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攙扶着老太太來到急診科的時候，先行一步回到科室的方樂已經交代過了，兩個人進了科室就由護士帶着先去掛號，然後領着兩個人到了診室。
“坐吧。”
方樂客氣的招呼了一聲。
女人看着方樂，有點不知所措。
剛纔在門診門口，女人其實並沒有注意到方樂，那會兒她也沒心情去注意別人。
這會兒來到急診科，看着年輕的方樂，女人着實有點爲難了，不知道是該繼續留下呢還是走呢。
她母親這個情況之前可是看了不少醫生的，不僅不好，反而嚴重了，還是有人給她們推薦的西京醫院的鄭高峰。
“這位是我們方主任。”
護士給女人介紹：“我們方主任是軍醫大的副教授，是我們醫院水平最高，名氣最大的專家了。”
給女人介紹的時候，護士並不認爲自己的話有任何誇大的成分。
方主任確實是副教授，也確實水平最高了。
別的科室亦或者別的醫院的醫生可能也只知道方樂在肝膽外科方面很厲害，可急診科的醫生護士卻都知道，方教授在中醫方面也很厲害的。
在方樂做肝外手術之前，方樂就用中醫治好過不少患者。
他們方主任在醫院開的第一次術後分析會議就是中醫方面的，用了200克附子。
方主任的外號那可是不少呢，方附子，方首例，甚至還有人私底下說她們方主任手中的患者就是閻王都搶不走，還有人稱她們方主任方閻王呢。
意思是患者到了她們方主任手中，就是閻王都不行。
她們方主任這一年，只要是接手的患者，還沒有治不好的呢，無論多嚴重，肝移植患者預後都相當好。
“坐吧，我先看看情況。”
方樂笑了笑，順便對護士道：“給中醫科打個電話，問問程主任今天坐不坐診，要是不忙，過來一趟。”
對於患者的反應，方樂並不意外，也不生氣。
方樂學醫之初，他的曾爺爺方遠晨就告訴過他，中醫治病，治的不僅僅是病症本身，而是人。
任何的疾病都不是單一的，並不是某種病毒或者單純的毒素引起的，很多病毒都存在了好些年了，並不是才誕生，即便是有些病毒，有的人生病，有的人不生病，其實歸根結底還是人。
在中醫的概念中，疾病就是原本的規律和平衡被打破，無論是什麼疾病，治療都要考慮全面，要治病，先治心。
醫生在面對患者的時候，第一步其實就是應該取信於患者，讓患者信任，願意認可你的方法，願意吃你的藥，而不是開了藥就萬事大吉了。
無論是在中醫臨牀還是在西醫臨牀中，都會遇到不少醫生開了藥患者回去吃上幾天原本的療程沒有吃完就覺得沒效果從而放棄再次求醫的例子。
這種情況中其中自然有一些確實是藥不對症的，但是也有一部分是因爲服用療程過短的，有的病症一兩劑藥就能見效，有的病症可能需要十天半個月，溫火慢燉。
所以如果一些對中醫感興趣的人去詳細瞭解一些中醫病案的時候就會發現，中醫不僅僅有治病救人的方子，同樣有一些讓患者如何吃藥的法子，哪怕是利用心理，哪怕是臨時欺騙等等。
方法方法，一位方，一爲法，結合在一塊纔是方法。
用現在一些醫生的說法，我能把藥開對就不錯了，管他吃不吃呢，他不吃藥是他的事情，這本就是錯誤的。
就像西門子的路易斯，吃不進去中藥，怎麼辦，讓患者不斷的去嘗試？
吃一次吐一次？
吐啊吐的就習慣了？
良藥苦口是沒錯，但是也要想辦法減少患者的誤會，降低患者用藥的難度，就西藥而言，越往後容易服用的藥物也越多，孩子的藥基本上都不怎麼苦了。
就中醫而言，湯藥味道不好，難喝，其實也是一部分人拒絕選擇中醫的原因之一，有的人確實是聞着就不適應，這個問題是比較難改變的一個問題。
方樂讓護士給中醫科打電話，問問程載明在不在，也是爲了給患者信心。
護士應了一聲出了診室，方樂再次招呼患者，女人這才扶着老太太在凳子上坐下。
看着老太太的情況，方樂其實已經有了判斷，還是笑着問：“是眼睛？這情況多久了？”
“差不多有兩個月了。”
女人道：“我媽最初是眼睛不舒服，後來找醫生看病，我們縣城有一位老中醫，聽人說看的很不錯，我就帶着我媽去了，吃了藥之後眼睛卻成了這個樣子，疼的受不了，我們又去了縣醫院，在縣醫院住了幾天院，還是沒效果，聽人說鄭主任看病看的好，所以專門來了省城。”
