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的時候,各科室的醫生們都紛紛得到了通知,後天下午,各科室不坐門診沒有臨牀任務的醫生,無論是住院醫還是主治醫,無論是副高還是正高,所有人在醫院最大的示教室召開臨牀分析會議。
所有休假人員,夜班人員必須參加,不得請假。
這個消息一出,不少人都紛紛哀嚎。
“臨牀分析會議,我後天休假呀。”
“我下夜班,這要連着上嗎?”
除了部分人哀嚎之外,也有人抓住了重點:“怎麼突然召開全院臨牀分析會議,這是咱們哪個科室又鬧出大動靜了嗎?”
類似這種院內的臨牀分析會議,有大有小,小一些就是醫療小組內部召開,規模大一些的也就是科室內部召開,亦或者幾個科室,像這種全院規模的,一月幾乎都碰不到一兩次,可每一次召開這種會議,肯定是某個科室鬧出了大動靜。
要麼是治好了什麼疑難病症,要麼是高難度的外科手術,對醫院來說都是長面子的事情,要不然,不值當。
真要是小打小鬧,卻弄一個全院分析,那不是惹人笑嗎,院領導也不會同意。
“聽說是急診科那邊上午搶救了一位急性心衰合併室顫的患者,三年風心病史患者送到醫院的時候就發生了室顫,搶救過來之後狀態非常差,心功能III級,血壓都測不到,心率220......結果二十分鐘患者就脫離了危險,ICU都沒進,直接進了觀察室,下午四點左右患者就恢復神智了。”
有知情的向其他人透漏。
“急性心衰合併室顫,三年風心病史?”
不少人都吃驚不小:“二十分鐘脫離危險,這牛大了呀,怪不得要召開全院臨牀分析會議。”
中醫科,程載明相當鬱悶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
中醫科的值班室在住院大樓,並不在門診,工作區和急診科有差別,程載明也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
“老程。”
鄭高峰推門走進程載明的辦公室。
“鄭主任。”
程載明起身招呼。
“我說老程,你怎麼讓方樂去了急診科了?”
鄭高峰進了門也不坐,直接詢問程載明:“那不是星星的同學嗎,聽說你們家挺照顧的,人怎麼還去了急診科,星星也去了。”
方樂去了急診科的事情,鄭高峰還是才知道的,程雲星去他倒是知道,不過去了就去了唄,可方樂?
李萬江的事情鄭高峰那可是清楚的。
“是人家要去,不是我讓去。”
程載明鬱悶的道:“鄭主任您以爲我願意,您是沒看到,上午那會兒,韓勝學那個樣子,問了這個問那個,我們急診科要不要申請召開一個全院臨牀分析會議?”
說着程載明還學着韓勝學的語氣。
“怎麼就去了急診了呢?”
鄭高峰鬱悶的道:“要不然,這一次的臨牀分析會議豈不是咱們中醫科挑頭?”
“誰說不是呢。”
程載明點着頭:“這一次讓韓勝學那個傢伙佔了便宜了。”
“這可不是一點便宜。”
鄭高峰越想越鬱悶,這老程都是幹什麼吃的?
類似這種全院臨牀分析會議那可不僅僅是一個分析會,對參會的醫生來說,也就是聽講課,聽分析,可對科室來說,那就是出了成績了,醫院對科室的扶持力度是會加大的。
成績好要表揚,立了功要獎勵,這是必需的,要不然哪兒來的動力?
之前鄭高峰知道方樂是程雲星的同學,也知道程載明和方樂關係好,所以壓根都沒操心,沒想到出了這種幺蛾子。
“鄭主任,您別說了,再說我都想撞牆。”
程載明心裡本來就不舒服,鄭高峰這邊越說,程載明越是不舒服。
“上午究竟怎麼回事?”
鄭高峰在程載明對面坐了下來,問道。
程載明嘆着氣,詳細的把情況給鄭高峰說了一遍。
“當時我看到方子的時候,就覺得組方很有講究,只不過200克的劑量,着實罕見,我是沒聽說過......”
“附子200克?”
鄭高峰也吃了一驚,有些詫異的看向程載明,老程這魄力倒是不一般,要是他,可能都下不定決心。
有些事並不是僅僅用對錯衡量的,也要有膽魄。
就像是拍戲,拍個跳樓的戲,下面準備工作做到位了,跳下去大概了也不會有什麼事情,可能跳敢跳的又有幾個?
萬一出個意外呢?
