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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蟜和綠衣也被粗魯的北軍正卒拎出來,兩個人出來時也是不着寸縷的,幸好那幫粗魯的大頭兵還知道給塊毯子遮擋一下,要不然他真是沒臉見人了。
剛走出房間,他就被屋外的陣勢給嚇得不輕,幾百號北軍正卒排列整齊按刀肅立,明火執仗的姿態囂張跋扈,全然不當此地是堂邑侯府。
陳蟜披頭散髮赤着腳在冰涼的土地上站着發呆,睡的暈乎乎的腦袋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狀況,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一場可怕的惡夢。
“你們……什麼……意思?阿嚏!我……我是隆……隆慮侯!阿嚏!你們……不能……對我無禮!”
北軍騎都尉李敢瞪大牛眼大笑一聲:“隆慮侯?那感情好!咱們抓的就是你隆慮侯,左右聽令把這狗男女的遮擋物剝掉!。”
兩個如狼似虎的北軍正卒一把扯下他身上的毯子,另外兩個正卒扯下綠衣的毯子,兩個人嚇的臉色發青,在夜風中捂住身體又蹦又跳嗷嗷直叫。
“誰是你們的頭領,給我出來!”
劉嫖披頭散髮的的走出來,倉促套上的衣衫皺皺巴巴的,頭髮也沒來及梳理就被不速之客給請出來。幸好那些個北軍的大頭兵知道她身份不同以往,又退出去允許她穿上衣服走出來。
“出來!不要給我裝傻,沒有人指使給你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夜闖侯府。”
“您說的沒錯。的確是有人指使。”
隊伍裂開一道縫隙,曹時緩緩的走出來,他的身旁分別是北軍中尉張歐。
“曹時!竟然會是你!”
“正是我,時隔幾個時辰不見長公主,在下甚是想念,正巧堂邑侯世子來拜訪我,說了些非常有趣的事。某於情於理都應該夤夜拜訪。”
劉嫖憤怒的眼珠子快瞪出來:“好一個甚是想念,好一個夤夜拜訪!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竟敢視漢律如無物。挾公器私用欺辱到本公主的頭上,你所犯的條條狀狀都是死罪,天一亮就是你的受死之期!”
中尉張歐一拱手:“館陶長公主言辭過激了,我奉天子命對堂邑侯府進行搜查。北軍的軍事調令乃是天子親自賜下的虎符,於公不違漢律,於私……也沒錯。”
張歐的目光掃向一旁的女眷堆裡,劉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掃向左右兩排人衣衫不整的侯府女眷,忽然看到意想不到的一幕,自己兒子陳蟜和綠衣光着身子一邊是凍的亂蹦,一邊還有力氣大喊大叫。
“蟜兒!你,你這個孽畜,竟然做出傷風敗俗的事。你難道不曉得綠衣是你父親的女人,你這個小畜生,小畜生……”劉嫖氣的呼吸像拉風箱。忽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衣衫不整的女眷被夜風凍傻了,竟然站着原地呆呆的看着館陶長公主昏倒,蹲在角落裡不敢擡頭的男寵想去扶一把,立刻被看管他的北軍正卒一腳踹倒,老兵們罵罵咧咧的嘴巴不乾淨,狠狠的在他身上踹幾腳才停手。
張歐是個厚道人。想叫人扶一把,曹時卻拉住他的胳膊。連連搖頭。
他們不敢對館陶長公主劉嫖動粗下手,畢竟她是太宗長女,高宗長姊,天子的姑姑兼岳母。
除了劉嫖謀反,或者幹出類似謀反的大逆不道惡行,否則尋常的罪責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天子劉徹也不能。
劉嫖昏倒,沒人敢扶,理由很簡單,怕賴上。
這老婆娘可不是良善之人,醒來時說不定誣賴曹時推倒她的,鬧到朝廷裡那可真是百口莫辯有理說不清。
好比要古代版碰瓷,用本時代的說法是血口噴人,或者賊喊捉賊。
