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二年大概是立國以來朝廷少有過舒坦的一年,就在這一年初春,北國萬里冬雪尚未融化的時候,鮮卑王徹犖歸帶着扶余、肅慎、沃沮諸部五萬蠻部驅趕犬馬跋山涉雪突襲弓盧水西岸邊的匈奴諸部落,經過一整年暴風驟雨般打擊的匈奴人窩在暖和氈帳裡耽於安樂,完全沒有料到東邊的鮮卑人敢頂風冒雪,抗着迷失方向,嚴寒冰凍的危險殺將過來。
匈奴諸部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常年依仗快馬弓矢稱霸草原的匈奴人在過膝的大雪面前傻了眼,特別是冬春之交冰雪似融非融十分鬆軟,雪地裡馬走不得而人卻能走得,爲有下馬步戰一條路,然而匈奴人無論體格亦或是步戰技巧都遠不是鮮卑人的對手,所以當戰爭一開始,勝利的天秤就毫無保留的傾斜過去。
不僅僅是慘敗,那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而且比普通屠殺更加殘忍。
經過匈奴叛徒及俘虜的漢民奴隸指認,鮮卑人把所有部族裡的“真匈奴”與號稱“匈奴”的部衆區分對待,真匈奴的定義是冒頓單于起家所率領的部族,以及被冒頓單于、老上單于、軍臣單于以匈奴同族待遇給與利於的部衆。
篩選出的“真匈奴”個個是部族裡的上層階級,即便不是貴族也比普通蠻部牧民強出一截,被篩選出來的匈奴人顯然被區別對待,一直作爲鮮卑王身邊漢軍指揮官的召孟告訴匈奴俘虜二選一做出抉擇,要麼讓“真匈奴”去死,要麼讓普通“匈奴”部衆去死。
很粗陋的離間計卻很有效。匈奴並非親密無間死板一塊,真正的匈奴人不過五十萬。而整個草原上卻有四百萬戎狄之裔,他們服從草原霸主匈奴人的號令也自稱匈奴。但是有文明的地方就會有貴族與平民,就會有富裕與貧窮。
真正的匈奴人到並不是天然貴族,多數也是普通牧民階層,但是他們卻享受匈奴單于的特別優待,天然比普通匈奴牧民擁有更多的牛羊,可以放牧時節最好的草場,可以搶到最漂亮的女人,只有其他非匈奴出身貴族比他們地位更高,而在同等地位下真正的匈奴人是有特權的。
召孟的離間計很簡單。“真匈奴”和普通匈奴兩者之間必須死一個,在屠刀的逼迫下普通匈奴部衆毫不猶豫的出賣了昔日羨慕嫉妒的“真匈奴”人,鮮卑人從頭到尾沒有出手,他們只是鬆開那些多數派的普通部衆,讓他們用自己的雙手殺死曾經的同袍兄弟,而且必須割下他們的頭顱掛在自己戰馬的脖頸上,用這種行動來表示從此與“匈奴”二字徹底決裂。
鮮卑人成功了,他們也害怕了,這羣野蠻而憨厚的草原人第一次發現人心的恐怖。在生存的壓力下背叛同袍只需要一瞬間,那些被殺的匈奴人臨死前流露出的憤怒、驚駭與不解依然歷歷在目,他們沒有死在鮮卑人的屠刀下,卻死在親朋好友的背後捅刀裡。
親手殺死自己的同袍舊友。還有他們的妻子兒女,並且割下他們的首級掛在自己戰馬的脖頸上,就像他們曾經割下漢人首級那樣炫耀自己的戰功。巨大的心理負擔和愧疚感讓許多匈奴人徹底瘋掉,更多的人默默的擦去臉上的血漬。雙眼中流露出決絕。
徹犖歸命令鮮卑人把瘋掉的匈奴人殺死,活下來的每個人打散重編入鮮卑各部。改名換姓剃髮易服改稱鮮卑,從此以後他們只是鮮卑不是匈奴。
這場戰爭規模不大,烈度也遠遜於各條戰線上的漢軍取得的勝利,但是對匈奴人的打擊卻是非常恐怖的。
其後三個月,鮮卑人依託弓盧水兩岸來回橫渡反覆設伏,屢次擊敗來犯的匈奴援軍,猶如一個雪球般越滾越大,直到左谷蠡王伊稚斜出動本部王帳騎兵也奈何不了他們,匈奴人才意識到自己的麻煩大了。
