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府。
曹襄騎着小木馬玩的正帶勁,霍去病毫不示弱的在另一個小木馬上奮戰,曹襄自封西路軍大將軍,霍去病自封東路軍大將軍,倆人分別正率領麾下漢軍討伐匈奴。
孫起家的養女李忘憂剛滿八歲,水靈靈的小姑娘長的非常可愛,難得的聰明乖巧很有耐心的陪着曹嫤玩,她的兄長李延年辛苦些,氣喘吁吁的做慢跑運動,這麼小的年紀鍛鍊身體是有點早的,侯府裡的正常規矩是男孩十歲打基礎強身健體,李延年屬於打基礎比較早的。
李忘憂在侯府里名聲不小,在陽信公主身邊頗得寵信,小小年紀被派到年幼的曹嫤身邊做玩伴,她在侯府裡的身份很特殊,並不是家生子的奴婢譜籍,戶籍名數是清白的良善人家。
小姑娘很聰明,雖然自己不是奴籍,卻從不把自己當做半個主人家看,平時小心翼翼的做事很用心也從不惹事,她兄長李延年也是個謹慎的人,小小年紀就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不僅跟着大兄孫懿習武強身,還要跟隨司馬遷學文化知識。
司馬遷可不簡單,才十歲的孩子卻是平陽侯曹時門下高徒,修習黃老新學五年頗有建樹,去年還出版一本基於《管子》闡述四民基礎的《論四民制度的起源》,注重講解“士農工商∈,..”四民體系的組成和社會分工,語言採用樸實易懂的白話文行文,講的內容都是曹時平時教導和他自己領悟的知識。
雖說《論四民制度的起源》內容比較淺顯立意也不算新穎,任何一個黃老新學派的學者都能寫的出來。可是那些做大學問的人是看不上那麼淺的問題,而是更傾向於研究新學的哲學內涵。以及對黃老新學對漢家社會的深層次影響,他們的文章通常採用晦澀難懂的文言文。或者半文言文半白話文的大雜燴,因爲很難懂也很無趣,所以只限於很小的學術圈子,以及朝廷裡的學術爭論裡。
他們講的太深,反而不如司馬遷隨手寫了個人人都能看懂的《論四民制度的起源》效果好,起碼上到深宮禁省的貴人,下到販夫走卒都能看得懂,起碼會恍然大悟原來四民是規範社會不同分工,並沒有歧視或者打壓某一類階層的本意。
正因爲道理很淺顯又不引人注意。非常類似科普讀物的小文章,因而傳播的效果遠比難懂的《管子》以及專業性更強的《貨幣論》更迅速,並獲得包括商人、貨殖者、百工以及小販在內多個階層的熱情支持,短短一年就引起一場全新的黃老新學熱潮。
曹時的名氣隨之水漲船高,原先並不關心政治和學術的商人與貨殖者們也在變化,其中包含鐵匠、木匠、泥瓦匠、石匠、紡織女工在內的百工也組織起來支持黃老新學,一時間長安內外的學術風潮變動非常大,甚至波及到百官公卿的個人立場傾向。
陽信長公主愁容滿面,夫婿在外領兵半年不見人影。兒子好不容易熟悉他這個當爹的就又一次拉遠,夫妻倆長期不見面日思夜想多少衷腸要互訴,她的心情怎能愉快起來。
更讓她發愁的是未央宮裡的皇帝,自家親弟弟也是個不省心的人。爲難她的平陽侯府也不是一次兩次,兩個月前平陽侯府的幾個大宗貿易受到經辦的東西兩市官吏阻撓,她親自出面找到內史府把麻煩給擺平。去未央宮面見天子也聊的不開心,姊弟倆好像有層看不見的隔膜。不如以前那麼貼心貼肺了。
她不知道皇帝的心爲什麼會突然變的不認識,印象裡自家夫婿在內爲朝廷獻策安邦。在外爲天子屢立奇功從未翻過錯誤,尤其是出任車騎將軍長期駐紮在外,從不參與丞相竇嬰與太尉田蚡的惡鬥,幾次面對竇嬰別有用心的拉攏都嚴詞拒絕,爲人低調謙遜比以前的脾氣收斂好多。
曹時要才華有才華,要能耐有能耐,年輕時張揚的個性也隨着閱歷增加更加沉穩,劉婠對自家夫婿滿意的不得了,唯一有點不開心是經常被派到邊境帶兵,她的理想還是以前當個九卿每天開個會一家幾口時不時去長安城外踏青遊玩的美好生活。
最近幾個月,自家夫婿突然被皇帝針對,陽信長公主既不理解也不能容忍,就因爲這事在長樂宮和太后說過好幾次,她的姐姐修成君金俗幫了許多忙,依然無法說動王太后去勸說皇帝。
她不明白母后的顧慮重重,如果說只是爲了那個沒用的“舅舅”田蚡第一個不會相信的就是她,五軍伐匈奴的大敗虧輸猶在眼前,匈奴在掠邊的烽火日益頻繁,身爲朝廷三公主管天下兵馬大權的太尉竟然如此沒用,臨陣畏怯丟了漢家的顏面。
皇帝容忍田蚡花錢贖罪已是忍耐極限,指望田蚡再次付出是不可思議的,蓋侯王信帶兵全軍覆沒雖有過錯卻不至於像田蚡的惡劣情況,至少存在起復重任九卿的機會,明明只有太尉田蚡是自家夫婿的政敵,田蚡自取滅亡已是定居,那麼皇帝爲什麼要針對自己夫婿呢?