曹時不怕陽謀陰謀就怕耍無賴,尤其是劉嫖這種身份的人耍起無賴撒潑哭鬧,那絕對是件讓人崩潰的恐怖事情。
先下手爲強必須快準狠,不可以有婦人之仁,她昏倒就昏倒好了,反正堂邑侯府家的破事足夠她回味的。
兩個頭頭不動,北軍的大頭兵更不會管,幾百號人就眼睜睜看着館陶長公主昏倒在那。
隆慮侯陳蟜剛想動彈,立刻被北軍正卒踹的連連趔趄,要不是身旁有綠衣扶着,差點就摔個跟頭。
“你們竟然這麼對待我,你們和曹時一樣瘋了嗎?實話告訴你們,平陽侯曹時活不過今天,只要天一亮他就得死!”陳蟜罵起人來連貫許多,指着北軍的大頭兵嗷嗷叫嚷,要不是他全身光溜溜的大失體面,還真有點列侯勳貴頤指氣使的架子。
“瘋了?我看是你瘋了吧!偷你父親的女人,你纔是真的瘋了,不知道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騎都尉李敢冷笑道。
北軍的大頭兵嗤笑,真是搞不懂這個年輕二世祖的腦袋裡裝的什麼東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去作死,在立法森嚴的秦漢時代,偷老爹女人是分分鐘要送命的,別說大頭兵們故意踢他幾腳,就是打個半死上官也不會管的,這種敗壞民風的極惡之徒沒有被當場處決掉,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李敢的父親是人稱飛將軍的李廣,年紀輕輕驍勇善戰,在邊郡當了幾年基層軍官,憑着一刀一槍殺匈奴人得來的功勳,去年才調回北軍出任騎都尉,手下幾百號驕兵悍將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提起飛將軍的小兒子,北軍上下沒有人不服氣的。
隴西李氏的出身並不差,祖上秦將李信是滅楚大將。再往上十幾代是魏國大夫,只是因爲時代秦將的身份而沒撈到開國的大功勳,他父親李廣混了幾十年只是個關內侯。所以他最瞧不起無用的列侯子弟,那麼好的地位擺在面前偏偏去做紈絝,這種渣滓在他眼裡連個屁都算不上。
李敢很佩服曹家,他父親李廣評價曹家,稱之爲四代列侯沒一個孬種。
曹時年紀輕輕得以位列九卿,治國政纔不用他這個大頭兵來評價,單說騎術和他相差彷彿。就好比草原上的匈奴人一般的騎術,箭術甚至比李敢還要厲害一些。早在兩百年前,隴西李家的箭術就享譽關中海內知名,李敢的箭術竟然不如曹時,簡直匪夷所思。
李敢纏着曹時比試幾十次。每次都敗在他的連發四十矢的神技之下,搞的每次碰到他都要纏着學連發神技。
爲了學藝,他不惜拿出自家的貫石箭術作爲交換,據說貫石的神技對瞬間爆發力和準頭要求很高,兩百步內(150米)可以用平射做到例無虛發,練到極致五十步內平射一箭可以射穿巨石,連巨石都能射穿更何況是披甲的武將。
他哥哥李當戶和曹時關係不錯,他也和曹時混的很熟,京師練箭圈子裡就屬李敢和他關係最好。兩人除了切磋箭術還琢磨騎兵戰術,隴西李家幾代人都是純粹騎兵將領,李廣的騎兵自稱僅次於灌嬰。爲漢家第二騎兵大將,還謠傳漢文帝當年誇獎李廣在漢初能博得萬戶侯。
李家人爲了造勢有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可李廣的真本事可一點也不差,箭術槍術在八十萬漢軍裡一直是最拔尖的,騎兵訓練的也是非常強悍驍勇果敢,唯一不太好的地方是紀律性比較差。就像一羣刀口舔血的馬賊土匪似的,來去如風戰力強悍血性十足。訓練度和士氣遠遠高過馬賊。
李廣的騎兵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不像漢軍,曹時和李敢研究騎兵恰好取長補短。
今天的大半夜的,李敢已經睡着了,聽說中尉張歐帶着他手持虎符入營調遣北軍正卒,就毫不猶豫的披掛而出權當是幫朋友一把,順便還能噁心噁心二世祖陳蟜。
“小子,你別給我瞪眼,信不信我給你一拳讓你鼻青臉腫?”
