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你去把昨晚的食宿費給結了。
錢戴坐上馬車前,開口吩咐。
此次來靈通縣,錢戴明顯準備充足,也看出來,他對於這份政績非常常的看重,並且誓要搶到手。
此行他不但帶來很多護衛,有護衛隊長畢索負責人身安全,同樣也帶來不小奴僕小廝,由何管家帶着幫他把身邊的雜事處理好。
何管事知道自家公子爺非常貪財,平時也是比較吝嗇,就是小聲道:“不過住了一夜吃了點飯菜,還用給驛站錢麼?”
正在上馬車的錢戴身形一頓,“你們都應該多多打聽打聽常謙來到靈通縣之後都吃過什麼癟,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那景家小子雖然論身份地位遠不及我,但他是朝廷任命的靈通縣令,而本官則是奉旨前來輔助。
真要是直面起衝突,咱們並不能討好。”
說罷,錢戴鑽進了車廂,坐好後,丫環放下車簾,車伕揮動皮鞭,馬車緩緩行駛走出了驛站。
何管家恭敬的站在原地直到馬車走遠了,這才直起腰身,擡起下巴,讓手下快點去把驛丞找來。處理完這邊事情,他還要提前趕到租住的地方,安排很多事情呢。
管家,就是要把家給管好,不讓主人爲家中雜事分心。
不一會,驛丞小跑着來到近前。
知道眼前是大人物,所以驛丞彎腰塌背,非常的恭敬謹慎。
“我家公子爺是工部員外郎,官居從六品上,昨夜在驛站休整一晚,當需繳費多少銀子?”何管家揹着手神色倨傲。
驛丞聞言立即打開手中的冊子,翻看查找。
何管家見狀就是臉色難看,眼前的驛丞衣衫破舊,打着補丁,是個真真切切的鄉巴佬,而他則穿着一身厚實華麗的棉衫,如果不是怕會惹到公子爺不高興,他平日裡都是會披着皮毛大氅的。
二人地位天差地別,再加上公子爺的來頭,錢的聲名!
他以爲眼前的驛丞肯定不敢較真,自己到時隨意扔點銅錢就算完了。
卻不想這個不開眼的傢伙居然敢真的在冊子上細察。
何管家心頭就是涌起一股怒火,好在知道這裡不是京城,他一時間到沒有真的發作。
“錢大人官居從六品上,可以帶隨從六名,昨晚除掉錢大人與六名隨從的食宿費之外,錢家一共還有三百一十六人住在驛站,每人餐食費六文,住宿費五文,合計三千四百七十六文錢。”驛丞認真的計算出結果。
而何管家的臉色,已經是黑如鍋底了,這個混蛋居然算的這般認真。
驛丞算完,就擡眼看向何管家。
何管家一時不說話,二人就是互相看着對方,一動不動。
好在驛丞不是真的蠢笨,低下頭小聲的開口解釋,“餐食費與住宿費??宿費是明文規定,每到月底上邊是要來查賬的,而每月縣衙給驛站撥下來的糧食數量也是有着詳細記錄。
這個賬,小的不敢稍有馬虎,不然到最後,全都要小的來賠。”
何管家聞言眉頭一皺,臉色稍緩,如果驛丞說的是真的,那麼這般精打細算就是情有可原了,畢竟一個小小的驛丞,真讓他來賠三百餘的人食宿費是根本賠不起的。
難道靈通縣凡事都嚴厲的講究規矩?
