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官與武將就是不和。
文官守禮儀,重教化,大多喜歡聽話乖巧,恭敬謙讓的孩子。
武官則是有些不同,他們自家本就粗魯,認爲孩子乖巧聽話可以,但不能木訥文弱,他們更喜歡皮一點精力旺盛一些的孩子。
常青是吏部尚書,是吏部的一把手,而吏部則是朝廷六部之首。
他出言,那麼很多文官便會附和。
而武將本就與文官不和,所以在成國公開口之後,武將便是紛紛開口。
一時之間,到是變成文臣武將鬥嘴皮子了。
皇上一陣頭疼。
文官與武將不和,他是樂意看到的,不然他怕是晚上要睡不着覺,但隔三差五就這樣鬥來鬥去的來上一回,他就是有些膩歪了。
立即出聲打斷兩邊的吵鬧,讓江龍與方越帶着孩子們來大殿。
來到大殿,方越帶着自己所教的學生站在左手邊。
江龍則是帶着孩子們站在右手邊。
“這次比試的起因想來衆位愛卿都很清楚,一些飽學之士,名門大儒,以及京城許多私塾裡的先生都說讀話本書冊是玩物喪志,已經嚴重影響了學子們的課業,朕已經收到不少請求查封博古通今印刷廠的摺子。”老皇上沒有拐彎抹角,直奔主題,“博古通今印刷廠是成國公府上的產業,朕將之召入宮中,詢問此事該如何處理。
他卻說孩子讀話本,對於課業反而是有一定幫助的。
然後請求與上摺子請求關閉印刷廠的文臣們比試一番,朕思前想後,點頭答應了。”
“皇上聖明!”
滿朝文武都是齊聲喊道。
老皇上輕輕擺了擺手,“這場比試以孩子學的字數多少,以及通曉的道理多少來斷定勝負,那我們現在就來考一考吧。
來人,取筆墨!”
“遵旨!”文淵閣外有太監應聲,不一會十幾個小太監擡着矮桌,桌上放着筆墨紙硯,魚貫而入。
矮桌擺好,孩子們坐下開始硯墨。
這一點江龍與方越都有過教導,所以孩子們都沒有犯錯。
即便二人手下各有兩名只有三四歲的小孩子,也是坐在那?在那裡有模有樣。
許多朝中文臣武將,就看的暗自點頭。
之後開始寫字,會寫多少,能寫多少就寫多少。
拿起筆後,兩邊的孩子就是立即不同了。
方越所教的孩子都是坐姿端正,握筆的手法也是很規範。
而江龍所教的孩子,則是想怎麼拿就怎麼拿毛筆,怎麼坐着舒服,就怎麼坐着。
朝中文官們就是嗡嗡的議論開了。
看向江龍的目光,也是夾雜着戲謔與不屑。
寫字時,坐姿,拿筆的方法,都是有硬性要求的。
坐的端正,毛筆拿的正確,寫起來字來能更流暢一些,再刻苦努力些,才能寫出好字。
江龍當然也知道這點,不過這些孩子還小,他便沒有去教。
許多武將這時也是暗自皺眉,因爲相比之下,此時方越那邊的孩子的確是更勝一籌。
只有成國公把目光移向了江龍,看到的是江龍自信,淡然的笑容。
他心中就是鬆了口氣。
半柱香之後,方越那邊的孩子漸漸開始有人皺眉,思索,放下毛筆了。
學過的,記住的,都是已經寫完了。
但江龍這邊的孩子們仍然是奮筆疾書,好似還有很多字要寫。
又過了一陣,方越那邊的孩子已經是全部放下了毛筆。
但江龍這邊的孩子,除了那兩個只有三四歲大點的會偶爾擡起頭好奇的左顧右看,其餘的人,卻是仍然沒有一個放下筆。
方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以常青爲首的文官們,臉色也是越來越陰沉。
大部分武將,還有成國公則都是哈哈笑着聊着。
又足足寫了半柱香的時間,江龍這邊的孩子們才漸漸放下手中的筆。
“來人,查驗一下,哪個孩子寫的字最多。”皇上開口。
方越不服氣,親自過來觀看江龍所教的孩子們,到底能寫多少字。
不過看着看着,就是一臉頹喪。
雖然他有教導孩子們坐姿,拿筆的方法,但畢竟都是才啓蒙,所以兩邊的孩子寫出來的字,都是歪歪扭扭不敢恭維。
但真論起字數的多少,方越都不敢去直視。
明眼人一看方越的表情,就明白了輸贏已定。
片刻後,有文官統計好了。
寫的字數最多的,是江龍這邊教的一個平民家的男孩,叫楊建,今年剛剛滿六週歲。
一共寫了八百三十三個字。
其餘的人能寫出來的字在六百至八百之間。
而方越那邊,寫的最多的一個,則只有二百個出頭。
聞聽到最終的結果,許多大臣都是吃驚不已。
這差距也太大了!
武將們立即就是鬨笑了起來,目標直指文官們,說他們知識淵博,但卻不會教孩子。
常青臉色難看,但卻沒有對方越不滿。
他也有給家中的孩子啓蒙,但論及效率,還不及方越呢。
實在是江龍那邊的孩子們表現的太過驚豔了。
如果不是知道皇上不會偏幫江龍,他都要懷疑其中是不是有鬼了。
七天時間,讓大部分的孩子們足足學會了六百至八百個字。
最多的一個,甚至是能寫八百三十三個字!