陳蟜嚇的瑟縮成一團蹲下來,沒有衣服沒有毯子,只有蹲下來儘量避免寒意涌過來,綠衣抱着他的肩膀相互取暖,若不知兩人的曲折關係,還真以爲這是對普通小情侶。
恰好在此刻,穿戴整齊的堂邑侯陳午,還有跟在他身後的十八歲御婢姍姍來遲。
陳午遭遇的情況要比他老婆劉嫖好的多,北軍正卒踹開們看到陳午摟着御婢坐起來,就二話不說掉頭把門關上,也不催促他們走出來,就守在門外耐心等着。
陳午是個慢性子,突然看到闖進來的北軍正卒也是嚇了一跳,發現自己沒有危險就安下心慢慢穿衣服。
十八歲的小御婢很會伺候人,爲他穿衣梳髮帶上發冠,還爲他取來清水皁角洗臉,柳條蘸青鹽刷牙,一切準備妥當才陪着陳午走出屋來。
“哎呀!嫖兒怎麼摔倒了。”
陳午直接無視了大喊大叫的兒子陳蟜和綠衣,三兩步走到劉嫖身旁扶起昏倒的老婆,按住人中半晌才把她喚醒。
“嫖兒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哪裡疼告訴我。”陳午略關切地問道。
館陶長公主眨眨眼,從昏迷中醒來的腦海一片混沌,倏然看到夫婿扶着她溫聲細語的關切之意,劉嫖還以爲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她還是十三四歲小姑娘的時候,比她年長十歲的夫婿也曾這樣關心過自己,她從陳午的身上體會到一絲從未享受過的父愛溫暖,那時的她帶着近乎尊敬的心誠心實意的愛戴夫婿,因爲夫婿寬厚的肩膀在安撫着她飽受創傷的心靈。
自從她對陳季須打罵虐待,陳午對她的熱情就陡然下降,一切都變了。
那些濃情蜜意時的誓言成空,夫婿陳午不斷的蒐羅御婢供自己寵幸,嫉妒心強烈的劉嫖數次闖進房間,拽起正被寵幸的御婢肆意打罵侮辱,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時,夫婿陳午都會保持默不作聲無動於衷的表情。直到她得意洋洋的離去。
一個個被寵幸過的女人被攆出堂邑侯府,劉嫖沒有得到一直想要的寵愛,反而促使陳午變本加厲在外尋花問柳。她回到後宮裡哭訴過幾次也無濟於事,她的父親,偉大的漢文帝每次看到她時,就像看見仇人一樣,母后竇漪房在後宮手眼通天,偏偏無力把手伸到宮外。
夫妻倆冷戰,導致她多年不育。直到忍無可忍的竇漪房把堂邑侯叫到宮裡呵斥,劉嫖才得以連續生下陳阿嬌和陳蟜。可是夫妻倆的感情已經徹底破裂了,陳午對兩個孩子予取予求,對功勳列侯子弟的弓馬箭術訓練、貴族禮儀訓練不聞不問。
兒女年紀漸長,陳午也不帶孩子們去勳貴子弟和貴女們的小圈子。擺明了要讓一雙兒女成爲列侯們的笑柄,甚至從沒想過要讓他們進入那個多少人擠破頭的關係網裡,女兒和兒子從小就被慣壞了,驕橫跋扈目無尊長,徹底成了勳貴子弟嚴重的廢物。
劉嫖徹底死心了,懷着無盡的恨意和第一個男人偷情,回到家裡和陳午炫耀自己的戰績,得到的卻是冷漠和平淡如水的敷衍。
她氣不過,開始瘋狂的找野男人。就像她的姐妹絳邑公主那樣越玩越大,一玩就是十幾年,最後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她已經忘記自己當初的目的,或許是報復,又或許不是,她已經不在乎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個人作風不檢點又能如何?世人只會罵堂邑侯陳午是個烏龜王八蛋,有成百上千個連襟。
時隔三十多年。劉嫖又一次品嚐到溫暖的懷抱,刻骨銘心的感覺從記憶深處翻出來。她忽然想流淚,爲什麼這一切來的這麼晚。
館陶長公主淚流滿面,恨自己只顧找男人,兒子揹着自己興風作浪都不曉得,得罪多少人全靠她撐腰解圍。
就連平陽侯曹時也是兒子得罪了,再讓她親自上陣替兒子出氣打擂臺。
爲了不成器的兒子,劉嫖拉下臉罵了侄女劉婠一頓,得罪了平陽侯,兩家結下仇怨。
她早已不在是那個嫉妒心超強的小女人,她的孩子也不在是那個可愛的小寶貝。
她變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她的孩子變成了偷老爹小老婆的無恥之徒。
怎麼辦?
“郎君,妾錯了。”
陳午愣愣的望着懷中的女人,彷彿回到三十六年前新婚之夜,那個小女孩趴在自己懷中撒嬌邀寵。
三十六年一晃而過,昔日的小女孩變成年老色衰的老女人,昔日年輕健壯的新郎官也變成年近六旬的老人,花白的長髮,蒼老的面龐,那是歲月留下的印記。
“妾錯了。”
陳午從回憶中醒悟過來,喟然一嘆道:“錯在我,一切都怪我疏於管教,怎麼辦?沒辦法啊!”
“郎君,救救孩子吧!她今年才二十三歲呀!”
