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少年容顏如仙,卻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他挑眉頭眼飛揚,跋扈生動,長弓羽箭在前,寒光閃閃,嘴脣微微動。
一,二....似計數。
狠。
薛青毫不懷疑,他會在五步距離內射箭,如果是她也會這麼做。
不怕死嗎?倒也不是,死可不是以怕不怕來論的.....薛青的馬疾衝而來。
嗡...
站在場邊的武將們耳邊似乎聽到弓箭顫聲,那白袍少年手中的箭離弦直向青衫少年而去,不是對馬兒,就是對着人...
來真的啊!
這不是考試嗎?這不是讀書人嗎?怎麼拼狠賭命了?先前他們還嘲笑着君子試要考的騎射太簡單,誰能想到這麼簡單的考試也有人玩命。
出了人命可就糟了!
武將們拔腳向這邊衝,同時大喊,住....手字尚未出口,就見那青衫少年在馬上仰面向後,羽箭擦着他胸口而過....
這麼短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還能避過,真是...果然有玩命的本事啊。
武將們腳步踉蹌差點摔倒,那邊青衫少年的馬已經到了白袍少年前。
依舊氣勢洶洶,然後同樣的一幕再次出現,只不過這一次是白袍少年拍馬,引着青衫少年的兇馬轉....
兩人兩馬再次貼在了一起,看上去輕鬆隨意,但實際上速度以及衝擊力都很大....武將們眼前的畫面放慢,可以看到他們鼓起的衣衫,兩匹馬撞在一起的身子腿腳劇烈顫抖...他們身形隨着馬匹轉動,髮絲飛揚,一隻手伸過來,藉着轉身,從白袍少年背上的箭筒裡一抽....
咿!
武將們瞪大眼。
呸!
秦梅眼怒擡手。
但還是晚了一步,薛青仰面側身懸在馬背上,捏着這支箭同時拔出了自己箭筒裡餘下的三支箭,搭弦開弓....
嗡嗡嗡聲劈空。
死死盯着這二人的兵丁屏住呼吸幾乎將眼珠瞪出來。
“四箭!”他一舉手大聲喊道,聲音有些變調,“十號,十號,四箭!”
四箭啊,旁邊的文吏看着靶子嚥了咽口水,四箭皆正中紅心,忙提筆書寫。
場外圍觀者似乎愣了一刻,但旋即爆發出喊聲。
“一弓四箭!”
“誰,誰?”
“太亂了我沒看到!”
“什麼時候射的箭?”
看到這一幕的驚呼讚歎,沒看到的急急詢問,人羣涌涌向場中張望,看靶子,再隨着無數手指的指點追尋那少年的身影。
場邊張雙桐等人四人倒保持着端正肅然,抱着臂膀淡然而立。
“三次郎嘛,哪有吃虧的時候。”張雙桐道,“搶先拿弓箭算什麼,搶了你的箭,看你還怎麼射箭!”
人羣中兩個中年男人此時一臉驚歎。
“果然啊,果然啊。”他們讚道,“這略好委實驚人。”
場外視線凝聚,場內的西涼考生們也都看向那二人,手中握着弓箭一時忘記了動作。
索盛玄亦是怔怔,只道:“啊哦。”視線裡青衫少年已經起身重新端坐馬上。
兩匹馬剛好貼近轉了一圈,依舊如先前馬蹄輕擡,尾巴輕搖,馬上的二人對視神情都帶着笑意....先前的衝撞,短距離生死一箭都好似沒有發生。
秦梅道:“薛青。”
薛青道:“秦少爺。”擡手施禮,弓和箭筒在手裡發出嘩啦的響聲,“承讓。”催馬向前,馬蹄輕揚身形搖動,一衆西涼少年們站立目迎,薛青忽的勒住馬停在索盛玄身前。
索盛玄眼睛亮亮看着她。
薛青道:“索少爺,你那樣說我不生氣的,這沒什麼的。”一笑拱手催馬越過得得而去。
索盛玄眨眨眼,那樣說?哦是了,適才秦梅用兩支箭射中了薛青的箭,他誇讚秦梅厲害又詢問薛青是否在意....當時薛青沒有等他說完就走了,所以現在是來回答他的話了啊。
不生氣啊,秦梅兩支箭射中了他一支箭,這沒什麼,他讓秦梅射空一支箭再失去一箭就可以了....比誰厲害嘛,不生氣啊沒什麼啊,他再比秦梅厲害一次就可以了。
這個青子少爺....索盛玄轉頭看少年的背影,又嘻嘻一笑,真是有禮貌啊,還特意回來回答他的話。
場中的氣氛微微有些凝滯,所有的視線看着那青衫少年將弓箭扔回木架上,看着他催馬穿過校場向馬棚,
每個考生一匹馬一架弓五支箭,對於薛青來說,考試結束了。
五支箭啊....
