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嘯站了起來,走到老安德魯的身邊。老安德魯卷着袖子,正在洗涮戰馬,見樑嘯走近,他連忙停下手裡的活,躬身行禮。
“真是一匹好馬。”樑嘯撫着馬脖子,讚道:“騎在這樣的馬背上,走遍天下都不怕。”
“哈哈,主君說得對,的確是一匹好馬。不過,好馬更要用心‘侍’候,要不然的話,它會受委屈的。”
樑嘯皺了皺眉。郭文斌趕了過來,將老安德魯的話翻譯給樑嘯聽。樑嘯連連點頭。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許該學點希臘語、拉丁文了。以後要和大量的希臘人打‘交’道,一直依靠翻譯可不行。
“老安德魯,像你這樣的戰士,大宛還有多少?”
老安德魯沉思了片刻,又掰着指頭算了一會兒。“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吧。”
“這麼多?”
“這還不算多。在月氏人來之前,大宛是巴克特里亞的一個郡,只有一些駐守的兵力,大部分人都被歐克拉提德斯一世調去征討南方了。”
“那你現在能招募到多少人?”
老安德魯眼睛一亮:“主君需要多少人?”老安德魯的熱情超出樑嘯的預計,看起來他恨不得將曾經的老戰友全部招募過來,爲樑嘯效力。
樑嘯有點被他嚇着了。他連忙聲明,目前只是想多招一些‘侍’從,保障安全,用不了太多的人,最多兩百就夠了。
老安德魯有些失望。“主君如果是擔心錢,我們可以暫不用酬勞,只要能讓我們一起戰鬥就行。故國已亡,我們只剩下這些血脈相同的戰友了。和他們一起戰鬥,哪怕是戰死,我們也不會孤單。”
“你放心,一定會有機會的。”樑嘯鄭重的承諾。“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
老安德魯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連連點頭,立刻去找其他的夥伴商量,先滿足樑嘯兩百人的要求。
樑嘯又找來了郭文斌。老安德魯說的錢的確是一個問題,就算這些希臘人不要酬勞。基本的開支也是一個大問題。幾百人的吃喝拉撒,每天要‘花’不少錢,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他肯定是養不起的。
“籌集的那一萬金還有多少?”
“還有一千三百多。”
樑嘯皺了皺眉。除去收購絲綢絲織的五千多金,剩下的三千多金都用在了這四五十人的身上。要養兩百人得‘花’多少錢?
聽了樑嘯想擴招的想法,郭文斌仔細考慮了一會。“兩百人的費用,我可以解決,再多的話,就有點困難了。大人,人的開支有限,馬的開支纔是大問題。大宛馬的餵養很講究,平時還可以放牧,戰時卻必須用‘精’料。一匹馬的開支相當於五六個人,上等戰馬還要翻番。餵養不到位。這些戰馬發揮不出作用的。”
樑嘯點點頭。這些天,他雖然不用親自餵馬,但是親眼目睹老安德魯等人是如何‘侍’候戰馬的。這不到五十人的隊伍有戰馬七十多匹,每天戰馬吃掉的錢佔去了絕大部分。這還是平時,戰時會更多。如果想招募兩百人,以步騎各半,騎士配兩匹馬,步卒配一匹馬計算,需要五百匹馬,相當於三四千人的開支。
難怪以大漢七十年的積累。剛打了幾仗就‘花’得乾乾淨淨。
這簡直是個無底‘洞’啊。
“這件事得從長計議。”樑嘯說道:“不過,我們要想在這裡站穩腳跟,沒有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突班死了,烏孫人很可能會急眼。如果我們沒有足夠的實力。也許不用烏孫人動手,大宛人就會殺死我們。”
“大人所言甚是。”郭文斌撓撓頭。“不過,烏孫人是匈奴人的附庸,我們既然決定要與匈奴作戰,遲早就要面對烏孫人。再者,大人不遠萬里來到此處的目的。不正是牽制烏孫人,進而拖住匈奴人嗎?現在這個目的快要達到了,甚至比我們當初預想的還要順利一些,應該高興纔對。”
樑嘯哈哈大笑。的確如此,當時他只把希望放在月氏人身上,現在還有可能把大宛甚至大夏——巴克特里亞一起拉進來,簡直是超出預期啊。
“那好,你想想辦法,儘可能的多籌一些錢。我再和昧蔡商量商量,看看他能不能支持一些。我估計,他現在也很撓頭吧。”樑嘯想了想,又道:“你和聶壹聯繫一下,看看能不能送個消息回去,讓家人放心,也讓朝廷知道我們還活着。”
郭文斌應了,轉身去安排。
樑嘯目送郭文斌離開,招呼荼牛兒道:“走吧,陪我在河邊走走,我還要考慮一些事情。”
荼牛兒跟了上來,看看四周,低聲說道:“阿嘯,我問個事。”
“什麼事?”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腿’上力氣特別大?”
