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是一個偵探,雖然腦子夠用,但是也依舊停留在人類的範疇,他不可能如聖光一樣,全知全能,通曉過去與未來。
所以,在聽到南丁格爾的這句話的時候,他只是微微有些驚訝,但是卻並沒有想到這句話背後所隱含的可怕到令整個世界都瑟瑟發抖的深意。
至於此時的帝國境內.
不論是政府官員,還是平民百姓,他們的心情都極爲的複雜,或是熱血且澎湃,或是因爲自己身爲人類而自豪,或是對那些即將前往戰場的士兵們由衷的感到崇拜,當然,也在爲整個人類的未來抱有那麼一絲絲的擔憂。
因爲就在今天,人類等待了近三百年的大轉折時刻,終於到來了。
古羅馬法城之中,那座聖歷之前就一直存在,並且一直沿用至今的巨大且高聳的宣講臺上,新任帝國皇帝富蘭克林沒有穿着皇帝長穿的那種厚重長袍,甚至都沒有帶着王冠,他就身着平時很常見的一套西裝,樸素,但是又無比莊重的配着白色的襯衣,以及精心挑選的領帶,走上了高臺,站立於萬民眼前,向着整個帝國公民羣體,也向着其中的每一個個體宣佈。
人類將放棄延續了300年的前線固守戰略,組建地獄之門遠征軍,前往那片南極凍土的最中心地帶,而此項遠征的最終目標是————關閉地獄之門。
“300年前,一扇不該打開的門在這個世界突然出現,300年前,一個不應該存在於在這個世界物種突然闖入了我們的生活,300年前,一場看似永遠不會有止境的戰爭被迫打響。
而今天,今天必定是一個會被歷史所銘記的偉大日子,在這裡我要向你們,所有的帝國公民宣佈”
高臺之上,富蘭克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沒有那麼強烈的激情澎湃之感,他的骨子裡依舊還是一名學者,他沒有辦法如同那些政客一般,將一些本不如何精彩的信息,在話術和語氣的渲染之下,令其顯得蠱惑人心。
他只會平淡的說出最簡單詞語。
不過正是因爲簡單,所以也讓他的話顯得那麼的真誠,同時也因爲他身爲一個人類,也讓其神情中透着一股子明顯的驕傲、自信、以及堅定:
“公民們,同胞們,偉大的人類們,這是我們蟄伏了300年來的第一次遠征,我們必將關閉地獄之門,那些侵佔我們世界的惡魔將被驅逐回地獄,將被屠殺殆盡,我們將再次成爲這個世界的主宰,人類的榮光,將在我們手中再一次綻放。”
語氣的平淡,不代表體會不到字裡行間的驚心動魄,人類等待這一刻實在太久了,所以在短暫的沉默後,古羅馬法城頃刻間陷入了一片歡騰。
在帝國的各大城市,帝國機械院新研製一種名爲‘廣播’的頻段接收裝置第一次投注於民用領域,在那些久負盛名的建築或教堂頂端,巨大的揚聲器將這一番話向着帝國廣闊疆土同時發出了吶喊。街道上的人們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不約而同的望向了那平淡卻振聾發聵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們沉默,但是難掩周身的顫抖,那些在街頭爛醉的酒鬼們眼中閃過了一絲清明的光亮,那些佝僂着身子乞討的流浪漢們神情肅穆,微微直起了脊樑。
遙想聖歷開啓之前,那是一段多麼輝煌的人類歷史,驚才絕豔之人輩出,藝術前所未有的興盛,科學不可阻擋的發展,不同人種不同國度之間的百花齊放,宗教與信仰之間的對抗和抉擇,這之中有辛酸,有熱血,有人孤注一擲,有人千古留名,林林總總,都是人類的偉大讚歌。
而當地球在人類的認知之中漸漸的成爲一顆星體,將那片廣場上的烈火燃盡,焦黑的屍骸依舊傾訴着太陽纔是這片星系的中心,時光流逝之下,人類似乎也在考慮,那浩瀚的宇宙之外有些什麼,自己是不是孤獨的飄浮與星空之中,會不會有天外的來客降臨於這片繁榮的土地,到那時,人類又是否將要開啓一個新的篇章。
這些設想是美好的,是具有詩意的,但是誰都沒有想到,自己等來的不是星雲之外的友好生命,而是源自於一個更加難以理解的空間裂縫,以及無數只知道殺戮與吞噬的惡魔。
於是,童話般的幻想破碎了,那些美麗的夢被巨大的獠牙和鮮血攆成了碎末,似乎善意在這個世界裡就是最可笑的東西,頃刻間,鮮血流淌,硝煙瀰漫,兩個物種之間的接觸瞬間,便開始了一段長達300年的不可調和的種族之戰,就如同那黑暗森林裡的模糊影子,彼此相見的一刻,沒有人想要伸出友誼之手,只會想都不想的先開上一槍。
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那麼的血腥,直到300年後的今天,人類覺得自己蟄伏的足夠久了,覺得嘗過的膽汁已經足夠多了,於是,一聲號角與歷史長河之中炸起,帝國的子民們又怎麼能不興奮,又怎麼能不歡呼,不雀躍,不熱淚盈眶,不熱血沸騰?