而漠南草原的情況同樣很糟糕,自去歲與大漠上以八千人突襲匈奴二十大軍嚇跑匈奴人得勝而歸,衛青一直蟄伏在邊郡等待時機,二月底得知鮮卑人與漠北匈奴左地腹地大獲全勝,當機立斷決定向北奔襲左賢王的漠南王庭。
而左賢王本人帶着本部八萬兵馬駐紮在單于庭,一方面要協助左右谷蠡王防備王庭附近的軍事威脅,一方面還要當心右賢王庭方向新遷入的呼揭人,留在漠南王庭的左賢王部只有三萬控弦,而且是些老弱病殘爲主,只有少量王帳騎兵負責指揮。
要放在前幾個月,即便明知左賢王庭空虛也不敢奔襲數千裡輕易涉險,而今匈奴人大勢已去即便一向沉穩的薛澤,資歷淺薄謹小慎微的李息也敢於鼓譟出戰,脾氣暴躁的公孫敖,傲慢勇猛的李廣更不在話下,衛青本人當然也是雙手贊同。
於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七日,衛青就點齊車騎六萬大搖大擺的奔着左賢王庭殺過去,沿途遇到的匈奴各部牧民嚇的屁滾尿流,如同幾年前漢人牧民遇到匈奴大軍的表情是如此相似。
這一招大開大合的攻殺本也瞞不住漠北的單于庭,奈何右賢王丟了根基嚇破膽,軍臣單于苦於連番失敗憂憤過度身體狀況時好時壞,太子於單又兼之年幼素無威望,於是單于王庭的軍政大權就落在左賢王乞鞮的手裡。
單于庭龍城的軍政大權一到手,左賢王可就不打算歸還回去,他可是一門心思想坐上大單于的寶座,而且他自己也認爲必須要當這個大單于,如今匈奴內外交困須得出一強人擎起金狼旗穩定軍心鼓舞士氣,重新奪回被漢人和鮮卑人拿走的榮光。
至於漠南王庭早已不在左賢王的計劃之內,他自己躲在龍城外的大帳內遙控單于庭外的八萬精銳,召集留守在單于庭的親信部衆日夜不聽的籌劃篡權奪位。而左谷蠡王伊稚斜,右谷蠡王居犁(曾有筆誤把右賢王圖奢寫成居犁)也有此想法。除去大單于本部十二萬精銳保持中立意外,這三方是守衛單于庭的主要力量。在防衛單于庭抵禦鮮卑人的同時也在勾心鬥角。
直到元光二年的七月,在匈奴高原以南的漠南各部悉數歸降漢軍的消息傳來,守在匈奴的三位匈奴大王才醒悟到威脅近在眼前,而此時早已是爲時已晚。
當晚三方悄然會面並決定大敵當前暫時摒棄前嫌握手言和,待破了漢軍與鮮卑人再做最後定奪,卻不料左谷蠡王伊稚斜依照中行說的計謀耍詐,暗中向抱病單于庭的軍臣單于誣告這二人拉攏部衆日夜密謀造反作亂,當晚會議剛散就被伊稚斜招來的單于庭的王帳勇士堵了個正着。
左賢王乞鞮,右谷蠡王居犁當場被殺。充當吉祥物的右賢王圖奢等與會者難逃被殺的命運,一時間單于庭裡風起雲涌鬧的人心惶惶,而軍臣單于早已病的骨瘦如柴,心病還須心藥醫,心中有疾哪怕扁鵲復生也難以治癒,在得知左谷蠡王伊稚斜矯詔殺死與會的所有匈奴貴族之後,軍臣單于大喊三聲滅匈奴者伊稚斜,吐血而亡。
七月到九月之間本是漠北好時節,牧民們聚在河邊湖畔唱歌跳舞讚頌崑崙撐犁賜予的好時光。而今年這三個月卻是匈奴王庭卻是戰雲密佈腥風血雨的時刻,自從左谷蠡王矯詔殺死大批匈奴貴族以後,潛伏在單于庭內的暗流迅速爆發開來。
首先是左賢王所部留守的貴族聚衆作亂意圖攻殺左谷蠡王,無奈主要軍官層被左谷蠡王伊稚斜殺死。沒有足夠的指揮官控制渙散的軍心,被伊稚斜一陣就打的丟盔棄甲四散奔逃,右谷蠡王所部大部分士卒更加乾脆臨陣倒戈投降伊稚斜。
短短不到一個月連番吞併各部族。使得伊稚斜就從三萬人膨脹到八萬人,在八月底吞併左賢王大部分主力後又膨脹到十三萬人。野心勃勃的伊稚斜決心徹底撕破臉對年幼的侄兒於單下手,武力兵諫要求於單禪讓大單于之位。
伊稚斜的倒行逆施自然激怒了忠於大單于的貴族們。原本很多人看好伊稚斜匡扶新任大單于穩定匈奴基業,卻不想他卻是個只想篡位的白眼狼,於是在八月底爆發龍城之亂,作爲單于一方的指揮官是悄悄接收兵敗逃亡士卒的趙涉,也是他建議年幼的於單多看少做,坐山觀虎鬥再做定奪。