陽信長公主悶悶不樂。
“姊姊,你看郎君的信。”
衛君孺捧着一疊信箋歡喜道:“郎君告訴咱們,常年離家讓將士們思鄉情重,郎君正在申請天子准許親眷去隴西與家人團聚,若一切順利咱們很快就能去隴西郡和郎君團聚了。”
“呀!夫君是這樣說的嗎?我前些日子也曾想過,沒想到夫君和我想到的一樣。”劉婠高興的不行,心裡那一絲煩惱也煙消雲散了。
隴西郡狄道城,車騎將軍府。
劉陵手捧碧玉簫,隨着輕柔的風兒翩翩起舞,簫聲彷彿癡情的女人如泣如訴的表達自己的哀怨和期盼,曹時以古琴爲其伴奏,原本慷慨激昂的曲調意外的搭配,曲子的內涵從癡情女盼夫歸變成男人在邊關戍守殺敵,背後的女人在家裡期望郎君歸來。
一曲罷了。
劉陵撩起長髮咯咯笑道:“將軍的琴聲少了幾分殺伐果斷,多了幾分兒女情長,是不是在向妾身?”
“你啊,這麼多年還存着撩撥我的心思?”曹時輕輕撥動琴絃,琴聲一改鐵骨錚錚的壯士之音,轉爲高山流水密林湖泊百鳥飛舞的空靈悠揚,他的琴聲並沒有變化,變的只是劉陵的簫聲,主動迎合曲調纔會產生錦瑟和諧的現象,當奏曲着更換曲目一切就又不相同了。
劉陵微笑着似不在意,邁着蓮步搖曳着身姿走到他身旁坐下:“您貴爲漢家一等一的大英雄好男兒,萬千少女迷戀的人傑,百年難得一見的兵聖軍神,我這弱質小女子撩撥一下有何不可呢?”
“兵聖軍神?別聽坊間小道消息訛傳,這二者的名號太大與我毫不沾邊,我只是個普通漢將。”曹時撥動琴絃的節奏微微一頓,原本空靈悠揚的曲子頓時失去幾分顏色。
劉陵咯咯笑起來,濃郁的香氣瀰漫在曹時的鼻間,假如形容幾年前的劉陵像個青澀稚嫩的青蘋果,現在的她就是那爛熟的紅蘋果,渾身散發着誘人犯錯的魅惑。
幸好,昔日的劉陵變的魅惑衆生,現在的曹時也比當年更有定力,面對幾十萬匈奴大軍依然能面不變色心不跳,更何況面前只是個毫無威脅的漂亮女人,以前害怕劉陵是缺乏經驗,現在不怕劉陵是成熟的表現。
曹時按住琴絃,隨手撥弄出另一支陌生的曲子,彷彿草原上奔馳的駿馬迎着烈風毫不畏懼的前進,蒼茫大氣的曲調瞬間震撼人的心靈。
劉陵沉浸在異樣的曲調中無法自拔,她忽然覺得眼前非常熟悉的男子變了,比以前更加深邃也更加難以捉摸,彷彿草原上吹拂的風,永遠也猜不到下一刻會吹向何方。
一曲終了,劉陵目光迷離,複雜的心緒糾纏着久久不能忘懷。
曹時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劉陵情緒恢復正常:“沙羨城傾注了你幾年的心血耗費幾年的光陰,能有今天的成績既是朝廷以兩淮填荊襄策略的功勞,也是你孜孜不倦忙碌幾年的辛勤工作之功,我看了下江夏郡的資料非常驚人,目前江夏郡在籍十五萬戶,人口七十一萬有餘,另有長期居住的非在籍人口三十餘萬,快趕得上五年前河東郡的數據,成果非凡吶!”
“我的功勞很小,主要是江夏太守是個有才華的人,三年來築沿江堤壩二百多裡,圍湖造田一萬兩千餘頃,江夏郡的百姓對他感恩戴德。”
“你說的是江夏太守文翁是吧!此人的確是我發現的能吏之一,之前在南陽郡當太守表現也不錯,再往前在蜀郡也乾的非常好,這次回京述職多半是要留在京師做九卿了,我已經寫信授意長安城的關係推薦田仁外放到江夏任太守,此人是田叔的幼子,難得的清廉能幹,輔佐三任宰相眼見開闊。”
劉陵點點頭正想說話,門外闖進來一個慌慌張張的信使。
“報將軍,太皇太后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