一時之間,各大報紙似乎都不約而同的放棄了原本自己秉承的內容和傾向,將所有的篇幅都集中在了前線的戰事之上,無數帶有鐵血色彩的照片和戰報開始在各個階層發行,話劇院裡那些烘托美好愛情的表演變成了只有工作日晚上纔會排上一場的邊緣劇目,前線戰士們的光榮戰鬥成爲了宣傳的主流,就連玩具廠商都嗅到了商機,那些塑料槍械和兒童版的軍服賣的比過去的所有時間都要火爆。
《巴頓將軍親自率領前線先鋒軍深入南極大陸,爲後方遠征軍制定了最佳的前進路線》
《今日起,前線軍隊摒除了【政府軍】與【聖教軍】的稱謂,共同合併爲‘地獄之門遠征軍’,新上任的教皇表示,直到地獄之門關閉,否則此項更改永不撤回》
從這些報道中,就算是從來都不關心政治的碼頭工人都能看出來,教廷與政府在戰爭這個大前提之下,變得比過去的所有時間都要親密,不惜將自己的武裝力量融合到了一起。
這些報紙大多都發行於帝國腹地,不然要是夏洛克看到後,必然會想到莫里亞蒂那傢伙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人類如果想要擁有一個更好的未來,那麼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帝國皇帝和教皇,是同一個人。’
而如此一想,這一屆的皇帝其實算是莫里亞蒂扶持上位的,而現如今政府和教廷的武裝力量也開始融合,這一切.似乎真的在朝着莫里亞蒂所說的方向發展,所以這一切,是真的大勢所趨,還是背後有人推波助瀾?
當然了,在這個大戰開啓的節骨眼上,不可能有人閒着無聊,去琢磨這些事情。
“根據今年的財政支出,前線的軍費比往年上漲了三倍之多,是政府開方了帝國的儲備金,所以才促使了這支地獄之門遠征軍的成立麼?”
聖刊報的主編表情凝重,用很準確的用詞以及緩慢慎重的語速問道。
而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叫做喬治.羅瑪尼斯的前線軍事顧問,此人主要接觸的是軍方契約者,如果更加詳細一些的說,他負責的是【野生惡魔掌控實驗】之下,孕育而生的一批全新的契約者兵種。
而就在他背後的牆壁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總之張貼着的,是一副從高空拍攝的俯視畫面,一隻身形矯健的紅白相間的三階大惡魔正穿梭於遍地炮坑的戰場之上,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站立於其肩頭,眺望着遠方的戰火,南極大陸上的冷風將他的亂髮吹得各位放肆飛揚,在寬廣的雪原之上,顯得有些孤獨且肅穆,而冰冷的色調又凸顯出了一股子蒼涼的悲壯色彩。老喬治教授笑了笑,對着話筒回答道:“今年的軍事財政支出並不全是前線的戰爭軍費,事實上,其中70%多出來的資金,全部都用於生產一種名爲【靈魂可視裝置】的機器。
我不知道大家對這種機器還有沒有印象.去年年末時,報紙應該報道過。
就是可以讓人類與野生惡魔建立契約關係的那個實驗。”
這段採訪並不是實時播報,但是在錄製完音頻,或者編輯成報紙之後,想必就算是記性再不好的人,都能想起來去年那個曾經鬧得沸沸揚揚的跨世紀實驗。
“所以說,這次遠征軍的成立,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爲野生惡魔掌控技術?”聖刊報主編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現在可以稱得上顯而易見了,但是他還是很有目的性的強調了一下。
“沒錯。”
“那能請您具體說一說,爲什麼野生惡魔掌控實驗,能讓前線軍方敢於放棄了秉承300年的固守戰略,選擇向地獄之門發起遠征麼?”
