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市圖書館共有七層,是南江市的城市地標建築,也是周邊城市裡最大藏書量的圖書館。
1-4層是面向公衆免費開放的閱讀樓層,5-6層是需要付費才能進去閱讀的會員樓層。而第7層則是用來存放重要古籍文獻的地方,就算是歷史系的大學教授想要借閱資料,也必須在前臺先登記才能進去。
在7樓最右側有一個古文物修復室,是孫寒承平時最喜歡去的地方。
這修復室共有21個房間,孫寒承最常用的的是17號。
當提着一份外賣的孫寒承準備前往17號房間的時候,他晃眼間看見4號房間的門沒關,一副正待修復的字畫工整地放在桌面上,旁邊是一堆複雜的修復工具。
孫寒承湊進一看,發現這圖已經破損得不成樣子了。
“你在幹什麼!住手!”
憤怒的喝斥聲從身後傳來,孫寒承轉頭一看,一名身穿白大褂戴着金絲眼鏡的嬌小女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你是誰?你想要幹什麼?”
女人擋在孫寒承與字畫的中間,一副把孫寒承當賊看的樣子。
“我只是路過,看見這裡門沒關,所以好奇進來看看。”
“路過?你哪個學校的,指導老師是誰,怎麼混進來的?”
女人的又一番提問讓孫寒承有些頭大,“你是十萬個爲什麼嗎?哪兒這麼多問題。我都說了我只是路過,走了。”
“不準走!”
女人一把抓住孫寒承的衣服,扯着嗓子喊了起來,“快來人啊!周全、鄭鬆,有人想偷我們的畫!”
女人這嗓門兒不可謂不大,沒一會兒功夫走廊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兩個男人首當其衝跑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教授和一羣拿着筆記本的實習學生。
“好小子,偷東西偷到市圖書館來了,找打!”
周全是個暴脾氣,也是個練家子。
一看肖玲拽着孫寒承,他想也不想一拳就直接朝着孫寒承招呼了過去。
只見孫寒承身體一側左手抓住肖玲的後頸往前一帶。他自己堪堪躲過這一拳不說,還讓肖玲跌跌撞撞地撞進了周全懷裡,兩人踉蹌兩步摔了個屁墩兒。
見周全吃虧,鄭鬆舉起拳頭也要打。
就在這時扶着老花眼鏡的老教授大喊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葛教授,他……”
鄭鬆話沒說完,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耳光。
葛青松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誰讓你們在修復室裡動手的!你們看看桌上的《三陽開泰圖》混賬東西!”
書畫這種東西年月一久,自身就容易脆化。因此修復書畫文物和修復別的文物不同,不僅要在一個無風的環境進行修復,而且用鑷子重新拼圖的時候必須要屏氣凝神,呼吸大些都可能把碎片給吹走,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本來孫寒承站得就離這《三陽開泰圖》近,剛纔和周全一番打鬥,這帶起來的風把大半的脆化碎片都給吹走了,撿都撿不回來。
周全和肖玲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要知道這可是國寶級的文物,要是毀了她們豈不是得蹲大牢?
“教授,是他!”肖玲指着孫寒承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離畫很近,這畫肯定就是他之前毀掉的!”
聽肖玲這麼說葛青松一張臉氣得鐵青,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眼前這三個人算是這些學生裡最有天賦的了,但現在肖玲不敢承擔責任,竟然把鍋丟給了孫寒承?
提着外賣的孫寒承開口道,“老葛,你帶的這屆學生不行啊。這手藝不精還能多學多深造,德性不好恐怕是不能在這個圈子裡混吧?”
老葛?這個男人和老師認識?
葛青松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對肖玲說道,“你們三個出去吧,以後我的課你們不必來了。”
“教授,我沒說謊啊!這畫肯定是他弄的!”
