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輝蒼白着一張臉,在手術室外面心急如焚地來回跺着步。他從來不知道有一種等待是這樣的撕心裂肺。從來不知道有一種思念會讓人瘋狂。從來不知道活着仿若死去是這樣的心如槁灰。
筱雨,筱雨,你一定不要離開我!筱雨,筱雨,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
他抱着頭,跌坐在手術室外的長凳上。那一幕血腥的記憶再次涌上心頭:程筱雨如一隻翩然舞動的彩蝶,從撞裂的擋風玻璃處凌空飛起。再如秋葉墜地般重重的摔落在公路上。慘白色的車頭燈光柱裡,暗紅的血,從她的頭部,脣角,或者還有身體另外的部位緩緩地流下來,腥濃而蜿蜒。可她的臉上露出的卻是寬慰的笑容。
“筱雨……”楊輝再也忍不住了,手用力地捶着自己的頭,撕扯着頭髮。低低的哀哀的沉沉的哭了:“筱雨,你好傻,好傻,好傻啊!這樣爲我值得嗎?”
幸好他的傷勢並不重,除了被兩車相撞時那一霎強烈的氣流撞暈之外,只是額頭被碎裂的玻璃劃傷。經過急診部醫生的處理,打了點滴,一切已無大礙。否則怎麼經得起他這樣的自殘?
快四個小時了,手術已經進行了差不多四個小時。可手術室門外那一盞猩紅的燈卻依然撕心裂肺的亮着。像程筱雨口中不停地,緩緩地流出的血。
筱雨,求求你,求求你一定不要拋棄我!一定不要放棄自己!求求你一定要活着,好嗎?楊輝心中的惶惶不安一直無法平靜。在等待中往往一小寸的光陰都是艱苦難熬的,尤其是這種面對生離死別的時刻,更是教人傷心難受。
時間又過去了三十分鐘。手術室門口的燈還是那樣精神抖擻。
也許那是好事?或許它代表着的是希望——它代表着裡面進行搶救的生命還有生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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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那間,楊輝又是如此的期望那盞燈永遠不要熄滅。他是那麼的害怕,害怕面對的將是來自醫院對筱雨作出的最後批示——死亡!!如果是那樣,他恐怕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永遠也無法一個人安然地活下去。
窗外。風雨不知何時又開始作戰了。來得是那麼的突兀;又是那麼的淒厲。
楊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風雨如晦,黑雲壓窗。暗青灰色的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響雷、電光彷彿要撕裂天空一樣,怒氣騰騰。更憑添了幾分壯烈!老天爺也有那麼多的悲痛要發泄嗎?
忽然間,他覺得這一刻天、人之間竟然也能心意相通。每一點雨滴;每一聲雷鳴;每一絲電閃;每一縷風吹,所傾訴的愁緒都是那樣的扣人心絃,與心共鳴……它是在哭泣!跟自己一樣,心裡正下着滂沱大雨……他真想走進它的懷抱裡,彼此分擔這份錐心的憂傷與揹負的沉重。
老天爺,筱雨是個好女孩,求求你救救她吧!如果該死,那個人一定是我而不是她!
淚,不可抑制的,再次奔涌而出。他多麼希望此時躺在裡面搶救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筱雨。他又痛恨自己爲什麼要醒過來……如果筱雨不再醒來,最起碼他也可以在奈何橋邊等着她,給她下一輩子的一生一世。
楊輝再次看了看錶,凌晨一點了,新的一天已經開始。可黑夜依然停留在身際,纏纏綿綿,見不到一絲的光亮。
筱雨,你一定要醒過來啊!你聽見我對你的呼喚了嗎?你怎麼捨得讓我一個人從此孤苦無依呢?你一定要挺住啊!
終於,手術室門口上方那盞猩紅的警示燈熄滅了,緊接着門也打開了。程筱雨躺在一團潔白裡緩緩地被推了出來。如雲朵般悄然,無聲無息。
“筱雨!””楊輝顧不上擦掉臉上的淚,又驚又喜地撲了上去,詢問的眼睛卻一路追隨着白髮蒼蒼的主治醫生。可從醫生凝重的眼神裡他似乎讀懂了無法掩飾的嘆息。
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像是有根棒槌在狠狠地敲,那種沉重的痛從心頭蔓延到四肢百骸。
楊輝眼睜睜地看着程筱雨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幾名護士圍着她在忙碌着:插管,打點滴……他趴在寬大的透明窗玻璃上,忍不住的淚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