面對劉嫖的懇求,陳午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倘若沒被抓個現行,他豁出臉面也會把陳蟜拉回來,北軍抓了個正着就毫無辦法了。
曹時笑眯眯的看着夫妻倆互訴衷腸,傳聞中他們夫妻倆分居多年從不說話,堂邑侯陳午玩他的女人,館陶長公主劉嫖玩她的男人,兩邊互不干涉友好相處,各有各的圈子自得其樂。
可眼下的情況並非如此,夫妻倆好像關係非常親密,那神情語態真是羨煞旁人,五六十歲的老頭老太太也能像年輕人似的,曹時聯想起自己和老婆劉婠,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一向好的不得了,平時也差不多也就這個模樣了。
“二位敘舊完了?那我要宣佈罪行了!天子驚聞堂邑侯家宅不安,命我與中尉夜闖侯府仔細搜查,現查明罪證並宣告,隆慮侯陳蟜大逆無道,坐與父御婢奸,依漢律,論罪當死!”
大逆無道!論罪當死!
漢律遣詞用句非常嚴謹,用上大逆無道四個字通常是犯下驚世駭俗的大惡,可以說每個揹負大逆無道的人,都是歷史的罪人,其罪之重罄竹難書,要不是漢文帝廢黜夷三族、連坐等惡刑,大逆無道者通常是要受到最恐怖的刑罰。
別說小小的隆慮侯。即便諸侯王犯下大逆無道的重罪,下場也只有一個死字。
這是漢家的底線。
沒有人敢觸碰的底線。
即使館陶長公主手眼通天,可當阿面對漢律的紅線時也無可奈何。求到長信宮不會得到幫助,反而會氣壞瞎眼的老母親。
竇漪房向來是個重視禮法的老頑固,對待不尊規矩的人從來不給好臉色,哪怕是親生子女觸犯她的忌諱也別想輕饒,陳蟜幹出傷風敗俗的大惡之事,沒有人能保得住他。
劉嫖彷徨無措,她忽然想起幼年時代犯了錯。被父親毫不留情的斥罵時的感覺,那種痛苦煎熬和巨大的失落感。像一把刀刺中胸膛,痛徹心扉。
忽然間,陳蟜跳起來大聲叫嚷:“我做的很隱秘,你們怎麼會知道?侯府裡一定有內鬼!到底是誰?”
內鬼!
館陶長公主一愣。內鬼會是誰?
目光掃過左右兩排人,一張張被夜風吹到呆滯的傻臉,會是她們之中的哪個人在作祟?
劉嫖心中隱隱察覺不對,擡眼一瞥無意中看到北軍正卒的身後,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晃動。
“陳季須!你怎麼在這兒!你……難道是你!”
那道身影微微一顫,從人羣裡鑽了出來,臉上包着繃帶的中年男子,赫然是半夜逃出侯府的侯世子陳季須。
陳季須的臉上纏着紗布繃帶,神經兮兮的大笑着:“對。就是我,我親愛的母親,你感到很意外嗎?意外嗎?哈哈哈哈……”
繃帶上殷虹的血漬。和神經質的笑容表情猙獰恐怖,就像一個瘋子似的。
劉嫖臉色連變。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她完全沒想到竟然壞在陳季須的身上:“你這個小畜生,一定是你這小畜生陷害蟜兒,你給我說,你的居心何在!”
“您一定很意外我的出現。可是您打我的時候,爲什麼沒想過我也很意外?我今年快四十歲了。我已經快二十年沒捱過打了,您知道我上次捱打是誰的動手的嗎?是您,都是您!我親愛的母親!看看我臉上的傷痕,我身上的舊傷!我要感謝您對我的厚愛啊!我要加倍的愛護我可愛的弟弟啊!哈哈哈哈……”
陳季鬚髮瘋似的撕掉臉上的繃帶,剛閉合的傷口又被野蠻的扯開口子,傷口上塗抹的淺色的藥粉和鮮血混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滿臉狼藉。
他在笑,扯開衣裳露出臂膀和胸膛,只見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舊傷疤,傷痕縱橫交錯,有的顏色深有的顏色淺,有些地方密密麻麻的傷痕糾纏着,那是若干年前苦難的紀念品。
“看到了沒?這是我最慈愛的母親留給我的,這就是我渴望的母愛,您真愛我啊!真的!”
陳季須神經質的笑着:“您知道我是怎麼愛弟弟的嗎?十三歲我帶他去勾欄寨,十四歲我把他騙進父親御婢的房間裡,十五歲我灌醉弟弟……嘿嘿,這個暫且不提,母親,您說我愛他們嗎?愛的深不深?我學的不好,但這就是我對弟弟妹妹的愛啊!”
