥哥那樣嗎?”
白白胖胖的奶媽一笑沒了眼,扇子拍着他的小肚子:“是呀,跟大少爺一樣,儉子少爺也是要中秀才做大官的。”
他咯咯的笑起來:“哥哥教我一首詩,我會背了。”童聲稚氣大聲的讀起來。
“讀不覺已春深,一寸光陰一寸金。不是道人來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尋。”
他喃喃着,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好睏啊,睡吧,身子也變的輕飄飄,真舒服啊似乎看到了奶媽,小丫頭,哥哥
“王貞白啊。”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讀的詩真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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