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草原上,一支由數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緩緩前行。
江龍騎着雪原,一馬當先,走在隊伍的最前邊。
昨天在野外休息了一夜,幸好有煤炭取暖,不然這大冷的天真有可能會凍死人。
一大清早,雖然沒有變天,但北風卻是大了起來。
騎在馬背上沒多久,就凍的人手腳麻木。
“少爺,你還是坐到車廂裡去吧。”在車隊的最後邊,跟着一輛載人的馬車,雖然裝飾的並不豪華,但裡邊鋪着厚厚的毛毯,也準備了幾條加了棉花的厚被子,車廂內的一個角落,更是掛着一個暖爐。
暖爐小巧,造型精緻,是從景府帶來的,裡邊有燃燒的煤炭,散發着熱量。
說話的是秦羽,這天氣太冷了,連他都凍的受不了,所以勸江龍坐馬車。
荼都,岡蒂巴克也是附和着開口勸說。
江龍緊了緊腰帶,取下手套,又把凍的通紅的雙手放在嘴裡呵了呵,纔開口道:“這點苦算的了什麼?與守在最前方土堡壁壘中的軍士相比,這只是小兒科,好了,你們不用再勸了,我不會進馬車的。”
秦羽,岡蒂巴克等人,都是一陣無奈。
不過被何煥派來的軍士們此時看着江龍,卻都心生敬佩。
他們早就聽說過江龍的來歷,原本只是因爲他是人屠將軍景賢的後人,所以才恭敬有嘉,現在見江龍性格堅毅,不怕吃苦,與兵卒們一樣,騎着馬在寒風裡,同甘共苦,便是真正對江龍心生好感。
古往今來,真正得士兵敬重,崇拜,能完全統御的了軍心的名將,無一不是與普通軍士們吃穿同住,打成一片。
如果只是高高在上,那麼士兵頂多是對你敬畏罷了。
“離狼煙堡還有多遠?”
聽到詢問,被何煥派來領路的百夫長回道:“還有四五天的路程。”
騎馬與車隊行進不一樣,單騎而行一天可以到達的地方,車隊卻是要花費五六倍的時間。
大草原雖?
?有丘陵,但騎馬也可以輕易翻過去,只要認準方向就行。
車隊行駛卻必須得要有路,車箱裡裝着煤炭,貨物很重,如果地面不夠堅硬的話,車輪隱到泥沙裡,馬兒就拉不動了,許多道路又不是直線,這樣的話還要繞遠路。
四五天?
江龍擡頭,看向天際,雖然風大了些,但還好沒有要變天的跡象。
如果車隊行駛在半途下雪,那可就遭糕了。
北疆下雪都會下的很大,一場雪下下來,立即就把道路給遮掩住了,到時車隊怕是就要困在原地,而等過幾天雪水融化了,又會浸溼地面,馬車根本拉不動。
所以千萬不能變天下雪,不然至少得在原地困守七八天。
實在不行,說不得就要拋下貨物,騎馬折回去。
這也是位於最前方的那些土堡與壁壘,在冬天時常不能按時領到生活物資的主要原因之一。
五天後,狼煙堡,十幾個軍士正窩成一團,待在一間房屋內。
“小三子,今天輪到你站崗放哨了。”隊長王波說道。
張三聞言站起身來,裹緊棉衣,又繫緊了腰帶,“頭兒,那我去了。”
“風又大了些,你小心點,別被凍成了冰塊。”王波叮囑道。
不等張三回答應聲,一個戲謔的聲音就是嚷嚷道:“你要是真被凍成了冰塊,老子可不去揹你回來。”
“正好把他一直立在牆上站崗放哨。”
“我們就不用出去受凍了。”
許多人都是嘻笑着插言打趣。
“滾!”張三沒好氣的笑罵,“等老子回來再收拾你們!”