皇上坐在龍椅上,瀏覽着孩子們所寫的紙頁,表面不顯,但心中同樣也是很驚訝的。
之後看着看着,就是瞧出了其中蹊蹺。
方越教孩子們寫百家姓。
這也是私塾學生們給孩童啓蒙時的第一教材。
百姓家是非常實用的,大多數百姓不識字,就算是上過私塾,但也念不了幾年。
學會百家姓,起碼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了。
就連那兩個只有三四歲大點的孩子,方越也是教的百家姓。
而江龍所教的這些孩子,則純粹是在寫故事。
寫故事自然很流暢,不像百家姓,一個字就要分一個段,難度自然要更大一些。
這位老皇上並非平庸之輩,不一會,就摸出了其中的門道。
但看穿歸看穿了,這結果卻是正好應合了江龍的說法,看話本書冊對於孩童們的課業,是有幫助的。
起碼可以在同等的時間內,多學會一些字。
不過……皇上能這般表態麼?
顯然不能!
讓私塾用話本書冊給孩子們啓蒙?
那豈不是笑話。
許多百姓送孩子上私塾,不爲參加科舉,青雲直上,就是想要讓孩子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另外再學會數字,這樣算賬的時候起碼不會被人給騙了,很多隻是學一年又或者半年,就交不起費用了。
如果把教材換成話本……讓那些窮困的孩子學會,回家之後給父母講故事聽麼?
老皇上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常青是太子的心腹,自然不想讓江龍大出風頭。
先前見結果已經出來,以爲方越輸定了,但這時看皇上的表情,似乎不想讓江龍勝出啊。
於是他眼珠微轉,立即踏出班列,躬身道:“啓稟皇上,此次比試除卻比較字數的多寡之外,還要看孩子們都學會了哪些道理。”
何勁立即就是斜踏出一步,出言附和。
“嗯,朕有這般說過。”老皇上輕輕點頭,不過心頭苦笑。
他剛剛看過的江龍所教的那些孩子們所書寫的那些紙頁上,是一個又一個的故事,這些故事本就是講一些道理的。
所以接下來的比試,也必然仍是江龍所教的孩子們勝出。
只是沒人看到他嘴角處,那一抹淡淡的苦澀。
接下來,考較孩子們都學會了一些什麼道理,這個沒有限制。
方越深吸了一口氣,雙拳緊握,自認爲能不能和江龍打個平手就看這一輪的比試了。
卻不知道他早就已經是輸的一榻糊塗。
轉過身,他目光威嚴的在自己所教的孩子們的身上一一掃過。
接觸到他嚴厲的目光,這些孩子都是嚇的本能的縮了縮矮小的身體。
方越給孩子們也有教道理,教孩子們曉得,天,地,君,親,師,要忠心於君王,侍奉孝順父母雙親與家中的長輩,然後要尊重感恩於自己的老師。
這點道理大家都懂。
而且皇上明顯更喜歡方越這樣的教導方式。
因爲能給這般小的孩子,就早早灌輸忠君的思想。
方越按着順序,一個個的點名,孩子們都說的是這個道理。
而等到江龍這邊的孩子回答,孩子們則是紛紛高舉起了右手。
老皇上一臉不解。
江龍躬身解釋,“草民以爲孩子在課堂上,也有發言的權利,比如有些知識沒有聽懂,以及老師有口誤,說錯了,學生也可以指出來。不過想要發言必須得先舉起手來。
待得老師同意點名,他們纔可以站起來發言。”
此語一出,文官們頓時議論紛紛。
他們教孩子,是想讓誰說話,誰再說話。
孩子是被動的,是沒有自主發言權的。
但這時江龍的觀點,他們卻又不好說不對。
老師犯了錯,難道學生不應該指出來麼?那老師的心胸也太狹隘了。
當然,他們心中是不認可的,因爲在他們看來,老師有老師的威嚴,不容學生挑釁。
“你來說。”老皇上點手指了指一個男孩。
男孩立即起身,臉上沒有半點懼怕,實際上是小小年紀的他根本不知道怕爲何物,還昂首挺胸的,“回皇上,草民給大家講二十四孝故事中的其一,臥冰求鯉……”
這個故事是說有個叫王祥的男孩,性至孝,其母早亡,繼母朱氏,生子王覽,朱氏偏愛親生兒子,常令王祥乾重活、吃糙飯。但王祥對父母孝敬,從不懈怠。父母生病,王祥衣不解帶,日夜照顧,湯藥必先嚐後進。
繼母要吃鮮魚,天寒冰凍,無處購買。王祥冒着凜冽寒風,在河上脫衣臥冰,冰被暖化了,冰下竟躍出一條鯉魚,他高興地拿回家孝敬繼母。
這件事,深深地感動了繼母。繼母死後,王祥悲痛,依禮安葬。王祥對其弟王覽,十分愛護,王覽對兄長特別尊敬,兄友弟恭,遠近聞名。
說到最後,這個男孩又開口表態,說自己一定要像王祥一樣孝敬自己的父母雙親。
聞聽這般大的孩子,居然能講出這樣的道理,文武大臣都是驚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