別的地方的驛站,中可以輕易的做假賬的。
“把驛站的賬本拿來。”何管家並不是真的很相信驛丞。
“是。”
不一會,跑去拿賬來的驛丞折回來,恭敬的把賬本遞到何管家面前。
何管家從懷中掏出雪白的帕子墊着手將之接過,打開後,仔細計真的觀看了起來。
身爲一名管家,對於記賬他自然是精通的,如果賬本里有假,絕對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不過翻看了一會後,沒有找到任何破綻,這說明驛丞說的是真的沒有矇騙。
“哼!”何管家把賬本扔了回去。
驛丞手忙腳亂的接住。
何管家取出錢袋,扔給驛丞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就是三千銅錢。
驛丞接過後用手掂了掂份量,然後又看向何管家。
何管家臉色陰沉,只好又讓人取來銅錢,數出四百文。
驛丞仔細點清收到錢袋,再次看向了何管家。
何管家惱怒,又拿出七十文。
“大人,還差六文。”驛丞陪着笑臉說道。
“哼!”何管家隨手扔下六文錢,大步離開,在驛站門口騎上馬,就是疾奔了出去。
驛丞趕緊彎腰,從污泥中扣出那六文錢來。
許多留在此處的錢家隨從,看向驛丞的目光都是非常不屑也很不高興,以往他們走到哪裡地方上的官員不是小心翼翼的陪着,只怕伺候的不細心,如果惹得公子爺不高興,隨時摘掉他的烏紗帽。
但在這裡,這個混蛋居然把賬算的如此精細,連六文錢都不放過。
一衆人氣哼哼的離開驛站。
直到這些人走的沒影了,驛丞才呸了一口,“一個個穿的人模狗樣,卻連點賞錢都不給,老子與幾個兄弟昨天晚上白白忙前忙後的。”
錢家車隊緩緩行駛在大街上,錢戴的馬車車廂內,中年文士連連讚歎。
任是誰第一次來到靈通縣,看到靈通縣寬闊的大街,與平整的水泥地板路都會驚歎。
在京城,不是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單是錢府之內,就是大部分都方都鋪有價格昂貴光滑漂亮的大理石板,但是靈通縣只是一個偏遠縣城,而且這可是整個縣城都如此漂亮。
寬敞的街,乾淨平滑的地面,即便前陣子下大雪,但每天也都會有囚犯來掃街,所以街道上沒有半點污泥與積雪,在大街兩旁則是豎立着兩排或三層或兩層的樓房。
樓房紅磚綠瓦,門窗嶄新。
又一次聽到中年文士的誇讚,錢戴有些不高興,“景家小子的確是有些個本事,看來我要再小心一些。”
“嗯。”中年文士附和點頭,隨即就發現了錢戴的異常,知道自己惹得錢戴不高興了,忙閉嘴不再多言,不過心下卻是悵然,如果自己是投在江龍的手下辦差該有多好。
中年文士出身貧寒,也曾想要步入仕途,搏一個錦繡前程。
只是科舉不順,連年遇挫,再堅持下去妻兒都會餓死,最後被錢家尋找能人的管事相中,被錢戴挑選爲幕僚。
錢戴自然不曉得中年文士心中所想。
而中年文士也只是敢想一想,妻兒都在錢府手中,如果他敢背叛,那麼妻兒的下場一定會很慘,甚至連他的族人也會被錢家所遷怒。
“不好了,不好了!”
車隊還沒有來到目的地,一個錢家隨從突然從後邊奔跑追上,大聲叫嚷。
“什麼事?”錢戴臉露不快。
中年文士立即下車去尋問,半晌後,回來稟報,“是何管事在街上縱馬狂奔結果撞到行人,被巡街的縣衙差役用繩索綁了,扭送去了縣衙。”
車廂內,錢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本想休息休息,明天再去縣衙的,但現在看來,要提前與江龍全面了。
“去縣衙。”錢戴下令。
“是!”車隊掉轉方向駛向縣衙。
江龍手頭事務繁忙,很想再去趟賀武縣,看看開採煤礦的進展如何,要知道挖煤是很危險的,有些注意事項必須提前講說明白才行,但錢戴已經從京城來到,所以他不敢大意,必須要留在靈通縣。
幸好剛開始開採煤礦,不容易出什麼事端。
今天一大早,他就來到縣衙,與程澤交談了解最近縣中各項情況。
結果何管家就被綁上大堂。
江龍坐在大堂桌案後,詢問了姓名,這才知道何管家的身份。
何管家此時氣的都要發瘋了,先前在驛站內,他故意分批給銀子銅錢,就是想要讓驛丞認相的要了大頭把零頭給免了,卻不想驛丞死腦筋居然連最後的六文錢也討要。
正是因爲心情不好,再加上即便在京城時,他也是騎馬上街,所以纔在縣城內的大街上策馬狂奔不小心撞到行人,然後悲催的被巡街差役看到,一涌而上也不聽他說什麼,就給扭送到縣衙大堂。
本來他是不想下跪的,結果身後一個衙役毫不客氣,狠狠的在他腿彎處踢了一腳。
此時的何管家衣衫凌亂,身後帶着腳印,異常的狼狽。
知道跪着的是何管家,江龍就不着急審案了,果然不一會,去派着暗中盯着錢戴的齊家兄弟就是跑來一人,說錢戴已經趕了過來,於是他把審問的速度再次放緩。
何管家不是沒有跪過人,但自從當上錢府的管家一職後,更多的是別人給他下跪。所以不一會,就是小腿發酸,膝蓋發疼,他已經表明身份,本以爲江龍會看在錢戴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但現實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半刻的時間,錢家車隊來到縣衙門口停下。
又有這般龐大奢華的車隊進城,一路上引來許多百姓的指指點點。
丫環掀起布簾,錢戴緩緩走出來,踩着一個小廝的後背下地。立即又有丫環上來給錢戴披大氅,戴手套,還有一個丫環抱着手爐跟着,如果錢戴需要她必須立即伺候。
如果不是因爲地板夠乾淨,隨從們甚至還要在地上鋪一層紅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