這一番詢問,其實如果仔細聽,就能感覺出那種無比鮮明的三流小報末頁,交點錢就能上報的‘一問一答小作坊廣告’味兒,但是在這種時期,讓這兩個人說出來就顯得特別的順理成章。
“當然。”老喬治的神情突然的嚴肅了起來:“其實三百多年來,人類的固守戰略有兩個很實際,並且無法忽視的理由:
其一,是蒸汽動力。
現在的前線軍方將守備軍戰線建立與雷德克海峽,就是因爲在嚴寒地帶,蒸汽渦輪所提供的動力根本無法長時間的維持,向前行駛同樣的距離,在南極大陸深處,花費的燃料是海峽地帶所需要的五到八倍,所以如果我們無視這一點,盲目的向嚴寒地帶進攻,幾乎在半路上,就會因爲某次遭遇戰而全軍覆沒。
其二,是補給線的建立。
南極大陸是一個沒有文明的地帶,所有的軍事基地幾乎都只能建立與海峽邊緣的位置,這就導致了戰車,蒸汽鎧甲,大規模殺傷類武器都無法長時間的運載,因爲根本沒有維修的廠區,那麼遠征的想法,也就基本不可能實現。”
別看人類與惡魔之間的戰爭打了3個世紀了,但是前線的戰略難題,還是第一次從如此官方的人口中講述出來。
那麼之所以現在講出來了,應該就是軍方已經找到了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了。
老喬治面對旁邊那些不斷閃爍着的相機,以及無數記者緊盯着自己的眼睛,顯得有些不太適應,不過還是極其驕傲的繼續說道:
“但是現在,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電力的供應現階段起碼解決了蒸汽渦輪技術50%以上的動力支持,而野生惡魔掌控技術,也在遠征的過程中,爲消耗的戰力提供了一個極其充沛的補充方案。
惡魔是我們的敵人,同時,也是我們的武器。
我們可以搶奪敵人的資源爲我們所用,這是一個極其天才,且極其宏大的戰略方針。
可能我這麼說,大家沒辦法領會到這次戰略的強大之處。
那麼我可以用一個簡略的數字來讓大家體會一下.
本次遠征如果順利的話,將在一年半之後抵達地獄之門的直接影響區域,屆時,長期無法維修的軍用武器以及戰爭鎧甲很可能只剩下30%還不到。
但是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我們將培育20萬左右的野生惡魔掌控者,並且在地獄之門腳下,這些惡魔將源源不斷的爲我們補充戰力,直道一個安全的戰爭運輸線搭建成功,那麼在未來的幾年裡,我們將擁有三十萬,四十萬,五十萬這個數字會不斷增長,按照現階段地獄之門產出的惡魔速率來計算的話,五年之內,我們就可以在敵人的眼皮底下,建立比對方還要龐大的戰力基地,如果我們願意,甚至可以直接打到地獄之中!
到時候,我們或許會將這300年來的恥辱,加倍的奉還於地獄之門另一側的那片未知的土地上。”
周圍一片安靜.
這些記者也是匆匆被調派過來,進行這次採訪的,他們根本不知道軍方的最終計劃到底是什麼,而聽到了面前的軍方發言人說出了這個消息之後。
所有人都不禁震驚到了極點,沉默之中,甚至能聽到一些筆掉在地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