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燕萍出去,少頃便帶着祁瑞倉回來了,跟在祁瑞倉身邊的還有一位年輕人,西服革履,看起來像是受過一些西方教育的樣子。馮嘯辰一見祁瑞倉,便趕緊上前,一邊與祁瑞倉握手,一邊滿臉歉意地說道:“老祁,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所以先處理了一下其他的事情。”
“這都怨我,是我沒向馮總說起這件事的。”劉燕萍在旁邊給領導幫着腔。
祁瑞倉卻是哈哈笑道:“豈敢豈敢,我知道馮總你日理萬機,而且今天是剛剛從國外回來。如果不是因爲手頭的事情太急,我就應當過一兩天再來拜訪的。”
馮嘯辰假裝嚴肅地說道:“祁局長,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再忙也不敢不見你祁局長啊。誰不知道,你可是中央領導的智囊,多少人求着要見你都不容易呢。”
劉燕萍附和道:“對對,祁局長上個月發表在經濟研究上的文章,馮總還專門讓我們複印了發給各部門學習呢,祁局長的理論水平真是高屋建瓴,我們公司的幹部們看過之後都覺得受益匪淺呢!”
“呃,劉主任,你這也太護着小馮了吧?讓我都無言以對了。”祁瑞倉敗了。他明明是在和馮嘯辰開玩笑,可讓劉燕萍這一接茬,倒好像是真的要和馮嘯辰互相恭維一般。其實他們倆說的就是幾句客套話,誰也沒當真,祁瑞倉知道,馮嘯辰雖然當上了總經理,但並沒有因爲升官而長脾氣,他依然是84級戰略所的那個“老幺”。
劉燕萍笑道:“哈哈,我知道你們同學關係好,這不都是開玩笑嗎?祁局長,你和馮總聊着,晚上就在我們公司吃飯吧,我去安排一下……呃,不對,馮總,你是不是答應了晚上要去出席展團的接風宴?”
馮嘯辰擺手道:“沒事,劉姐,吃飯的問題你就不用安排了,你先忙去吧。”
“好的好的,那你們聊。”
劉燕萍說着便出了馮嘯辰的辦公室,隨手還把房門給他們關上了。馮嘯辰這纔開始招呼祁瑞倉和與他同來的年輕人落座,蒙洋則行使着秘書的職責,眼明手快地給二人沏上了茶水。
“小馮,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陳紵,麻省理工的博士,專攻海洋工程方向的。”祁瑞倉坐下之後,鄭重其事地向馮嘯辰介紹道。
馮嘯辰眼睛一亮,向那年輕人點頭致意,道:“原來是陳博士,老祁跟我說了無數回了,說你是他見過的最出色的天才。怎麼,你在美國那邊的學業已經完成了,現在是正式回國來創業嗎?”
那位名叫陳紵的年輕人顯出幾分靦腆,說道:“是祁師兄謬讚了,我算不上什麼天才,相比我的其他博士同學,我算是一個不務正業的人。人家都在學術上做出了很大的成績,而我除了手裡有幾十個海洋工程方面的專利,其他方面可謂是一無所有。”
關於這位陳紵,還得從去年祁瑞倉去美國招商說起。
在去年的大韓超市事件之後,祁瑞倉感嘆於榆北經濟的落後,放出豪言要去美國招商。榆北招商局拿不出經費讓祁瑞倉去美國,祁瑞倉索性自己掏錢前往。他在美國讀了六七年的書,其間也參與過一些科研項目,賺了一些錢,一趟去美國的差旅費還是負擔得起的。祁瑞倉是個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人,不像其他大多數人那樣斤斤計較於個人利益得失。他選擇到榆北來當招商局副局長,本身就帶着親身實踐的念頭,花這些錢在他看來不過就是支付了一些實驗費用,是無關緊要的。
祁瑞倉到美國之後,聯繫了在美國時候認識的中國留學生以及一些合作過的學者,請他們幫助介紹美國企業到榆北去投資。他是芝加哥大學的博士,學術功底很好,再加上在榆北工作的實踐經驗,與人談判時很有一些鼓動能力,居然真的說動了十幾家美國企業表示願意去榆北看看。
時下美國本土的製造業也正面臨着嚴峻的生存壓力,不斷攀升的勞動力成本使大多數製造業企業的產品失去了競爭力,來自於日本、亞洲四小龍以及其他一些發展中國家的產品搶走了美國公司的客戶,這些公司要想生存下去,只能想辦法尋找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地方,把生產線遷移過去。