一陣夜風吹過,滿園寂靜。
幾百號人保持僵立,數百到錯愕的目光看向那個瘋子般的男人。
陳季須真的瘋了。
“你……你這個孽畜!大逆無道的孽障!我當初真應該溺死你這個畜生!你這個喪盡天良的孽子,那是你弟弟,你怎麼可以!”館陶長公主脫下繡鞋奮力丟過去,扯下頭上的鳳釵一股腦的丟過去,彷彿那是殺人不眨眼的暗器,立刻殺了那個無恥的王八蛋。
劉嫖失去控制的大叫着,她的精神快要崩潰了,她快瘋了。
“陳季須!我恨你,我要殺了你!放開我!”陳蟜被兩個北軍正卒死死按住,臉貼着乾硬冰冷的土地,口水眼淚鼻涕不停的往外流,他沒想到平時碌碌無爲的兄長竟然一肚子壞水,一路帶着他滑入看不見底的深淵,他恨的牙齒都快咬碎了。
堂邑侯陳午驚愕的看着長子,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嘴裡喃喃自語道:“須兒,你真的陷害你弟弟……”
“父親!我的好父親,您永遠寵溺弟弟妹妹,從沒有愛過我哪怕一次,從小到大我受了那麼多罪沒見您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句暖心的安慰的話都沒有,父親,我恨你!我要親手毀掉您最愛的兒子,我要讓他萬劫不復!”陳季須咬牙切齒地說道。
劉嫖憤怒的眼珠子都紅了:“你這個孽畜!你引誘親弟弟作出大逆無道的罪行,你也犯下了死罪!”
“我不在乎,我只要陳蟜去死,陳家完蛋就滿足了。”陳季須深吸一口氣,環顧堂邑侯府的一花一草一景一物,忽然笑了:“這個園子多麼美好,你們和我不配住在這裡,因爲咱們太髒了。”
館陶長公主差一點又昏過去,氣的臉色發青呼吸困難,這輩子她受過的屈辱都不如今天一晚遭遇的多。
曹時好整以暇,全然不管陳家勾心鬥角的破事,自從陳家出了個吃裡爬外的叛徒,勝負就早已決定。
張歐的手舉着半天,嘆息一聲放下手。
北軍正卒擒住瘋癲的陳季須,這個悲情的男人寧願以身殉葬也要毀掉自己的家。
他成功了,他的命運也即將走到盡頭了,陳蟜死罪難逃,陳季須也難逃一死。
曹時冷冷的注視,看着陳家的鬧劇緩緩進入尾聲。
陳午的兩個兒子都完了,身爲父親管教不嚴,陳午也難辭其咎,免侯除國廢爲庶民。
堂堂開國列侯,一門兩侯的豪門世家,就這麼完了。
劉嫖就像只受傷的母老虎,死死攥着拳頭大叫:“少府!平陽侯曹時!你有什麼招數直接衝我來!你想要我的命就拿去,放過我的孩子!”
她屈服了。
曹時一臉同情與悲憫:“我是少府,不是潑皮無賴,犯不着對女流之輩動手,隆慮侯陳蟜犯下大逆無道重罪,我勸您還是早點安歇別動歪心思,一切自有漢律作主!”
堂邑侯陳午猶豫道:“平陽侯!看在列侯的情分上……”
“抱歉,我說過這不能怪我,我給過長公主機會,被拒絕了也別怪我不給任何人面子。”
潛臺詞告訴他們,抱歉,你兒子必須死,你們等着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陳蟜被嚇壞了,顧不得自己沒衣服,連滾帶爬的哭喊道:“父親,母親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們救救我,曹時要什麼都給他吧!求你們了!”
“平陽侯!你說你需要什麼,我們堂邑侯家但凡有的全給你。”
“不!你只要張口要,哪怕我們沒有也會去皇宮裡求一份恩典送給你的,求求你給條活路吧!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曹時大笑道:“兩位莫非瘋了嗎?大逆無道者必死無疑的,你找我沒有用,找誰都沒有用!那是天子的旨意!”
“來人吶!把姦夫淫婦陳蟜和綠衣給我拿下,連同陳季須一起抓起來,扭送到中尉府大獄嚴加看管。”
北軍數百號士卒列隊轉向,押着堂邑侯世子陳季須、隆慮侯陳蟜、御婢綠衣緩緩離開。
劉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郎君啊!我們的蟜兒快要死了,蟜兒是我的心頭肉,蟜兒死了,我還怎麼活呀!”
陳午摟着老婆的肩膀彷徨無措,兩個兒子都要死,難道堂邑侯家真的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