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歸我了？
難道是這個院子？
喬智目瞪口呆。
聽說過天上掉餡餅，又或者掉個林黛玉，但沒有見識過天上掉下了一個大院子。
林永菲等林老說完此話，眼中閃過一抹冷色，很快斂去不見，宛如臉上的笑容從未變化，但沒有躲過喬智的眼神。
林老見喬智不說話，淡淡笑道：“外界都在傳言，我當年是從江首富後人買下了這個院子，其實不是事實。當初這個院子是江家人按照祖訓贈送給我的。當年我和江家人有過一戰，江家當時掌控了全省電器的國營賣場，而我利用三間自營門面的小店，跟對方來了一場較量。結果江家的國營賣場從此走下衰落，而我最多在全國擁有三百多家電器商場，成爲家電連鎖業的巨頭。”
喬智學過經營管理，這個案例是寫進教材的，被營銷管理的老師和學子們反覆研究、解析、覆盤。
喬智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了。當年江家輸給你，這個院子是戰利品，如今你的孫子林永霖敗給我，你將院子給了我。”
林老淡淡笑道：“不僅是院子這麼簡單，從今天開始林家將會轉移在淮南的所有投資，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低價接盤那些項目……”
喬智沒想到林老請自己過來，竟然是這個原因。
“對不起，我拒絕！”喬智笑了笑，將鑰匙放入盒子，推到了林老的手邊。
林老不動聲色，“爲什麼？”
喬智耐心解釋，“在我看來，這把鑰匙像是啓動炸彈的開關，而這個院子也不是什麼風水寶地，而是一個地雷陣。我如果從你手中接過了這把鑰匙，等於懷裡抱了個定時炸彈，我何必要將自己擱在風口浪尖呢？”
林老複雜地看了一眼喬智，“你果然如同資料中所說，是一個很謹慎，知道進退，但又太過於保守的人。”
喬智道：“無功不受祿，謝謝今天這頓飯，以後我會找機會償還這個人情。但這把鑰匙，我還真是不敢接納。另外，林家是否轉移發展中心，是否要離開淮南，也與我無關。”
林老眸光閃爍，“既然你不肯接納，那麼鑰匙就暫時保存在我這裡吧，等你哪天想要取了，隨時到我這兒來領。”
喬智衝着林老笑了笑，“飯吃完了，你的心意我也領了，那麼我就告辭了。”
“稍等！喝杯茶，再走吧。”林老喊住了喬智，然後給身後那個老人使了個眼色。
喬智知道林老還有其他事情，坐下開始品茶，片刻之後，三個人走入包廂。
除了那個老人之外，還有兩個男子，其中一人手上被銬子鎖着，另一個人在他身後密切注視看管。
林老道：“你認識他嗎？”
喬智嘴角露出無奈之色，“田長磊，林永霖的心腹。”
這幾天喬智得到消息，田長磊在林永霖被捕入獄之後，一直在暗中跟蹤喬智，喬智一直等待田長磊露出狐狸尾巴，沒想到田長磊，竟然被林家抓起來了。
林老看了一眼林永菲，“你來執行族規吧！”林永菲點頭，從田長磊身後之人手中，結果一把匕首，然後對着田長磊的手腕，揮舞了兩下，田長磊痛苦地嚎叫，血水從手腕汩汩流出。
“兩清了？”林老問。
喬智不動聲色，“嗯”了一聲，“兩清！”
喬智沒想到林老處理事情如此果斷，這也是爲何林家能在淮南屹立不倒的關鍵原因吧。
“永菲，送喬先生離開吧。”林老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看上去很憔悴。
林永菲脫掉了沾滿血跡的外套，用溼紙巾擦拭乾淨了手，朝門口的方向，“請！”
喬智不太喜歡屋子的血腥味，轉身離開。
林永菲發現喬智的步速，跟之前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我終於明白爺爺爲什麼說你會是個成功的商人了。”
喬智笑道：“哦？”
林永菲道：“不被眼前看到的東西所迷惑，擁有很精準的判斷能力，擁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價值取向，知道如何從反面，尋找到能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切入點。”
喬智聽了，謙虛道：“過獎了！”
林永菲將喬智送到門口，“記住，禮尚往來，你欠我一頓飯！”
喬智望着眼前這個笑起來很妖媚的女人，“哦……”
哦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回答。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一切隨緣，看心情……
