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一輪紅通通的太陽跳出了地平線,爲深綠色的草原鑲上了一道金邊。
樑嘯將最後一杯葡萄酒喝盡,站起來,將精緻的琉璃瓶扔在火中。郭文斌看了,眉頭一抽,就像是被人在心窩裡挖了一刀似的。其他人也覺得牙疼。這隻琉璃瓶價值萬餘,現在被樑嘯像個破瓦罐似的扔掉,實在有些浪費。
可是誰也沒說話。他們都清楚,如果不能順利的趕到月氏,就算有金山銀山,他們也無福享受。要想衝出去,就必須輕裝,連糧食都壓縮到極限,這些琉璃瓶更是必須扔掉的累贅。
“心疼嗎?”樑嘯拍拍手。“這本就是西域的東西。只要我們能活着趕到西域,這樣的東西多的是。文斌,我聽說大宛國的富人有藏酒至萬石,養馬至數千匹的?”
郭文斌會意,連連點頭,大聲說道:“千真萬確。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不僅有酒和馬,還有數不清的美人呢。”
衆人聽了,眼睛亮了。他們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神,一個個挺直了腰桿,露出了壞壞的笑容。
樑嘯站了起來。“大虎,老謝,你們各騎一匹駱駝,用包袱護住腿,並肩衝鋒。注意互相掩護,不要給匈奴人衝進來的機會。”
“喏!”龐碩、謝廣隆躬身應喏。
“徐延壽、李定國跟着大虎,郭武、李舒昀跟着老謝,你們負責用弓箭掩護。”
“喏!”李舒昀等人躬身領命。
“文斌,你帶着幾匹駝馬跟在我後面,一邊走。一邊將包袱裡的東西扔掉,所有的東西都扔掉,一件也不剩。”
郭文斌咬了咬牙,用力的點了點頭。
“好吧,準備出發。”樑嘯大踏步的走向自己的駱駝。荼牛兒走上前去。將駱駝背上的包袱取下,放在駝馬的背上。樑嘯跨了上去,將弓箭放在駝鞍上,輕輕一提繮繩,駱駝晃了一下,爬了起來。
衆人準備停當。龐碩、謝廣隆騎着兩匹駱駝在前,與樑嘯形成一個倒三角的陣型。荼牛兒牽着三匹戰馬,走在樑嘯的前面,郭文斌牽着幾匹馱馬,跟在樑嘯的後面。其他人夾侍在樑嘯左右。
“殺!”樑嘯舉起了手中的弓,大喝一聲。
“殺!”衆人齊聲響應,龐碩和謝廣隆率先衝了進去,徐延壽、李舒昀等人緊緊跟隨。他們藉着坡勢加速,龐碩、謝廣隆更是用手中的武器猛抽駱駝的臀部,催逼着一向慢騰騰的駱駝快速奔跑。
別看駱駝平時跑起來慢悠悠的,可是短時間奔跑起來,速度也不容易小覷。雖然和上好的戰馬不能比。卻也一路飛奔,再加上其龐大的體量,頗有幾分嚇人。
衝下山坡。駱駝已經進入狂奔狀態,四蹄翻飛,向繞着篝火和屍體衝了過去。
匈奴人做儀式做了一夜,已經累得不行,看着狂奔而來的樑嘯等人,他們有些不解。如果說夜裡偷襲。抓一兩個人去問問消息還可以理解的話,那他們現在的情況卻讓人摸不着頭腦。難道僅憑他們這八九個人就能正面擊敗一百多人?
匈奴人憤怒了。他們一直想找樑嘯等人報仇。只是失去了地勢,無法仰攻。這才圍而不攻。現在樑嘯等人主動走下了山坡,他們險些放過他們。
匈奴人紛紛上馬,揮刀舉刀,迎了過來。雙方尚有百步左右,就開始對射。
李舒昀等人毫不示弱,舉弓搭箭,還以顏色。
一時間,箭羽飛馳,很快就有人中箭。郎官們都有鐵甲鐵盔護體,就算被射中,也沒什麼大礙。匈奴人則不同,他們有的人只有皮甲,防護作用有限,紛紛中箭。有兩個匈奴人受了重傷,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殺!殺!”龐碩和謝廣隆齊聲大喝,用長刀和鐵矛猛抽駱駝的臀部,催着駱駝繼續向前。駱駝甩着頭,發足狂足,很快和匈奴人迎面相撞。龐謝二人騎在駱駝背上,比匈奴人高出大半截,此刻二話不說,揮起刀矛,居高臨下,連劈帶刺,殺得匈奴人叫苦不迭,紛紛避讓。
以兩匹發狂的駝駝開路,樑嘯等人迅速突破匈奴人的堵截,衝到了篝火之前。
荼牛兒催馬衝了出去,沒等馬停穩,他就跳了下來,就勢打了個滾,衝向擔架。護在擔架前的匈奴人見狀,才知他們的來意,立刻拔出戰刀,衝了上來。
荼牛兒拳打腳踢,眨眼間放倒兩人。
樑嘯坐在駱駝背上,居高臨下,拉弓搭箭,毫不留情的射擊。
