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斌和顏玉田兩人對望一眼,眼睛裡都表現出了同意的意思。
倒不是他們不想和鍾白一起面對,而是因爲兩人最近吃喝都在廠裡,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再跳出來指責食堂問題有些不妥。
再加上他們這借調三人組中,只有鍾白是正兒八經的科級幹部,這年頭企業不管大小,多少對科長這個頭銜還是有些忌憚的,鍾白說話要比他們硬氣得多。
再說,這一段時間鍾白一直都待在京城和徐院士一起,他們的關係自然比米斌、顏玉田和徐院士的關係來得親密得多,更不要提上一次的硫酸低溫焙燒分解工藝也是鍾白一人發起,幫寧遠稀土冶金廠解決了廢渣排放污染費的問題,就衝這個,鍾白說話就比他們倆硬氣得多,儘管年輕,但出面處理這事兒也是合理的。
“那好吧,鍾白你去和廠裡商量。”米斌也不是個矯情的人,點點頭道:“待會兒麻煩顏哥在城區找個招待所開房間,晚上我再抽個時間回廠裡招待所把行李帶過來,我們兩人輪流值夜照顧徐院士。”
“還有,徐院士醒來肯定會過問工作進度的問題,請你們二位轉告他,讓他放心,我會做好一切的。”鍾白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醫院。
副廠長秦文將早晨上班的時候發現,昨天接到電話,本該今天上午和自己見面的徐院士沒有來。
到他辦公室和他會面的,只有上次因爲提出硫酸低溫焙燒分解工藝的那名年輕幹部,鍾白。
而且這小年輕的臉色從一進門就繃着,一點兒都沒有笑意。
“小鐘,你們的徐教授呢?怎麼沒看到人?”秦文將說話有點喘,顯然是因爲昨天晚上的酒局喝多了沒有休息得太好的緣故,整個人精神狀態顯得有點虛浮。
“秦廠長,我想告訴你一個壞消息。”見秦文將果然對事情一無所知,鍾白心中的怒意又多了幾分,但他還是強壓住自己內心的火氣,道:“昨晚我和徐教授抵達之後,在食堂用餐,因爲麪條的問題,徐教授食物中毒同時引發了腰椎錯位、急性病毒性腸炎,腦部供血不足,此刻正在城區醫院住院治療!”
“什麼?我們食堂的麪條導致徐教授食物中毒?怎麼可能?!”一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秦文將幾乎要從辦公椅上跳起來了。
對方這表現沒有出乎鍾白的意料,按理說身爲代廠長的秦文將聽到這種消息第一反應應該是問“人怎麼樣了;身體有沒有大礙”,但對方卻第一時間否認,企圖推卸責任!
“這種事情我們廠裡可從來沒有發生過啊!現在……廠裡賬上也沒錢了……”秦文將的底氣變得有點不足,顯然這纔是他想說的關鍵。
這秦文將的人品,通過短短兩句問答就已經暴露無遺!
真不知道當初周長青廠長是怎麼看中他的!
鍾白不想過多解釋,將化驗報告和診療意見書往對方桌上一放,便坐了下來,不再說話,示意秦文將自己看。
秦文將拿過來,看到報告和診療意見書上的白紙黑字還有醫院鮮紅的印章,雙眉緊皺。
眼下發生這種事,對於寧遠稀土冶金廠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件事,我會讓辦公室調查食堂後勤那邊的具體情況。”畢竟也是個副廠長,現在事情出都出了,自己不能一拍屁股不認賬,但秦文將話鋒一轉,又道:“但廠裡面確實沒有資金了,你們和徐教授不是承接京城大學的研究課題嗎?這一塊只能麻煩你先讓課題組墊付一下醫藥費,我們這邊……周廠長的治療費用都還有很多沒在廠裡報銷的。”
他不說周長青,鍾白還沒那麼憤怒。
明明周廠長的大頭治療費用都是自己聯繫白峰集團出的,你有什麼資格拿着個出來當擋箭牌,不給徐院士墊付醫藥費?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錢,鍾白一個電話,餘東峰那邊一眨眼就能先電匯幾萬塊過來。
但秦文將這個態度,鍾白接受不了!
鍾白罕見的眯了眯眼,緩步走到秦文將面前,用質問的語氣問道:“秦廠長,你是不是以爲我只是一個憑關係走後門才當上科長的年輕後生?錯了,我在調任天河省工業廳技術處礦山冶金科科長之前,也在一家工廠擔任了將近半年的副廠長!且不說徐教授和周廠長兩人的私人關係人人皆知,就算是一個和廠領導不熟的大學教授過來做課題,因爲吃了廠裡食堂不乾淨的食物導致重病,廠裡就應該負責!就應該出錢治療!我作爲一個外人本不該說這話,但你是不是覺得周廠長得了癌症,這家廠做不下去了,就準備混吃等死,甚至中飽私囊,最後卷些利益自己跑路?”
“你說什麼?!”聽到鍾白突如其來的指責,秦文將的聲調陡然升高,臉皮也開始因爲激動而變得漲紅起來:“沒有依據的事,這是誹謗!”
“誹謗?我還沒說具體讓廠裡給徐教授墊支多少醫藥費,你就如此激動?”鍾白看穿了對方的心虛,知道自己的猜測多半是真的,繼續逼問道:“周廠長在去MD之前,說賬上留足了廠裡年前的基本費用,後面他又找到了十萬元無息借款,你卻說現在廠裡沒錢,甚至連周廠長的部分治療費用都沒報銷?當人三歲小孩兒麼?”
“你……你怎麼知道廠裡有十萬元無息借款的事情?”聽鍾白說出了具體數字,秦文將臉色一變,大驚失色道。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真的!”鍾白伸手指着秦文將的鼻子:“你不要告訴我,才短短一週時間,這十萬元無息借款就已經用光了吧?廠裡必須拿出一部分給徐教授墊支醫藥費!”
“這……這……”面對鍾白的質問,秦文將語塞了半天,咬咬牙,終於吐出一句囫圇話來:“賬上,真的沒多少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