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雙方都還沒有動靜,將士們還沒有從疲憊中緩過來,甚至於都沒有收拾一地的屍體,但是雙方戒備着,都在尋找反攻的機會,雖然很累卻沒有人敢睡,公孫續如此,程東也是如此,遠遠地眺望着點燃的火把,令支城從來沒有這麼明亮過,無數只火把映的令支燈火通明。
城頭上,程東給程北盛了一碗飯,眼中多了一絲寵愛和關懷:“小北,多吃點,這些天不見你,你又瘦了一些——”
嗯了一聲,程北心中放鬆下來,也只有見到程東的時候,程北纔會感覺放鬆下來,纔會覺得自己是個十歲的孩子,平日裡總是要強迫自己想太多的事情了,不過雖然很累很辛苦,但是程北卻是沉迷於其中,無論如何自己能幫得上程東就行了。
揉了揉程北的頭,程東也放鬆了許多,但是程東所有考慮的事情也還很多,雖然佔據了令支的一角,但是程東還不能休息,更不能鬆懈,不然一旦肥如等地的援兵趕到,自己又要辛苦了,再說還有無終嚴綱的六千大軍,正捉摸着卻忽然聽程北嗯了一聲:“大哥,有一條密道能通到東城,只是不能讓許多人過去——”
密道?程東眼睛一亮,看來是程北早就準備的,輕輕點了點頭:“那就好,再等一會,我讓張泰領人過去,然後發動強攻,來個內外夾擊,就不信打不開公孫軍的防守。”
夜色漸深,雖然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是卻感覺更加疲憊一樣,只是此時不是休息的好時候,程東將張泰叫了過來,然後命張泰領二百兵卒,在幾個青皮的帶領下,慢慢地摸到了密道所在,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農家,一個不大的院子,三間土培房,西面是一個羊舍,不過卻在羊舍之中有一個地窖,從這裡過去百十步就是公孫軍的地方,地道不高,只能讓人蹲着走過去,而且一次只能走一個人,張泰猶豫了一下,便領着兵卒鑽了進去。
出口是在另一個民宅,這是一個青皮的家,家裡還有人,那青皮先鑽出去,然後和家人說好,張泰等人才從地窖裡鑽出來,在土房裡集合,二百軍不敢弄出一點聲音,生怕被發覺了,不過好在並沒有人警覺,誰也想不到會有邊軍在腹地冒出來。
傾聽着聲音,靜靜地令支城中想起來幾聲狗叫,程東眼睛一亮,只是嘿了一聲,隨着戰旗一揮,忽然間就響起了喊殺聲,邊軍再一次發動了進攻,兩三千人舉着木盾沿着個個小巷朝公孫軍殺去,而公孫軍也做好了準備,雙方下一場廝殺就要開始。
終於邊軍殺了上去,經過一陣漫天的箭雨,折損了一些人手之後,邊軍和公孫軍碰在一起,只是隔着一道防禦,邊軍廝殺中了一些,不過片刻便損失了二三百人之多。
寂靜的夜色被殺聲警醒,公孫續剛剛眯了一會,不用親兵來喊,自己就驚醒了,知道是危機的時候,只是領這親兵匆匆趕到了主街上,那裡被公孫軍用麻包疊起了一道牆,公孫軍接着這道牆將邊軍死死地擋在外面,而邊軍雖然很努力了卻是很難攻克,雙方不但在這,在許多的小巷之中,都在廝殺着,鮮血飛濺死屍遍地,火光沖天而起。
公孫軍很頑強,始終壓在最前面不肯退卻,讓邊軍損失慘重,但是邊軍卻也沒有慢一步,始終奮不顧身的衝上來,公孫續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廝殺,從戰爭一開始,一切好像都不用他來催促,所有人都殺紅了眼,如此堅持下去,也許邊軍很快就支撐不住了,如此慘重的損失,邊軍根本承受不住的。
隨着公孫軍士氣變得高昂,戰局在一點點偏移,但是沒有想到就在此時,公孫續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喊殺聲,並且想起了邊軍的號角,火光之中,公孫續看不清有多少人,但是黑衣黑甲的邊軍已經出現在了身後,彷彿一盆子涼水澆了下來,讓剛剛還志滿意得的公孫續一瞬間心裡涼了下來,怎麼會這樣的?
