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輝趕回樂居苑的家,那裡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竊竊私語的人羣。他們看見他,嗡嗡的議論聲逐漸的加大,眼神裡有驚恐,有鄙棄,有不屑,有指責,甚至有怨恨!也是,誰願意自己住的地方出現這樣不乾不淨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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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輝的心情越加的沉重。他緩緩地低下了頭,暗暗地把視線移了開去。小聲說着抱歉,分開人羣走了進去。
院子裡亮起了熾烈的白熾燈,到處一片明晃晃的。估計是裝修工人打算在晚上趕工的時候要用的,沒想到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刑警隊的王隊長、小張和另外三個警員已經在場了。小張在細緻地和當時在場的裝修工人寫着筆錄;另外三個和王隊正在試圖打開那個棺材的蓋子。那個蓋子似乎鑲嵌得相當的嚴實,他能看見他們脖子上的青筋乍現。
張工說的一點也沒有誇張,那口棺材的確是血紅血紅的,彷彿是有人剛剛纔用人或動物的血澆上去的一樣,紅得透着濃濃的血腥味。
楊輝的心不禁在顫抖,他的身子、腦子就像是灌了鉛一樣,僵在了那裡。他多害怕打開棺材的那一霎,看見的是躺在裡面已經失去了生命徵象的曾觀晴!
棺材蓋慢慢地挪開了,沒有散發出意想中的屍臭味。幾個警員小心翼翼地把蓋子放在了旁邊的泥地上,每一個人的神色都是相當的謹慎並微微地皺上了眉頭。也許在他們腦子裡刻畫的最糟的畫面無非是一副慘白的化石般的人體骨骼罷了,沒有什麼值得稀奇,反正對他們這些當刑警的人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可裡面的景象卻又讓他們大吃了一驚:棺材裡面沒有死人,當然也就沒有預想中的人體骨骼。只有一件血紅的連衣長裙和一件上次楊輝想找沒有找到的衣服。還有就是一隻的黑色死貓!它綠色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像是屈死的冤魂。
人羣裡發出了幾聲抑制不住的驚叫聲,逐漸有遠去的足音響起。人羣漸漸地散去……有誰願意沾染上一份不祥的邪氣、晦氣呢?
楊輝嚇得全身癱了一樣跌坐在花壇的護欄上,胸口彷彿被一塊巨石壓住了一樣,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棺材裡面的東西:那件長裙,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就是那一次在寧安遇見的晴姐身上穿的衣服。而那隻黑色的死貓和他上次回家從衣櫥裡抽出的一模一樣,它的綠眼睛仿若是有生命一般邪惡地瞪着他,怨恨而狠毒!
“楊輝,在想什麼呢?”
“啊!”突而其來的召喚聲把他整個人嚇得驚跳起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上露出無比驚慌的神色。
王隊伸出雙手用力地按住他的雙肩,彷彿是想給他勇氣。“你沒事吧?是我。你不需要這麼緊張。”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是要崩潰了!”
王隊拉他一起坐在護欄上,然後習慣性的遞給他一支菸。吞吐了幾下後,首先打破了沉悶:“你一直都沒有回來過,對嗎?”
“嗯。說心裡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我對這房子已經有了抗拒感。每次走近它,都感覺到陰森地可怕!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隱藏在房子的每一個角落盯着我。我……像是踩進了一個陷阱般,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麼棘手的事情,根本就無法用常理去推斷,去判斷!就拿剛剛那口棺材說吧,上面漆着的紅色既不是油漆也不是血跡。沒有指紋,沒有劃痕,甚至連蟲蟻爬過的痕跡都沒有!一切乾淨得就像它天生就是在那裡似的,沒有任何東西碰過它。唉……本來這一切是不應該和你說的,但是,這的確困擾了我,難以下手啊。”
“這……這是不是說……這所有的事都不是常人所爲?”
“我不知道,也不敢妄下定論。按理說,這一連串事情的發生,最大的嫌疑人是你。婚外情和一個深得你心熱愛的第三者就是你最早的犯罪動機,可破案要的必須是能令人信服的證據!而我們費了那麼大的工夫居然找不到任何的人證、物證可以指控你是所有案件的始作俑者。要不是你有過硬的反偵察能力,太善於隱藏自己的犯罪行爲,就是像你所說的,也許這所有的事都不是常人所爲。”
王隊說完這一番話,突然轉首目不轉睛地回視楊輝。眼光炯炯有神,帶着深邃的鋒芒,彷彿想要看透他的內心世界一般。
楊輝的臉色變得更加的煞白,連身體也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他忽然明白,原來從一開始,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警方的監控裡,他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他的清白;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只是單純的受害者。他們與他之間的周旋,或者更多的可以解釋爲“放長線釣大魚”。他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找到抓捕他證據的機會罷了。
現在這一招坦而告之,開誠佈公地與他面對面攤牌的形式難道是以退爲進?欲蓋彌彰?讓他產生輕敵的心理或者是故意讓他知道他們的思考方向,讓他心生謹慎,從而鋌而走險做出更多的行爲以掩蓋自己的犯罪現實?又或是企圖在另一個方面突破他的心理防線嗎?
不不,不!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呢?在他身心已經嚴重疲憊的今天又要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他搖着頭,狠命的搖着頭,所有的驚恐、無助、彷徨、絕望,一剎那全部涌上心頭,化作淚,沾染了這個七尺男兒哀慼的容顏。
他真痛恨自己的脆弱,痛恨自己的不知所措,痛恨自己無法堅強的外殼。
“楊輝,你先別激動,你也應該明白我們警察的立場。在案件沒有偵破之前,任何一個有關聯的人都有嫌疑。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楊輝用雙手來回用力地搓揉了幾下臉頰,拭去臉上的淚水和情緒,淡淡地開言:“王隊,我無話可說。就像你說的,再多的解釋也抵不住證據二字……我會盡量配合你們警方的。清白現在對於我來說已經無關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我只是想知道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唉……我們也在尋求這個真相。麻煩你這一段時間暫時不要離境,如果要出遠門的話,請提前跟我們報備一聲。”
“可以,沒問題。還有什麼別的事嗎?如果沒有,我想先走了。”
“你先走吧,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再找你。”
楊輝低着頭,轉身離去。蛛網一樣的氣氛籠罩着他,讓他感覺找不到出路。
深夜的風竄過樹梢,掃過葉尖,穿過迴廊,發出難以言喻的聲音……像楊輝心底的聲音,時而劇烈,時而恍惚,時而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