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後來呢?”
程武有野心,也頗有幾分頭腦,從事件的始末不難猜出,殺害太子太傅的蒙面兇手必然是景家指派的,而現在景家仍然活的好好的,那就說明景家沒有受到什麼大的懲罰。
但仍然是顫着聲音詢問道。
那可是太子太傅啊!
朝廷位極人臣堂堂的正一品大員!
朝中有六部,但各部的領頭人尚書只是從一品。
太子太傅從字面上來講不難理解,便是太子的師傅。
這個官職不是哪一個部門的特定長官,多是重臣加銜,大多數時代表的是一種榮譽與超然的地位。
說是代表榮譽,但也不是說就真的沒有權力。
反而因爲地位超然,好比領頭羊,沒有特定的職位,卻是可以對任何一個職位都有監察權。
六部的尚書只是從一品,而太子太傅卻是正一品,從官階上便可以說明了。
當然,具體事情也要具體分析,太子太傅固然可以萬事一把抓,但也要看情況,比如太子太傅如果不得皇上與太子的信任,又或者是手下的官員很得皇上與太子的信任,致使他的威望不夠高,那麼太子太傅這個沒有特意指定管理某一部門的大員,反而會被手下的官員掣肘。
不過當年的太子太傅,卻是位高權重,是重臣加銜,之前自然也有自己的實際官位,並頗得太子信任。
其實說白了,就是皇上找來一個在朝中頗有威望與影響力的大臣塞到太子身邊,爲現在太子拉攏些官員凝聚些勢力,在朝中豎些威望,等將來老皇上駕崩後可以順利繼位做準備。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堂堂正一品大員,卻死在了景家人的手下,而且景家還沒有受到什麼大的懲罰!
“後來?後來當年太子太傅的兒子孫子重孫子,不論嫡庶,全部被蒙面人給殺個乾乾淨淨!”
“什麼?”程武不由叫出聲來,雙眼中,也是升起濃濃的驚懼。
“不相信?”蕭徑一聲長嘆,“這還不止呢。”
程武滿臉不敢相信,立即追問,“那還有什麼?”
“自己的師傅與在朝中最大的倚仗先是被罷官,接着在回鄉途中又被景家派人滅了滿門,太子如何能夠心甘?這是痛失了一隻臂膀啊!要知道太子的位置雖然穩健,但並不是沒有皇子窺視那天子寶座。
自然是要皇上嚴懲景家。
而朝中百官也是紛紛附和,還有一些重臣此時跳出來,說景賢殺害了大齊邊境萬餘百姓,罪大惡極,兇狠殘暴,即便其中另有原因且已經戰死,也要追究景家的罪責。”
聽到這裡,程武雖然覺得景家仍能無事有些個不可思議,畢竟這是面對當今太子與朝中百官的責難,卻也隱隱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
但哪裡不對勁,程武又怎麼也把握不住。
“但結果呢?”
“是啊,結果呢?”程武又問。
“結果是皇上當時頂不住百官的壓力,下旨奪了景府的侯爵,讓羣情洶涌的百官稍有收斂,當時是有很多頭髮雪白的老臣重臣在金鑾殿外長跪三天三夜磕頭不起的。
可是剛等這些人回家養傷,第二天皇上就又頒下一道聖旨。
給景家賜了一塊牌子!”
“免死金牌?”
“不錯,景家的免死金牌就是這麼得來的!”
程武聞言目瞪口呆!
殺了被貶的太子太傅滿門,引的太子大怒發難,之後還有許多朝中官員在金鑾殿外長跪不起,逼宮要處置景家,卻只是被皇上奪了侯爵,反而得賜一塊免死金牌!
現今大齊王朝也只有這一塊免死金牌!
而且免死金牌不只是免死,它的作用可多了去了。
等等……想着想着,程武突然靈光一閃,逼宮?
而且是在太子向景家發難時,朝中很多大臣在金鑾殿外長跪逼宮?
這一刻,程武終於抓住心頭間那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蕭徑似是看穿了程武的心思,嘴邊掛着淡笑,不言不語。
太子還沒有登基呢,就在朝中有這般大的威望,看來皇上貶太子太傅的官職並非只是惱恨其暗中動手腳,拖了援軍的後腿!
應該是皇上見太子聲望太高,甚至有些個控制不住了,而且太子的勢力居然開始往軍中滲透,這纔拿下了太子太傅,斷太子一隻臂膀,提醒太子不要太過份。
只是太子顯然沒有領悟,反而向景家大肆發難,後又引得很多官員逼宮。
皇上被逼的緊了,沒辦法,只能先是奪了景家侯爵,泄一下官員們羣情鼎沸的氣勢。
但同時也是怒了並開始忌諱太子,然後才又給景家賜下免死金牌!
太子要拿景家試問,皇上卻偏偏要維護,這算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太子的臉!