目送喬智離開，林永菲斂去臉上的表情，再次來到剛纔吃飯地方，屋內已經被打掃乾淨，田長磊已經消失，地上的血跡已經沒有，甚至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消失不見，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小田，已經被安排去做手術了，他的手筋被你挑了，即使修復，以後怕是做不了什麼重活。”
林永菲頷首道：“我明白，手筋是我挑的，我會照顧好他。”
林老輕輕地嘆了口氣，“儘管你三弟是個野獸，但他能培養出像田長磊這樣的忠心耿耿的走犬，你和老大在這方面都比不上他。”
林永菲道：“我和他走的不是一條路，有什麼好比的？”
林老道：“那倒也是！如果是你，你會與喬智如何處理關係？”
林永菲沉默數秒，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他和我是同樣類型的人，如果不能合作，那就躲遠一點。世界這麼大，生意那麼多，何必要與一個戰鬥力未知的人鬥個你死我活呢？”
林老見林永菲看出了自己今天請客吃飯的用意，“喬智是個聰明人，他早就想明白了，但老三卻是看不懂。”
林永菲道：“老三像是一隻護食的野獸，對有威脅的人，會主動進攻，這不是你從小教育的結果嗎？”
林老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就怕老三不服氣，坐幾年牢出來之後，依然放不下。”
林永菲淡淡道：“幾年之後，以喬智的成長速度，老三指不定看不見喬智的身影了，即使不服氣，又有什麼辦法？”
林老嘆氣道：“你能看到幾年之後，我就放心了，畢竟我不一定能活到那個時候了。”
林永菲道：“放心吧，我和老大會守好林家，如果老三出來，我們也會幫着他。”
林老灑脫一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哪個人不會死，我手上沾了那麼多人的血，惹了那麼多因果，能活到今天，早就已經是老天爺格外開恩了。”
林永菲道：“爺爺，你也做過很多善事，幫助過很多人。”
林老搖頭，“從善與爲惡不是抵消的關係，從善會讓很多人念着你的好，但爲惡形成的是孽緣和因果，是不會消除的。我最欣賞喬智的一點，就是他知道如何獨善其身，低調蟄伏，儘量少牽扯因果。老三的事情，看上去什麼都沒有做，其實他利用局勢，達到了目的。既讓老三受到了懲罰，也讓我們認爲這是最好的結果。”
林永菲眼中露出冷色，“爺爺，爲什麼要不斷退讓！他不過是一個興起之秀！”
“你說的是對田長磊的態度吧？”林老道，“這叫做斬因果！田長磊受到應有的懲罰，此事到此爲止！”
林永菲還是第一次遇到爺爺處理問題這麼消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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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涌出了一個想法，雖然是一代天驕，終究還是老了。
林老沉默數秒，“江山代有人才出。儘量不要與正處於上升期的人傑博弈，運勢是個奇妙的東西。像唐家那種赫赫權勢，都要藉助喬智的鴻運，林家何必要自討苦吃呢？你還是沒想通！”
林永菲沉思了很久，豁然吐了口氣，輕聲道：“爺爺，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將資產從淮南轉移出去，短時間內不會再與喬智有任何接觸。不過，這不代表我就此認輸！”
不認輸是好事，有林家的血性。
只可惜林永菲是個女兒身，不然讓她養“正”，會比林永信更爲合適。
“人是有天賦的，對於敵我的力量判斷，瞬間就有精準的結果。但有人花半輩子也看不清一件事的本質，洞察力的差距，決定了人生層次的不一樣。”
“他看人的眼神的確很特別，感覺跟水一樣，溫潤卻有滲透力。”
“關鍵他懂得拒絕誘惑。即使老大養正多年，也比不上他的一生正氣。”
林永菲知道林老所指，董柳萱是林永信的污點，而喬智的確在處理女人關係上，的確沒有任何把柄。
喬智處理問題，習慣防守反擊，佔據道義的一面，再揮出鐵拳。
進攻和防守，就像導彈和反導的關係，攻擊的一方不要求彈無虛發，而防守的一方卻要求萬無一失，所以兵家才說進攻是最好的防禦。
但有些人卻能將防守做到極致，將反導系統做到極致，也是一種本事！
林老眼中閃過一道複雜之色，沒有繼續說什麼。
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事情自己終究是無法掌控的。
等林永菲離開之後，林老抱起了茶盞，望着窗外暮色，四周寂靜無聲。
儘管喬智拒絕了“鑰匙”，但他將淮南這塊蛋糕讓了出去。
有喬智擋在前面，林家或許在自己死後，能夠得到修養生息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