索盛玄收回視線看向秦梅,秦梅還站在原地日光明亮他的面容璀璨....索盛玄拍馬上前。
“七娘,你用我的箭吧...”他低聲道。
秦梅第一支箭被薛青射飛,雖然後來用兩支箭射飛薛青一支,但適才二人對衝秦梅射飛一支,又被薛青搶走一支,手中已經沒有了箭,現在他只有兩支箭上靶.....足足比薛青少了三支。
“..我少一支兩支沒什麼.”索盛玄接着道,一面將箭筒遞過來,“你與他比。”
秦梅道:“比的是箭嗎?”聲音惱怒,催馬疾馳而去。
索盛玄不解,看着手裡的弓箭:“比的不是箭是什麼?”再看那黑馬白袍少年也將手中的弓和空了的箭筒一扔,拍馬離場了。
......
......
站在場邊的武將考官們鬆口氣,總算結束了。
場內西涼少年們重新拉弓射箭,馬棚這邊在兵丁的協助下,餘下的兩個考生順利上馬,馬匹跑動雖然說不上多瀟灑,但也穩健....對嘛,這纔是君子試的騎射嘛,動不動玩命可不好。
那邊文吏和兵丁跑過來,手中捧着文冊面色猶豫。
“大人,這兩人的分數怎麼打?”二人問道,十分爲難,雖然說武將是考官,但先前武將們認爲這種比試實在是無趣,所以讓兵丁和文冊隨手打了就是.....有什麼好打的,沒從馬上掉下來,射中靶心五箭的自然就是滿分,餘下的逐一扣減。
但現在...
“這個十二號考生只上靶兩箭,那個十號倒是滿五箭,不過他卻射了六箭....”兵丁說道,這該怎麼打分?
武將一把奪過文冊道了聲蠢貨:“怎麼打分你還不知道嗎?你還是個當兵的嗎?你會不會騎馬射箭!”劈頭蓋臉將兵丁訓斥,“這兩人還能以箭論之嗎?”又一把從文吏手中拿過筆,握刀一般提起,看着文冊上的考號....
“嗯...雖然身手相當,但既然以命相博,自然是要分出個上下...都是滿分是羞辱了。”
武將自言自語一刻,看向其他武將。
“那一個滿分,一個九分,大家說如何?”
其他的武將們點頭:“就是這樣。”“必須這樣。”
哪個和哪個?兵丁和文吏探頭,看着那武將握着筆在這一場十號後畫了個十,十二號則爲九....也好也好,兵丁和文吏伸手要接過文冊和筆,武將卻沒有鬆開,皺着眉翻看文冊。
“這些人...根本就不能比....這些滿分都改了,滿分以十號爲標準,做不到的直接從八分開始。”
哈?兵丁和文吏瞪眼,這,這,沒掉下馬射滿靶的也不能是滿分而是八分?能不能服衆啊?
武將瞪眼:“不服來找我。”將手在身前握了握,咯吱咯吱響。
.....
.....
這邊君子試的負責官員聽到文吏來說的話,紛紛好奇。
“那兩人這麼厲害?”
文吏苦笑道:“十號,是長安府薛青,十二號,是那個書藝第一的建州秦梅。”
聽到這兩個名字,在場的官員們頓時哦了聲,“薛青啊。”大手一揮,“那是沒有問題。”
又有人捻鬚笑。
“有意思,書藝上這秦梅壓薛青一分,射科御科薛青壓秦梅一分,這算是打平手了吧。”
將文冊遞給文吏,又看着禮官。
“既然說了讓武將們做考官,那自然以他們說了爲準,我們沒有意見,其他人就以八分起算吧。”
......
......
一陣陣歡呼喧鬧從木架營門內傳來,讓門前正走過的一隊人馬看過來。
“那邊是軍營.怎麼會這麼熱鬧?”段山道。
旁邊的黑甲衛道:“君子試的射御科在這裡舉行。”
段山哦了聲看營門,隱隱可見其內人頭攢動,的確都是青衫普通人:“這些讀書人們考的怎麼樣?”
黑甲衛看向營門的兵丁,一個兵丁顯然已經聽了半日的熱鬧,聞言立刻道:“回大人,差不多考完了,只有一個滿分的。”
嗬,段山笑了,對黑甲衛道:“這麼嚴苛?是老周做考官的吧?把這些讀書人當兵看待了吧。”
兵丁嘿嘿笑:“也不是,那個得滿分的很厲害呢...”
厲害能有多厲害,段山不以爲意催馬要走。
“...叫薛青...”兵丁的聲音繼續傳來。
段山勒住了馬。
嗯.....
....
.....
(字數多,分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