再厲害的醫生,都不敢說自己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越是危重患者,醫生越是束手束腳,正是因爲出了事就是大事。
“我剛纔回來把方劑抄了一份,您看吧。”
程載明從辦公桌上面拿起一張寫了字的紙,遞給鄭高峰。
“乾薑、炙甘草......”
鄭高峰看着藥方:“這前面九味藥的搭配很有講究呀。”
“方樂說是他從一本書上看到的,叫破格救心湯。”
程載明道:“不過我有點不信,這個方子我研究了大半天了,搭配、組方很有講究,這個方劑雖然脫胎於醫聖張仲景的四逆湯類方,可增強了回陽救逆的功效,特別是破格重用附子、山萸肉後,使這個方劑發生了本質上的變化。麝香、龍牡、磁石的增入,更使這個方劑具備了扶正固脫,活血化瘀,開竅醒腦,復甦高級神經功能,從而救治呼吸循環衰竭,糾正全身衰竭狀態的功效,用的好確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李老的破格救心湯,在方樂重生前的那個時空就有不少人研究過,程載明水平不低,拿到方子後研究了大半天,越看越是覺的這個方劑精妙。
“嗯。”
鄭高峰認真的看着,一邊看一邊道:“這樣的方劑,如果真的是某本書中的,不可能寂寂無名,臨牀效果這麼好,不爲人所知?”
“我也是這麼想的。”
程載明道:“雖然說不爲人知的古方也有,可絕對不多,一些失傳的古方要麼年代久遠,要麼方劑複雜,難以記憶理解,所以纔會失傳,越是簡單的方劑,效果極佳,越不容易失傳,這個方劑主藥也就九味藥,並不算複雜,而且脫胎於四逆湯類方,也借鑑了後世的一些驗方,成方年代應該不遠,不會超過三百年。”
不得不說這個世上聰明人不少,程載明通過這個方劑本身來分析,就能看出不少問題了。
最起碼這個方劑應該是明代之後成方的。
“嗯,怎麼看都像是明代之後,清代和民國時期,中醫百花齊放,這樣的方子哪怕失傳了,可也不至於沒人聽說過纔對。”
鄭高峰點着頭,問程載明:“你的意思是?”
“要麼是方樂的老師,要麼是方樂自己。”
程載明道:“我問過方樂,他說他們村有一位老中醫,水平不錯,他從小就跟着學,民間中醫,大都膽大,遇到急危重症不得不出手,這種大劑量的手筆,確實有點野蠻,不像是正統的路子。”
“是。”
鄭高峰點頭:“越是接受過系統教育的,越是容易被限制,膽子小多了,能開出這種大劑量的方劑,膽魄和經驗缺一不可。”
“不過如果是方樂的老師,方樂沒必要隱瞞呀,要麼就是他的老師不願意揚名,要麼就是方樂故弄玄虛,我覺的前者還有點可能。”
程載明道:“要麼這個方劑就是方樂自己想到的。”
“他自己?”
鄭高峰搖着頭:“怎麼可能,方樂纔多大,雖然我承認水平不低,可這個方劑用藥講究,膽大,應該是在實際臨牀中逐漸完善的纔對。”
“或許吧。”
程載明也不和鄭高峰爭執,。
這個事方樂不說,誰也說不準,不過程載明本人是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方樂自己想到的。
雖然程載明也覺的可能不大,可他和方樂接觸的時間長,打交道次數多。
無論是第一次見面方樂老家的產婦,還是李萬江的病症還是後來王普民的霍亂,每一次程載明都覺的不可能,可人家偏偏就會。
“這個方子我拿走了。”
鄭高峰說着站起身道:“後天下午,咱們科室這邊能去的都去,這一次的病案也是中醫急救的典型,咱們中醫科也有參與,一定不要落後,這次的臨牀分析對其他科室幫助不大,也只有借鑑意義,可對咱們中醫科來說,意義重大,也讓咱們科室的青年醫生了解一下中醫的魅力。”
“好,我到時候儘量協調,能去的都去。”
程載明點着頭。
“行了,我走了。”
鄭高峰說着話,就已經出了程載明的辦公室。
“鄭主任慢走。”
程載明在後面喊着。
等鄭高峰出了辦公室,程載明這才突然道:“不是,鄭主任......”
我去,鄭高峰把方子帶走了。
好歹讓他抄一份呀,這說拿走就拿走了。
現在西京醫院還沒有電腦,哪怕有,掛科室也不好查人家的病歷,鄭高峰拿走了方子,程載明自己這邊就沒了。
雖然方劑藥材不多,程載明也看了好多遍了,可萬一記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