忽然殺出的邊軍,讓公孫軍登時亂了陣腳,而這一亂,邊軍卻又隨着攻破了防線,只是短短瞬間,公孫軍就潰敗了,不明就裡的公孫軍亂作一團,看着兩邊重來的邊軍,只是想要四散而去,所有的防線被邊軍攻破了。
“公子,快走——”一名小校退了公孫續一把,只是連同親兵護着公孫續朝後殺去,與亂軍中倉皇朝東城撤走。
喊殺聲減弱,邊軍趁勢掩殺之下,無數公孫軍慘死於城中小巷,只是既便是如此,投降的卻是很少,但是奔跑之間被自己人踐踏而死的卻不在少數,而淺顯的潰敗,也導致身後數千公孫軍的潰敗,有人打開了東城,然後逃出城去。
公孫續腦子裡亂哄哄的,被親兵護着朝後退去,已經不知道在想什麼,邊軍好像瘋了一樣,令支城中只剩下殺戮,真正逃出來的卻並不多,可是沒有想到,就在此時,公孫軍剛剛以爲算是逃出生天,卻又傳來了馬蹄聲,遠遠望見竟然是邊軍的重騎兵,讓公孫續身邊的殘軍登時懵糟了,幾乎連一戰之心也沒有,絕大部分未戰先潰,只餘下幾十名秦兵護着公孫續落荒而逃。
這一夜公孫續拼命朝肥如逃去,絲毫不敢耽誤一下,身邊的兵卒越來越少,到了天亮的時候,卻只剩下了十幾人,數千公孫軍不知道生死。
放開公孫續不說,令支一直到了天亮的時候纔算是幾年間消停下來,聲中滿是血腥味,殘肢斷臂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等略略打掃戰場,才知道一夜之間邊軍損失了上千人,加上攻城的人手,卻是損失了半數,這也是先登營損失最慘重的一次,而公孫軍這一戰卻是全軍覆滅,將近六千公孫軍,除了投降的不到千五百人,其餘的全都戰死。
當聽到這個回報的時候,程東心中說不清什麼滋味,損失太慘了,而且雖然拿下了令支,但是程東卻高興不起來,死了這麼多人,纔拿下一個令支,那麼接下來的肥如如何?一想到心中就有些沉重,不過令支一破,等於樑習再無多少抵抗之力,而且將無終徹底的隔成了一座孤城。
程東沒有停下,在令支休息了一天之後,隨着阿突骨力的馬軍前來會合,隨即兵發海洋,海洋只有不足千人的守軍,眼見令支城破,一時間摸不清情況,但是海陽無論如何成了孤城,在程東到達之際,竟然獻城投降,讓邊軍少了一場殺戮。
海陽一下,遼西和幽州諸郡徹底的被分隔開了,而隨着海陽的投降,也影響到了右北平另一座城池,在無終始終不派出援軍的情況下,唯一充當退路的上垠也跟着投降了,城中不過五百軍,又怎麼是兇猛的邊軍的對手,而且邊軍狹大勢而來,五千人攻破了令支,如今邊軍有三千人,一個上垠如何破不了,所以公孫軍守將選擇了投降,更何況無終始終沒有援軍,感覺被拋棄了的守將哪還有一戰之心。
上垠一破,遼西徹底和冀州失去了聯繫,而如今關靖被拖在高陽,一時片刻卻是趕不過來,至於公孫瓚更是不可能,而遼西看上去還有一萬多人馬,但是士氣不在,公孫續淘到肥如,整個肥如城都充斥着陰鬱的沉悶。
卻說程東下了上垠,只是在上垠休整一日,隨即兵發無終,與齊周的大軍匯合,合兵上萬,終於開始了對無終的征伐,一旦無終被破,那麼遼西就算是完了,再沒有人能拖住程東的腳步。
嚴綱站在城頭,心中不由得抽出了一下,幸好公孫續逃去了肥如,但是無終如今面臨的情況就糟透了,城中傳言四起,都說遼西完了,公孫瓚完了,總之看不到援軍,如今無終已經是孤城了,而這些兵卒們則是被拋棄了的棄子,甚至於還有些離譜的傳言,兵卒們沒有一戰之心,這纔是嚴綱最擔心的。
雖然嚴綱明白這一定是陰謀,一定是邊軍散步的謠言,但是嚴綱卻無可奈何,令支城破瞞不住人,聽說是鞠義的先登營五千人強行攻破令支,殺光了城中的公孫軍,只有一千多投降了,而這種傳言讓城中的兵卒感覺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已經徹底的沒有救了,原本還有戰意,而此時彷彿無終隨時可能被攻破。
而隨着邊軍再一次圍城,讓城中更加壓抑,偏偏城中百姓消極應對,竟然心中偏着邊軍,嚴綱雖然下令,但是百姓們並不支持,甚至於偷偷躲起來,這讓將士們更加絕望,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佔了先機的邊軍接連兩日不曾攻城,彷彿在醞釀着什麼?
到了第三日,邊軍纔有了動靜,慢慢地圍住了東門和南門,然後吹響了號角,讓嚴綱想不到的是,竟然在邊軍吹響號角之後,南門被人打開了,隨即邊軍用盡了無終城,而六千公孫軍幾乎一觸即潰,絲毫沒有戰意,很多選擇了投降,在絕望中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