文物古董圈最講究師承出身。
葛青松不僅在南江市赫赫有名,在國內那也是排的上號的瓷器修復泰斗。
如果能成以葛青松弟子的身份順利畢業,那以後就是躺在家裡也有人上趕着登門拜訪送錢求掌眼。
現在葛青松竟然爲了一個臭小子就要把她們三個給開了?
見肖玲喊冤,葛青松冷笑一聲說道,“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你們成天嚷嚷着要見的孫寒承。別說他靠近那幅畫,他就是上手修復那幅畫又能有什麼問題?”
肖玲三人如受雷擊,呆呆地看着孫寒承全都說不出話來。
據說這孫寒承玉、瓷、器、雜無一不精,她們一直都是以爲孫寒承是一個和葛青松差不多年紀的老人,結果他這麼年輕?
震驚歸震驚,肖玲還是不服氣,梗着脖子一口咬定這畫就是孫寒承剛纔不小心弄毀的。
葛青松對肖玲是徹底失望了,他沉聲對三人說道,“罷了罷了,也讓你們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紅鸞,你去把畫都拿出來吧。”
“是,爺爺。”
葛紅鸞從一羣實習生裡走了出來,羞答答地看了孫寒承一眼,把修復室裡角落的一個箱子打開,拿出幾卷書畫。
《廣繡丹鳳朝陽圖》、《蔣廷錫鳥譜圖冊之火雞頁》、《任預十二生肖圖冊之雞頁》……
一張張書畫鋪在桌子上,這每一幅畫都是國寶級的珍品,偏偏每一幅都有不同程度的損毀。
周全雖然是個莽夫,但他好歹也是文玩世家出身的。當他看見任預十二生肖圖冊之雞頁》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這圖不應該是在故宮博物院存放着的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等所有的書畫都鋪開,葛青松這才一臉嚴肅地說道,“這些圖,都是我託孫寒承幫我畫的。目的就是讓你們把每一幅字畫的都當作真品來修復!肖玲,你現在還覺得是孫先生毀了自己的畫作嗎?”
修復室裡的學生全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孫寒承。
他們修復了快半個月的《三陽開泰圖》竟然不是真跡而是這個男人畫的?更重要的是在場這麼多學生,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有問題,這男人造贗的本事也太牛逼了吧!
孫寒承苦笑一聲,“老葛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教訓學生就校訓學生,怎麼一言不合就揭我老底?”
仿真造贗,越像麻煩越大。
不僅那些黑市商人會找上門來,傳出去自己在文玩圈裡的名聲也不好聽。
對於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教授來說,看破說破不造作,纔是真正的文物圈泰斗。像孫寒承這種一口氣畫這麼多贗品的人,誰知道他私下裡有沒有偷偷賣出去一兩幅?
肖玲和周全他們無話可說,只能恨恨地看了孫寒承一眼離開修復室。
讓其他實習生按照修復課程繼續修復,葛青松板着臉把孫寒承帶到了修復室裡的辦公室。
“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打聲招呼。”
孫寒承並非一直都在南江市,比如前段時間他就出了趟國。
“纔回纔回。這不一回來我就往這跑了嗎?”
“上次和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我們這些老傢伙體力已經跟不上了,難得南江還有你這種年輕人存在,你得爲文物界做貢獻。”
“啊?還要貢獻?”孫寒承現在一聽到貢獻就牙疼,他幫葛青松仿的這些字畫他可一毛錢都沒收。
像是知道孫寒承心裡在想什麼,葛青松將一個紅色的證件本丟到桌上,沒好氣地說道,“這次不會讓你白做工,這是你的教師資格證,收好。一個月只用上4節課,每個月兩萬三的津貼。”
孫寒承將教師證拿在手裡翻開,南師大特聘五個大字格外的顯眼。
孫寒承沉默了,因爲當老師從來就不是他的夢想,而是另一個人的。
“就在南師大爲文物界培養點優秀人才吧,你就當是幫東來完成心願,好嗎?”
孫寒承釋然一笑,把教師證隨手揣兜裡說道,“行,誰讓我欠他一條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