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江龍一聲令下,一臉興奮之色的楊海波與李亮便是立即跪倒應聲。
等二人快步走出正廳,林雅精緻的小臉上,就是浮起一抹隱憂。
豪門中勾心鬥角,不是說你是主人,就一定能拿的下僕從。
有些豪門中的主人被聰明貪婪的奴僕玩的團團轉,家中錢財古董被暗中盜取一空,還不自知,也有一些天性懦弱的主人甚至被自家府中強勢乖張的奴僕壓制欺凌!
似乎主僕身份顛倒了位置。
沒有提前查清楚胡莊頭身後的靠山是誰,冒冒失失的動手,萬一景老夫人在那人的慫恿下插手干預,使得此次沒能把胡莊頭拿下,被奴僕折了面子,顯得無能,沒有手段,不夠凌厲強硬,那麼江龍日後在景府的威望便是會大大的降低。
江龍看出林雅雙眼中有一抹擔心,不過卻是沒有多說什麼。
不一會,小院外傳出一陣混亂與呼叫。
“回小少爺,胡管事一家十一口,李五,趙三手,以及閔婆子已經全部被拿下!”李亮前來複命。
“寶瓶,外邊的雨停了麼?”江龍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潤了潤喉嚨。
寶瓶伸頭出去張望,“現在是停歇了,不過又有烏雲飄了過來。”
“走,把農莊裡的所有人都叫到村間那個小廣場上。”
江龍放下茶杯大步朝着正廳門口走去。
“是!”李亮領命,快速退下傳話。
林雅猶豫了一下,仍是扶着杜娟的手臂跟了上去。
不算婆子丫環,單是此次跟來的景府護衛就有五十人,再加上農莊有一百多戶佃農,足足有一千餘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廣場上。
先前胡管事等人相繼被抓,已經驚動了農莊裡所有的佃農。
此時這些佃農們圍成一個大圈皆是驚奇的看着站在前方的江龍。
想要看看江龍會如何處置胡管事。
“從今天起,本少爺會接手農莊裡的所有事宜。”
江龍並沒有說太多廢話,也沒有空口許下以後一定會讓佃農們過上好日子的保證,簡單一句後,便是直入正題,望着跪在廣場中間的胡管事,冷哼一聲問道:“胡莊頭,你可知罪?”
“小的沒罪,小的不知道小少爺在說什麼。”
胡管事雙手反綁,跪在小廣場的中間,雖然心中驚恐,但卻不甘束手就縛。
在他旁邊一溜跪倒着十幾個人,正是江龍第一次到農莊時,那些迎在最前邊的一羣人。
這時聽到胡管事辯解,也都是紛紛出聲大喊冤枉。
江龍面無表情,並沒有和胡管事爭辯,而是擡手指向楊菊花母女的方向。
不用他開口詢問,楊菊花就是哇的一下放聲嚎啕大哭,似是要把這幾年所受的委屈全都給發泄出來。
同時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不用她開口訴說,人羣中已經是有人被這悲切的哭聲弄的紅了眼眶。
小黃丫見母親大哭,也是仰起小臉,抹着眼淚哽咽了起來。
胡管事,以及跟着此人出言狡辯的那些人,也都被這哀切的哭聲壓制住了氣勢。
“小黃丫,不哭。”
胡鐵娃突然掙脫母親的手,小跑上前,幫着小黃丫擦眼淚。
田妻偏頭抹了把臉上的淚痕,緊跟着小兒子的步伐快走上前,輕聲撫慰楊菊花,“大妹子,你別哭了,小少爺還等着你回話呢。”
“嗚嗚……”傷心至極的楊菊花一時之間哪裡能停的下來?
楊海波則是攥緊了拳頭,恨不得衝上前先踹胡管事幾腳解解恨。
又過了一會,楊菊花才斷斷續續的開了口,“奴婢……奴婢的男人幾年前因爲出手斬殺了一個豪門公子,被官府抓走,砍了頭,之後沒過多久,奴婢就因爲一些原因離開以前住的地方,搬來了這邊。
奴婢的男人死了,老夫人體恤奴婢變成了寡婦,賜下紋銀五十兩。
來到……來到這個農莊,奴婢原本想要帶着女兒好,好好過日子的,但卻是……卻沒有想到胡莊頭見奴婢剛來這裡……剛來這裡便起土蓋房,手中有些銀錢,便生了歹意!”
說到這裡,楊菊花便是恨恨的望向了胡管事,話語也是流暢了起來,“他先是讓閔婆子上門說媒,勸奴婢改嫁,奴婢心中不願意,他便讓李五天天來奴婢的門前轉悠。
奴婢是寡婦,門前本就事非多,自來這裡後,小心翼翼的,即便是請人蓋房都沒敢和哪個漢子搭句話,但李五總是往奴婢家裡跑,所以沒過幾天農莊裡就是有了難聽刺耳的閒言碎語。
接着閔婆子又再次上門作媒。
奴婢還是不同意,不說奴婢沒有改嫁的心思,就是有,那李五一看就是偷雞摸狗的賴子,奴婢也是不能答應的。”
李五此時也被綁着跪在地上,聞言低下頭臉龐漲的通紅。
“誰知這樣了,奴婢的名聲都給毀了,胡莊頭還是不甘心,竟然讓閔婆子撒謊傳播,讓她說奴婢已經同意改嫁李五了。”想起幾年前的往事,楊菊花仍然氣的臉色發白,“天地良心,奴婢若是真的點過頭,願意遭天打雷劈!
接着胡管事親自跑上門,說什麼話都已經傳開了,不能不嫁,不然奴婢的壞名聲傳出去,就是給整個農莊抹黑。
奴婢死活不願意,差點上吊,他們纔不敢再強逼奴婢了。”
聽到這裡,江龍胸中升起一陣怒火。
在這個年代,女子的聲譽是何其重要?
