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的速度比想象中來得緩慢。楊輝看了看時間,如果是自己開車的話,恐怕現在已經到目的地了。
他忽然有一種擔心,李偉成會不會不願意見自己?想起了那天給他打的電話,竟然是鄭怡接的!這是不是預示着他心裡對自己的成見和厭惡更甚?畢竟他對曾觀晴那一份從小建立的深厚情誼讓自己在他的面前並不討好。即便他有再多值得他欣賞的地方,也及不上這一點的錯誤讓他反感吧?
“楊輝,你先坐着,我去抽根菸。”王水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打擾了他的抱歉微笑。
“那一起吧,我也想去放鬆放鬆。”
“好啊,走吧。也順便減輕二兩。”
“哈哈哈哈,深有同感。”
兩人先後擠過了坐滿了人的車廂,往吸菸區和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火車上所謂的吸菸區也就是一節車廂與另一節車廂相連接的小空間。站在那裡,甚至可以感覺到火車在鐵軌上搖擺的節奏。
楊輝站在吸菸區,細緻地把菸灰彈到設置的菸灰盒裡。他透過車門上方的玻璃看着灰濛濛的天空下一排排的綠樹倒退而去。遠處是山,連綿蜿蜒的羣山像一道屏障隔斷了繁華,留下的只是冷僻……零星散佈的民居上,炊煙象一棵細長高聳的白樺,樹梢直直地竄上天空……從來沒在這段路上坐過火車的他還真的不知道,城市的邊緣還有這樣偏僻的地方。
哈嗤!一陣冷風從門縫中竄了進來,捲起了他的衣襟,透體生涼。無來由的陰寒彷彿也跟着四面八方地擁住了他,他全身的汗毛像豪豬的豪刺一般豎了起來。
又來了!楊輝警覺地四下望望,他記得每次有這種反應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會在他的身邊發生。
可是在火車上能發生什麼呢?他輕輕地扯動了脣角笑笑。
就在這時,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緊閉着的車門忽地被大風吹開,強勁的風捲着沙塵,猛烈地敲打在玻璃上,發出“沙啦……殺啦……沙啦”有節奏的響聲。路邊的枯葉、紙屑、塑料袋被捲到空中,像斷了線的風箏,飄飄搖搖,上下翻飛。
楊輝擡起一隻手擋着臉,避免讓沙塵蒙了眼。一隻手忙亂中抓住了門側邊的扶手,緊緊的,死命的抓住不放,怕一個不小心,這股大風會把自己捲走。然,這風似乎明白到了他的掙扎,帶着一股巨大的吸力,怒吼着把他拼命地往車外吸。
路邊的樹木怪叫着、大笑着互相擊着掌,彷彿這是一場最激烈的角鬥一般。
天啊!怎麼會這樣?!這不會是錯覺吧?這不會只是一場意外的事故吧?
他想大叫!放開喉嚨大聲地叫救命!一定會有人聽見的……可是他的喉嚨卻仿若被封死了一般,喊不出一個字。怪誕的大風呼嘯着灌進他的喉腔,乾澀的感覺像是吸進了一公斤的沙粒。它們企圖堵住他的呼吸,堵住他生命的前進。
楊輝不斷地跟自己說着兩個字:冷靜!冷靜!
他逼迫自己摒除一切恐懼,緊緊地合上嘴巴。再放下了擋住臉的手,反手死死地抓住了車廂邊的門把。風吹舞着他的衣襟,踐踏着他的身體。他從來不知道風會如此的暴力,打在身上會如此的痛!他緊緊的閉住眼睛,抿緊嘴巴,抵抗着狂風致命的呼喚。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只有一個堅持在跟風對抗着:不,我不能放棄……事情的真相還沒有找到,不能不明不白的離去。
可一切的一切並沒有聽從他心裡的聲音,耳邊鼓譟的聲音更加狂熱了,風中的吸力也更加強勁了……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正在門把和扶手上一寸一寸地慢慢滑了開來,指尖因爲拼命用力抓物地作用,冒着絲絲熱氣。
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還是沒有放棄希望。他的腦海裡掠過程筱雨的微笑的眼睛;掠過乾媽容雪凝視他的寬慰;掠過楊謙把命符掛在他身上時,那一臉的肅穆……對,命符!他冒險騰出一隻手握住了胸前的命符,一股熱量從他的手心迅速上傳到心房,他彷彿又充滿了鬥志!他在等待一個奇蹟——等待洗手間裡的王水平能及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何況此時論及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