樑嘯眨眨眼睛。“沒有啊,我沒這樣的感覺。”
“可是……你怎麼可能一腳踹斷那個角抵士的胳膊,而且是在被他制住的情況下。我後來試了一下,就算是我,也未必能一腳踹斷。我讓大虎也試了一下,大虎也說不太可能。”
“是嗎?”樑嘯也說不出來爲什麼。那時候太緊張了,烏孫人雖死,大宛人還在一旁看着,他只想儘快回到馬背上,哪裡有時間去關心別的。要說他那一腳的力量超過荼牛兒和龐碩,連他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
昧蔡最近很撓頭。
樑嘯殺死了突班,揭穿了蟬封和突班勾結的‘陰’謀,他在朝堂上大獲全勝,一舉擊敗了宿敵蟬封。但是,面對烏孫人可能的進攻,他也沒有好的解決之道。
大宛不是烏孫的對手,這是人所共知的現實,即使昧蔡本人也不能否認。因此,不少權貴指責他引狼入室,得罪了烏孫人,很可能會給大宛帶來亡國之禍。
面對洶涌的輿情,昧蔡心裡沒底。他只能一面儘可能的安撫毋寡,一面緊急出城,找樑嘯商議。
兩人沿着河邊,邊走邊談。
聽完了昧蔡的擔心,樑嘯笑了一聲:“副王,我們漢人有句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危機危機,既有危險,也有機會,你說是不是?”
昧蔡看看樑嘯,心裡莫名的安了些,隨即又有些慚愧。自己年近四十,又是大宛國的副王,居然還要向一個尚未二十的漢人少年請教如何保護大宛國,真是沒面子。
“樑君有計劃了?”
“我是有計劃,不過還需要副王的支持才行。”
“樑君請說。”
“首先,打鐵還需自身硬,如果你們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不如趁早向烏孫人請降。”
“大宛雖弱,卻也不願意依附他人,如果能戰,當然還是要一戰的。”
樑嘯微微頜首。昧蔡雖然說得不是很堅決,但至少說明他是不甘心向烏孫人俯首稱臣的。這是好事。“其實,大宛有最好的戰馬,也有幾萬戰士,即使烏孫傾力來攻,也未必能勝。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宿敵在一旁虎視眈眈。”
昧蔡恍然大悟:“月氏?”
“是的。月氏人曾經滅了烏孫人的國,殺死了獵驕靡的父王,他不可能放着近在咫尺的月氏不問,先來攻擊大宛。就算先攻擊大宛,恐怕也是爲了利用大宛的人力物力,與月氏作戰。因此,月氏人絕不會願意看到大宛被烏孫人收入囊中。”
昧蔡連連點頭,神情輕鬆了許多。
“副王,我想去一趟月氏,盡一切可能的說服月氏與大宛聯盟,共抗烏孫。”
“好,那就辛苦樑君了。我向大王請示,派人護送你去。沙漠裡常有盜賊出沒,樑君又攜帶重禮,沒有保護可不行。”
“可是,除了副王之外,我對大宛的貴人信心不足。”
“要不,我來安排人?”
“副王,你現在比我更需要信得過的人。”樑嘯笑道:“這就要說到我說的第二個問題了。突班死了,烏孫人遲早會生疑。不管將來是戰是降,副王都應該做好準備。至少應該派人先控制山口,你說是不是?”
昧蔡有些遲疑。他對打仗的事不是很熱心,也不是很在行。
“副王放心,我可以留兩個人給副王,他們都有統兵經驗,只要有數百‘精’銳,守住山口應該不成問題。副王,若能擊退烏孫人,保護大宛,這個功勞可不小啊。”
昧蔡怦然心動。蟬封已經敗了,他如果立下戰功,他在大宛國的位置豈不是更加牢固了?
“可是樑君的安全也不能忽視啊。”
“我想請副王給我撥一些軍餉和裝備,我自己再想想辦法,招募一些老兵,保護我出使月氏。一旦戰事爆發,我再率領他們追隨副王,爲副王效力。不知副王意下如何?”
昧蔡轉過頭,看了樑嘯一眼,哈哈大笑。“能有樑君這樣的勇士助陣,我就安心多了。好吧,你準備招募多少人,兩千夠不夠?”
樑嘯心裡暗讚一聲:我日,這貨很有錢啊,一開口就是兩千?在大漢,兩千人就是一部,至少得是個校尉纔有資格統領這麼多人,說不定還得是中郎將。
樑嘯連忙拜謝。爲了避免昧蔡擔心他坐大,他主動提出,先招募兩百人去月氏,剩下的人就留在大宛,接受昧蔡的命令,樑嘯安排兩個好友幫他指揮、訓練。昧蔡大喜,一口答應,興沖沖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