推開屋門,迎面就是吹來一陣寒風,張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快步走出去,順手把屋門帶上,土堡裡能取暖的東西不多,所以他們所有人晚上都擠在一個房間裡睡覺。
即便是白天,也不會離開那間屋子。
土堡內的食物同樣不夠,大家擠在兩在一起睡覺,減少消耗,每頓飯都可以少吃一些,多堅持幾天。本來軍法規定,每次站崗放哨的人不能少於三人,但是在這些土堡中,都只是派一個人出去輪流站崗。
這天氣冷不說,還吃不飽肚子,出去一趟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而回來的人,因爲受了冷,就要多烤火,吃飯時也會增加些飯量。
三個人出去回來,要三個人都要多吃些食物。
自然不比一個人出去節省。
不過一個人出去也有弊端,就是凍死在外邊了,大家都不知道。
今年入冬以後,還沒有下雪,所以暫時還沒有人凍死。
不過在往年,都是有人會被活活凍成冰塊的。
等到大家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凍的跟岩石一般堅硬,先前這些軍士們自然是在說笑,如果有同伴凍死,他們不可能真的把人立在那裡站崗,而是將屍體儲藏好。
帶回去給死者的家人。
原本直接掩埋更好一些,但上邊卻是要查看死者死因的。
不然要是被人暗害,總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張三走出屋門,頂着寒風來到前邊另一間房屋,解開褲帶撒尿,外邊太冷了,不能在野外小便,不然小弟弟都有可能給凍壞了,所以只能在屋裡方便,因爲憋的時間長,所以忙了好一會。
然後提着馬桶,傾倒在外邊。
放下馬桶,張三回到自己的屋子,從門後提出一個布袋,這纔是緩緩走向土堡的高牆。
順着木梯攀爬了上去。
剛剛上到牆上,一股子較大的北風吹來,差點把張三吹着掉下去。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土堡,結構簡單,牆上只有零星幾個箭垛,張三疾步走出十幾步遠,這才快速躲入其中,縮着脖子,四下打量,看四周有沒有什麼異常。
隨着時間流逝,漸漸到了中午時分。
張王也是有些焦急了起來。
人怎麼還沒有來?
提前約好的。
直到太陽升到正中央,一個黑點才從地面線上冒出頭來。
張三看到之後臉露喜色。
黑點是一個異族人,騎着黑色的坐騎,又花費近半年時辰,這纔來到了土堡近前。
“錢帶來了麼?”
張三也不與對方客氣,站在箭垛裡,就是大聲喊話詢問。
異族人身材高大,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皮衣,像個雪球一樣,用有些變調的大齊話語反問,“貨呢?”
“這裡!”張三拍了拍手上提着的包裹。
異族人看了包裹一眼,麻利的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扔向了城牆。
張三沒有接住,彎腰拾在手中,將之打開,點了點數量,滿意的對着異族人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中的包裹扔了下去。
異族人跳下馬背,拾起包裹,先是用手掂了掂份量,這纔打開。
裡邊是幾塊破銅爛鐵。
但異族人仔細查看,見生鏽的不多後卻是非常的滿意。
大草原上沒有鐵礦,或者說即便有鐵礦,異族人也不會開採冶煉,不懂得其中的技術。
所以大草原上的異族人極度缺鐵。
但是生活中,偏偏又離不開鐵。
做飯要用鐵鍋,打仗要用彎刀弓箭,哪一樣不需要鐵?
沒有鐵,打製不出箭頭,那麼異族軍隊的擅射就會變成笑話。
張三家中非常窮困,人口多,全家都吃不飽飯,也沒什麼門路,不然不會被派到這裡來,上次回家休整,來的時候就特意帶了些破鐵爛銅,打算賣給異族人。
異族人收購鐵器的價格是非常高的。
就那麼點破銅爛鐵,居然給了二兩銀子!
也正是因爲利潤非常大,所以很多邊軍都與異族人私下交易鐵器。
即便這是朝廷所嚴厲禁止的,如果被發現查明,會被砍掉腦袋。
但是張三全家都吃不飽飯,冬天取暖的草莖也不夠燒,需要購買,家中又沒有銀錢,總不能等死吧?
而大部分軍士的家中情況與張三家,是相差不多的。
交易完成,張三滿意的把錢袋揣進懷裡。
“如果還有貨,記得賣給我!”異族人大聲道:“錢不是問題。”
張三對着異族人輕輕擺了擺手,雖然能從對方手中賺到錢,但異族人手裡的這些銀子是怎麼來的,他也是非常清楚的,所以現在雖然做着交易,但若是以後在戰場中碰到,他也是不會手軟的。
目送異族軍士走遠,張三這才喜滋滋的走下牆頭。
打開小屋木門,一股子潮悶氣就是撲面而來,雖然味道很難聞,但是總比待在外邊吹冷風要強的多。
“三子,回來了。”
王波開口招呼了一聲,“飯早就做好了,快來吃。”
有幾個軍士則是在張三的腰間看了一眼。
大家都有賣鐵器給異族人,所以心下猜測張三此次賣了多少銀錢。
不過這畢竟是要殺頭的大罪,所以大家心照不宣,暗中行事,但卻不擺在明面上來說。
張三吃過飯,再次出去。
下午天氣溫暖許多,所以輪值的人要騎着馬出去,在周邊查探一番。
土堡內的馬兒與人數一致,在這個地方,沒有坐騎是不行的,不然萬一發現異族軍隊來襲,他們僅憑自己的雙腿怎麼跑的掉?
而且逃跑的時候,還得分開來跑,不能被異族人給包圍全殲了。
必須保證最少要逃出一人,將消息遞回去。
馬兒數量多,每天耗費的草料也多。
因爲朝廷對於戰馬管束的極嚴,所以土堡內的軍士一般情況下,即便肚子再餓也是不敢動刀殺了戰馬來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