甚至流言可以直接殺人!
這也就是楊菊花念着還有女兒,堅持了下來,不然換個軟弱想不開的,怕是早就自盡了。
寶瓶與玉釵則是氣的咬牙切齒連連跺腳。
“但胡管事仍然貪圖奴婢家中的銀子,見奴婢要佃田種,便欺負奴婢不會種地,生生把最次的沙田當作良田佃給了奴婢來種……第二年奴婢打問清楚不想種了,但卻沒想到,他居然在頭年寫下的契約上弄假,奴婢本來只是種一年的,結果上邊硬生生加到了五年!
之後胡管事又用挖渠,修河堤……等名義向奴婢索錢,這一點莊子裡的農戶都能做證,因爲胡管事向每個人都討要了,有錢的就要多給,沒錢的少給一些。
以前還說農莊買牛,春耕時大家一起輪流着用,但錢收上去了,卻沒有見買牛回來……沒過幾年,奴婢手裡的錢就全被胡管事給矇騙了去……今天小少爺說讓送幾隻雞過去,胡管事記恨奴婢一直不同意嫁給李五,還有先前奴婢的女兒說了句話,便讓李五等人把奴婢家裡的雞全都給捉住殺了,一文錢也不給,可憐奴婢現在就是靠着養雞生些雞蛋,拿去賣了過日子啊……”
隨着楊菊花一件一件將事情說出來,胡管事的臉就是越來越白。
江龍沒有說話,揹負雙手緩步來到了胡管事近前,盯向胡管事的眼睛。
胡管事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避開江龍的目光,“她,她是不甘心小的今天不給錢便殺她家裡的雞,所以才血口噴人!
小少爺,她這是不想把雞拿給您吃啊!”
江龍沒指望胡管事現在就認罪,而且楊菊花說出的這點事情也不能真把胡管事怎麼樣,頂多打在地上打上一頓板子而已,他移開目光,望向了站在一旁的田大壯。
田大壯立即就是跪下回話。
相比楊菊花的私人恩怨,田大壯說出來的話,就足以致胡管事於死地了。
做假賬,自行加租子,私自做主高價把已經改好的良田出售給外人,再低價買進沙田相抵畝數,暗中隱瞞良田,次田,以及沙田的各自數目,而且除了貪錢之外,胡管事居然還逼死過一家四口佃農!
那戶佃農太過老實,而且家中青壯早年病逝,只剩下了好欺負的老人與小孩子,最終全家四口全部上吊而亡。
江龍一雙手緊緊的捏成了拳頭,眸子裡一片冷冰。
“還有……”說到最後,田大壯似是還想說一件事情,但卻偏頭看了一眼胡管事一家人的方向,又是給吞嚥了回去。
“胡莊頭,現在你還要狡辯麼?”江龍緊緊盯着胡管事的眼睛,寒聲問道。
胡管事知道大勢已去,跪下的身體不停的打着擺子,最後時刻只能祭出最後的殺手鐗,“小的,小的是姜嬤嬤的心腹手下。”
說完這句話後胡管事努力的仰起腦袋,想要在江龍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到一點希望。
但江龍卻是直接一揮手,“來人,執行景府家法!”
“不要……”胡管事聲音嘶啞的大吼。
楊海波已經是如虎狼般飛撲了上去,一手揪着胡管事的衣領,便是徑直拖到了一邊。
李亮尋來兩根執行家法的板子,出聲問道:“小少爺,打多少板子?”
楊海波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那板子帶上手柄長度有一丈,厚達三寸,只要稍動些手腳,不用十板子,他就能要了胡管事的小命!
“死!”
江龍只是輕輕吐出一個字。
嗡的一聲,佃農這邊就是騷亂了起來。
任誰也沒有想到,江龍居然要直接將胡管事給打殺了!
就連之前一直對着胡管事咬牙切齒的玉釵與寶瓶,也是給嚇了一跳。
認真打量江龍那張不帶絲毫感情的臉龐,確定他不是說笑,不知怎的,二女對於江龍便是升起了一絲敬畏之心。
“不要,小少爺饒命啊!”
胡管事掙扎大叫。
楊海波愣了愣,隨即便是猛然上前直接把胡管事踹倒在地。
如果江龍只是讓打幾十個板子,那便只能招呼胡管事的屁股。
這是規矩。
但現在命令直接將其打死,那就可以隨便打了。
高高揚起板子,胸中窩着無盡怒火的楊海波便是直接一板子打在了胡管事的腿上。
胡管事想要爬起身來江龍這裡求饒,直接就被撂倒。
咔嚓一聲。
那條腿已經是斷了。
“啊!”胡管事打着滾,撕心裂肺的慘叫。
“小的不敢了,求小少爺饒命啊!”
四周一下就是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很多人都是露出驚懼的神色,大部分婦人則是連忙把身旁踮着腳張望的孩子給摟進懷裡。
生怕會嚇到孩子。
林雅手裡緊緊捏着絲帕,手心出汗,飛快的別過了腦袋,嬌軀不可抑制的一陣發抖。
同時臉上浮起了一抹濃濃的悲傷,當年一直心疼關照,對她極爲忠心的奶孃就是被繼母陷害找到發作的由頭,這般讓府中手粗腳大的婆子給用板子活活打死的!
而且還讓當時只有幾歲大的她在旁邊觀刑!
奶孃沒有像胡管事這般大聲哭嚎,不斷的求饒。
只是靜靜的爬在地上,任由那板子如雨點般落下,咬着牙,一聲不吭。
在臨死之際,才艱難的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奶孃嘴角溢出的那一抹刺目的血跡,至今仍然印在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