這些匈奴人折騰了一夜,滿臉是血,精疲力盡,面對荼牛兒和樑嘯的攻擊,他們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一邊抵抗,一邊大聲的喊叫,讓其他的匈奴人趕緊來支援。那些匈奴人倒是想過來,可是他們被謝廣隆、龐碩等人兩邊擋住,根本衝不過來,雖然用箭將駱駝射得像刺蝟似的,卻依然無法支援。
二十餘步的距離,樑嘯射出七箭,射殺七人。
荼牛兒打倒三人,衝到了擔架面前,揮劈砍斷繩子,將姑鹿狐的屍體提了起來,扔上馬背,然後自己也跳了上去,策馬狂奔。
“走!走!”見荼牛兒得手,樑嘯立刻將目標轉向外圍的匈奴人。他越過李舒昀等人的頭頂,連射數箭,將衝得最近的幾個匈奴人射倒,又轉身將擋在龐碩、謝廣隆面前的敵人射倒幾個。
龐謝二人面前的壓力一減,立刻再次猛擊駱駝,衝出了匈奴人的包圍圈。他們拼命的用手中的武器猛擊駱駝臀部,壓榨出駱駝的最後一絲力量,將駱駝逼得和奔馬一般。蹄聲如雷,氣勢驚人。
匈奴人追了上來,不斷的放箭,最快的已經追到了郭文斌的身後,只是被駝馬擋住,一時無法追過來。郭文斌見狀,一邊策馬逃跑,一邊解開馬背上的包袱,拿起一件件辛辛苦苦從西域運來的精緻物品,砸向匈奴人。
樑嘯轉過身,瞄準那些近在咫尺的匈奴人射擊。即使是在搖晃不定的駱駝背上,在這樣的距離,他也能做到百發百中。匈奴人被他射得擡不起頭,只好策馬跑到他的右側,不斷的射擊。
樑嘯左手持弓,只能向左偏轉,右側是他的死角。所以他把郎官中箭術最好的李舒昀安排在這一邊。看到匈奴人追來,李舒昀和郭武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和匈奴人對射,護住了樑嘯和郭文武。
這時,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的郭武展示出了意想不到的技能。他右手握弓,左手勾弦,連射兩箭,將一個匈奴人射倒在地,解了樑嘯肘腋之急。
樑嘯用眼角餘光看到,不禁讚了一聲:“郭武,好樣兒的。”
“哈哈,多謝大人誇獎。”郭武大笑着,再發一箭,射倒一人。
這時,他們已經奔出數百步,駱駝漸漸的跑不動了。龐碩和謝廣隆已經放棄了駱駝,跳到了戰馬背上。樑嘯也在荼牛兒的幫助下,由駱駝背上跳了下來,騎在了月亮背上。此刻大家都是戰馬,匈奴人雖然全力追趕,卻還是慢慢的落在了後面,雖然還不肯放棄,也卻只能睜睜的看着樑嘯等人越跑越遠。
樑嘯等人一口氣跑出近十里地,這才停了下來。荼牛兒從馬背上掀下姑鹿狐的屍體,取下了腰間的短刀,解開了他身上的甲冑,用短刀砍下了他的首級,將他的屍體扔在一邊,然後將短刀遞給樑嘯。
“走吧。”荼牛兒再次跳上馬背。“真是死沉死沉的,現在輕鬆多了。”
樑嘯看着系在荼牛兒馬鞍旁的姑鹿狐首級,咧着嘴樂了。“文斌,你說月氏王會相信嗎?”
郭文斌也樂了。“大人,月氏王相信不相信這個首級無所謂。她看到這副甲冑就會信了。這是大夏國的上等甲冑,很少見的,只有貴人才用得起。”
“那這口刀呢?”樑嘯將短刀遞給郭文斌。他一接到這口短刀,就覺得這刀不一般,好像比漢刀還要鋒利一些。匈奴人也能冶鐵,但總體來說水平不如漢人,應該製作不出這樣的好刀。他原本以爲也是大夏的東西,但是形制又是標準的匈奴風格。
“這是匈奴的徑路,就是寶刀的意思。”郭文斌接過刀,掂了掂,也覺得很驚訝。他抽出半截,立刻眼前一亮,激動起來。“大人,這是西域天鐵。”
“什麼西域天鐵?”
“不知道,只知道是一種很神奇的鐵,據說是從天下落下的,價格比同等重量的黃金還要貴。用這種鐵製成的刀削鐵如流,非常罕見,沒想到這個姑鹿狐居然有一口,看來他真是渾邪王的寵兒啊。”
樑嘯將信將疑,順手在姑鹿狐精緻的頭盔上砍了一下。“嗤”的一聲,頭盔雖然沒被切下一塊來,卻也被削出一個缺口。樑嘯見了,大喜過望,順手將短刀插進腰帶。
樑嘯沒敢多休息。他劫走了姑鹿狐的屍體,姑鹿狐的侍從肯定不會罷休,用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他讓郭文斌辨認了一下方向,再次起程。
這一次,他們除了幾匹備馬和武器,幾乎扔掉了所有的東西,義無反顧地向西急馳而去。
前途漫漫,生死茫茫,卻沒有一個人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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