祁瑞倉深深地知道美國製造業企業面臨的困境,他有針對性地向這些企業介紹榆北的情況,告訴他們說榆北的勞動力成本只相當於美國的1/20,而且作爲一個老工業基地,榆北工人的素質非常高,不但技術過硬,而且非常服從勞動紀律,後一條是諸如印度、墨西哥等國的工人所不具備的。
祁瑞倉的這次招商,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經他牽線到榆北來考察的美國企業有七八家最終落地,投資額達到兩千多萬美元,解決了幾千下崗工人的就業問題。按照榆北招商局的獎勵制度,祁瑞倉獲得了相當於招商引資額千分之五的獎金,倒也彌補上了他去美國的花費。祁瑞倉也因此而在招商局贏得了普遍的尊重,畢竟,這種能夠跑到美國去拉來一幫企業的本事,其他人是沒有的。
在美國招商期間,有一位祁瑞倉往日的同學向他介紹了麻省理工大學的一位留學博士,名叫陳紵。陳紵研究的方向是海洋工程,與其他專注於學術研究的博士不同,陳紵的興趣完全在實業上。他發明了許多海洋工程機械方面的新技術,申請了好幾十項專利,準備畢業之後便在美國創業,開辦一家屬於自己的海洋工程機械公司。
祁瑞倉與陳紵交談了兩次,瞭解到陳紵手裡的確有許多不錯的技術,但關於在美國創業的設想,卻是極不現實的。祁瑞倉動了念頭,想把陳紵拉回榆北去創業。他拿出全身的解數,給陳紵分析了在美創業的幾十個不利因素以及回國創業的幾十個有利因素,最終讓這位技術宅人下定了決心,表示畢業後就回國去,投奔到祁瑞倉的手下,在榆北創立自己的公司。
祁瑞倉對陳紵寄予了厚望,甚至認爲陳紵的公司有可能是振興榆北的一個關鍵因素。回國之後,他把這個情況向馮嘯辰說了好幾遍,與馮嘯辰推敲如何扶持陳紵,如何讓陳紵的企業在榆北得到健康的發展。
陳紵在美國拿到了博士學位,果然收拾起行囊,返回了中國。祁瑞倉得到消息,專程趕到京城來迎接他。原本他們是打算直接前往榆北去考察的,但祁瑞倉瞭解到馮嘯辰今天回國,便決定帶陳紵到馮嘯辰這裡來走走,有一些現實的困難,祁瑞倉自忖無法解決,還得讓馮嘯辰給他想想辦法。
馮嘯辰知道陳紵的這些情況,他笑着說道:“做學術自然是很重要的,但做實業也同樣重要。你看老祁,他原本是做經濟理論研究的,現在不也當了個招商局長,開始做實務了?中國現在正處在一個快速發展的時期,我們需要有大量像陳博士這樣的精英投身於實業,全面提升我們國家的工業水平。”
“謝謝馮總的鼓勵。”陳紵說道,他用手指了指祁瑞倉,說道:“去年祁師兄在美國的時候,也跟我談了很多。他說現在全球經濟發展最快的地方就是中國,中國未來要新建大批的港口,我所學的東西在中國能夠找到更多的用武之地。我覺得祁師兄說得很對,所以就回來了。”
“中國擁有全球最大的市場,同時也擁有最豐富的勞動力資源,這都是有利於陳博士創業的條件。”馮嘯辰道。
“是的,我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陳紵點頭應道。
祁瑞倉道:“小馮,我昨天已經和陳紵全面地談過了,他同意到榆北去建立他的海洋工程工業公司。我們榆北招商局準備把榆北礦山機械廠、榆北包裝箱廠等幾家企業打包,用於與陳紵合作,陳紵以技術入股,獲得控股權。這幾家企業有一定的基礎,工人也是現成的,這就省掉了創業初期的磨合成本。”
馮嘯辰道:“這個方案不錯啊,榆北礦山機械廠和包裝箱廠,我都有所瞭解,它們的廠區面積足夠大,生產設備也是現成的,只是因爲產品落後,所以長期虧損,以至資不抵債。如果有陳博士的技術加入進去,再開發幾個適銷對路的新產品,很快就能夠盈利的。”
“可是,問題就在這裡了。”祁瑞倉苦着臉說道。
“什麼問題?”馮嘯辰笑呵呵地問道,他從看到祁瑞倉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祁瑞倉是來找他幫忙解決問題的。當得知祁瑞倉帶來的人就是陳紵的時候,馮嘯辰甚至已經猜出祁瑞倉需要他做什麼了,要整合幾家虧損的老企業,上馬新產品,資金、設備、市場,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祁瑞倉耐着性子在劉燕萍那裡坐了半天的冷板凳,可不是白坐的。
“資金,設備,市場。”
祁瑞倉開口了,說的與馮嘯辰事先想的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