“之前用的什麼方子帶了嗎？”
方樂問道。
“帶了。”
女人急忙拿出一個塑料袋，裡面不僅僅有中醫的處方，還有縣醫院的檢查和治療。
方樂拿出來仔細看了一遍，無論是中醫的處方還是縣醫院的檢查都是從下火、消炎等方面着手的。
中醫那邊的診斷認爲是肝火旺盛，縣醫院也認爲是上火，用的是消炎藥一類的。
“醫生，我媽這個情況都治療了不短的時間了，現在不僅僅是看着嚇人，更是疼的受不了。“
“我知道。”
方樂點了點頭，方樂問話的這會兒，就一直觀察着老太太。
老太太坐下之後一直沒說話，但是卻牙關緊咬，雙手也是握成了拳頭，放在腿上，卻一直顫抖着。
很顯然，老太太一直在承受着痛苦，只是強撐着不吭聲罷了。
“胳膊放上來。”
方樂示意老人把胳膊放上來，同時笑着道：“拳頭鬆開，全身放鬆。”
老人不吭聲，顫抖的鬆開拳頭，胳膊卻禁不住抖動。
“放鬆。”
方樂說着話，手指頭搭在老太的手腕上，給老太太診脈。
“小樂！”
方樂給老太太正診脈中，程載明推門走了進來。
“程主任。”
方樂向程載明打了聲招呼，鬆開了患者的手腕：“你來看看。”
“嚯！”
程載明看了一眼老太太，就被嚇到了：“這麼嚴重？”
“這位是中醫科的程載明程主任，程主任水平不比鄭主任水平低。”方樂給患者和患者家屬介紹道。
“程主任。”
女人急忙打了聲招呼，這位程主任倒是看上去像是個主任。
“先看看這個。”
方樂把患者之前的檢查和服用的方子遞給程載明，程載明拿起來仔細的看了一遍，然後就眯着眼睛看着方樂。
程載明：“......”
“你小子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
方樂無辜的道。
“就你那點小心思。”
程載明繼續眯着眼睛盯着方樂。
方樂這很顯然是信不過他嘛，這是對他的水平有所懷疑，所以才讓他先看患者之前的治療。
目痛睛吐，一般都認爲是肝火引發的，患者的這個眼睛看着尤其嚇人，方樂這明顯是怕他先入爲主，覺得患者是肝火引起的，用清熱瀉火的法子。
瞧不起誰呢？
程載明心中那個氣啊。
是，剛纔他乍一看，確實以爲是肝火引起的，可那又怎麼樣，例行的詢問和檢查不是還沒做嗎？
“別學我們韓主任，我們韓主任那是眼睛小沒辦法，您這大眼睛，挺好的，星星同學就是遺傳了您了，要不然找媳婦是真難。”方樂笑着道。
程載明：“.......”
說起這個他還沒來得及問方樂呢，昨天他就聽媳婦說兒子好像不正常，應該是談對象了。
程載明總有點不信，不過媳婦言之鑿鑿，說是女人的感覺，程載明還打算問問方樂呢。
“來，我看看。”
程載明讓老太太把胳膊放上來，也仔細的給診了脈。
先摸了左手，程載明又摸了右手。
“脈沉微，這是肝腎受涼啊，當用麻黃附子細辛湯。”
程載明對方樂說道。
“兩眼突出，明顯是肝火逼迫的原因，怎麼能是寒證呢？”方樂反問道。
程載明：“.......”
這小子故意的吧？
前醫就是按照肝火來治療，病情加重了，這還要問。
“脈沉微，明顯是寒證，兩眼突出，正是因爲之前服用寒藥導致的。”程載明道。
“會不會是藥量不足，用藥劑量太輕？”方樂問道。
“要是繼續用寒藥，劑量再大一些，再耽誤一陣子，別說眼珠有可能突出破裂，人也可能有生命危險。”
程載明道：“此證陰盛於下，格陽於上，陽不得降，所以纔會眼睛疼，用了涼藥之後，涼藥等於從下往上再次逼迫陽氣，陽氣不能下行，沒有出路，就只能往上，因而逼迫眼珠子突出，這要是繼續，眼珠有可能破裂。”
說着程載明對患者和女人道：“還好你們來的及時，這要是繼續耽誤，依舊亂治療，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女人臉色都有點煞白，她沒想到這麼嚴重。
“原來如此。”
方樂恍然道：“謝謝程主任提醒，還是程主任水平高，見識廣，這要是我，可能又要搞錯了。”
程載明：“.......”
這話從方樂嘴裡面說出來，程載明怎麼聽都覺得臉燒。
方樂這是爲了取信患者，故意在邊上捧哏呢，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