讓太子威望大失。
程武腦子轉動的飛快,抓住那一絲冒出的靈光,片刻後,將整個事件想的頗爲透徹。
隨後就是腦門上再次冒出冷汗。
幸虧先前有蕭徑把自己給拉了出來,不然真要是因爲和景家做對而入了太子的眼,被太子拉攏,一旦被皇上知道……
從龍之功的確誘人,是可以讓他飛黃騰達,但卻也得有命去享才成。
從景家的事件中便可以得知,老皇上早就對太子升起了防備之心,並且有了忌憚。
現在哪個官員要是堅定的站在太子的身邊,除非是得到了老皇上的允許與認可,不然都是不會有好下場。
而他偏偏是在禁軍中任職,身份特殊。
以往歷朝歷代太子或者是皇子造反,大多是先滲透禁軍,然後利用禁軍控制皇宮,再弒君登基的!
“蕭大人……”程武想通後,就是對着蕭徑深深一禮。
蕭徑攔下程武,之後又說出這番話來,並不是想要幫程武,與之交好,畢竟文臣與武將多是觀念不同勢同水火,而且皇上也是不允許朝中文臣與武將和好的。
他的官職又這麼高,更不能和禁軍將領有所勾搭。
他主要目的還是不希望程武領着禁軍在這裡鬧出事來,不然真要是兩方拼殺,他對於景老夫人的殺伐果斷並不懷疑,再有異國使節趁着混亂加入,到時死傷太多,之後傳到皇上耳朵裡,他這個現場品級最高的官員,未能控制住場面與事態,必受嚴懲!
輕輕擺了擺手,蕭徑直接打斷程武想要感謝的話語,道:“只要程大人想通了就好。”
說罷,蕭徑又留下一句話,便是轉過身,施施然朝着小院門口走去,“當今皇上當年和景老侯爺的關係很不錯,現在景家只剩下一個身體病弱的男丁,皇上應該會護着一二,不讓景老侯爺這一脈斷了香火傳承。
所以以後再遇到有什麼事情和景家有牽扯,你須得仔細思量一二纔是。”
程武站在原地又思考了片刻,這才走進小院。
剛剛踏進院門,程武便大聲喝道:“來人,請各國使節大人回廂房休息!”
小院中的禁軍軍士先是一愣,隨即便是立即執行軍令。
那些異國使節們反應過來,不滿的大聲叫嚷。
“我們不走!”
“對,定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我們一起去金鑾殿向大齊皇帝告狀!“
尤其是被傷了隨從的那個使節,更是怒吼着想要衝向景府衆人的方向。
不過被兩杆交叉的長槍架在脖子上,生生逼回。
禁軍人多,手中長槍的槍尖閃爍寒光,使節們又不敢真正的反抗,不大一會的功夫,就是被生生的關進了小院那一間間破敗的廂房之中。
黛麗絲一直注意着一個角落,見那些人也是被推推搡搡的弄進一間低矮的廂房,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那些人和黛麗絲一樣長着一雙藍眼睛,以一個身形高大年青英俊的青年男子爲尊。
青年男子在踏進門檻前,朝着江龍的方向望過來一眼。
眸子裡,含着濃濃的仇恨與殺意!
眼前人羣混亂,江龍自然沒有注意到遠方人羣中那個青年,他一直集中精神,防備近處有人會突然暴起,襲擊景老夫人或者自己。
直到小院安靜下來,只剩下景府衆人,一些禁軍軍士,和那些盤坐在歸塵大師遺體前唸經的和尚僧人,他才放鬆了警惕。
見異國使節們全被關進廂房,程武這才深吸一口氣,大步朝着景老夫人走來。
關世豪手握鋼刀,踏前一步擋在景老夫人身前,喝道:“你要幹什麼?”
“本官沒有什麼惡意。”
被自己先前想要拿下的景府護衛喝問,程武心中一陣氣惱,但此時卻只能是強自忍下,“本官只是想要向景老夫人表達下歉意。”
關世豪愣了愣,又仔細打量程武,見程武不像說謊,這才退後一步。
仍是站在景老夫人身側,時刻保護。
“老夫人,先前是下官太過魯莽,請您海涵!”程武走上前,低下頭對着景老夫人躬身一禮。
然而景老夫人卻是恍若未聞,任由程武躬身站在那裡。
不一會,程武的臉龐就是漲的一片通紅。
緊緊咬着牙關,望着地面的雙眼中,更是噴出熊熊怒火!
欺人太甚!
程武自認自己好歹也是禁軍中的一名副統領,手下有一千號人,景老夫人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只是先前得蕭徑提醒時,他對於景家敢滅前太子太傅滿門一事太過震撼!
這時根本不敢再和景家翻臉。
有再大的怒火,今天也只能忍着,想要報仇,必須得等到老皇上駕崩,新帝繼位才成。
院落中此時有很多禁軍,個個都很好奇程武的舉動。
先是向景府發難,但被蕭大人拉出去一趟後,就是立即轉變了態度。
這景家到底有什麼來頭?
一些禁軍交頭結耳,竊竊私語。
這嗡嗡聲傳入程武的耳中,程武以爲手下是在議論他,更是羞憤的無地自容。
就在這時,正在念經的一個老和尚突然睜開眼瞼,扶着地面緩緩起身,然後朝着景老夫人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