趙涉代替於單指揮十二萬單于精銳挫敗了伊稚斜的兵諫企圖,爾後依仗龍城與伊稚斜做殊死對抗,掐是因爲匈奴內訌使得弓盧水方向鮮卑人尋得機會攻破防線直突入狼居胥山東麓,嚇的伊稚斜大呼小叫連忙罷兵言和去低於鮮卑人。
雙方罷兵的條件耐人尋味,於單無力剝奪伊稚斜這個亂臣賊子的軍權,而伊稚斜又無力攻破兩代單于苦心經營的龍城,雙方各讓一步伊稚斜放棄自稱單于而改封爲左賢王,於單則必須放棄單于庭龍城的控制權,允許他帶走城內的所有東西和人口。
其實這是等於變相承認於單的失敗,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軍臣單于留下的精銳騎兵勇猛善戰只聽命于軍臣單于的親自指揮,於單青春年少毫無威望鎮不住大軍,淺薄的從軍經歷談不上精通戰陣指揮,請趙涉這個外人指揮匈奴精銳更加不能讓人服氣,但是於單能信任的恰恰只有趙涉這個外人老師,王帳勇士的指揮官亦或是單于騎兵的指揮官都不能讓他放心,年輕的大單于曉得自己的困境,站在他身邊的每一個高級軍官都有可能隨時舉起反旗做第二個伊稚斜。
於是趙涉爲他制定策略化解危局,用退出龍城爲代價讓伊稚斜吞下左賢王的毒餌,防守鮮卑人交給他來做,而於單單於則要用最快的速度召集草原上的各大部族遴選出願意追隨遷徙的部衆,最後一步是安撫單于庭內仍忠於於單單於的各部貴族首領,派遣使者漢家皇帝協商議和之策,向南或者向西遷徙。
匈奴貴族堅決反對遷徙,但是現實擺在面前又不得不面對。伊稚斜奪走龍城是板上釘釘,雖然他手下的精銳成都遠不如單于所部。可若是以目前大單于的威望也根本壓不住軍心,打是肯定打不贏老於行伍的伊稚斜。再者西部匈奴右地正在被呼揭人搶奪地盤和部衆牛羊,南邊又被兇猛的漢軍橫掃而過正在接受漢人的整編,東邊的鮮卑人帶着蠻族喊打喊殺要滅了匈奴人的種,恐怖的事情簡直一個接着一個。
最後只有做出選擇,向東北鮮卑人弄死,向西和呼揭人搶地盤,向南被漢廷接收整編,向北去更寒冷的北極和北極熊玩,以及留在原地被伊稚斜。鮮卑人,漢軍,呼揭人以及寒冷的冬天活活玩死。
在比爛的時代只有爛與更爛的區別,匈奴貴族們用爲數不多的智慧掰着手指計算利弊得失,直到第一批冷空氣從北方吹來時才意識到留給自己考慮的時間並不充裕,於是他們做出各自的決定,或是向西,或是向南,或是留在原地不動。
於單和趙涉當然是要向西。但是西邊留給他們的空間也不大,那就只有向西北偏北的方向走,掃蕩丁零與鬲昆到更遠的地方。
當雪花飄落大地的時候,漢家使者來到龍城看到的卻是一座人煙稀少的空城。以及留守在城外的部分鮮卑貴族和在此居住耕作的漢民奴隸,這些漢民努力是匈奴與漢廷議和的籌碼,無論是守在狼居胥山附近的伊稚斜。亦或是已經遠走他鄉的於單都沒有繼續與漢人爲敵的打算。
議和放人是最終選擇,伊稚斜沒有蠢到橫加阻攔。他要的是龍城,至於人口部衆可以從漠北各處隨意蒐羅。更何況逃亡漠北的漠南部族依然爲數不少,這是伊稚斜自信能守住基業的基礎。
直到元光三年初,春暖花開雪水融化,從漢地遠來接應的漢人車馬隊才把這羣擔驚受怕幾十年的漢民接回到他們的家鄉,伊稚斜如願以償的得到龍城和大片漠北草場以及附近開墾完善的耕地,摩拳擦掌只等機會給鮮卑人一個狠狠的教訓。
天子劉徹則如願以償的奪取漠南大片疆土,以破匈奴大功封衛青爲大將軍、長平侯,食邑萬戶,李廣、公孫敖、李息也因功封侯,平棘侯薛澤益封一千戶,餘者各有封賞,天子臨時行營的河東左邑也被改名爲聞喜,以慶祝天子得喜時的愉悅心情。
當天子騰出手來處理過政務後,才愕然發現鎮守於金城塞的曹時早已在去年出關而去,隨他而去的還有十餘萬精心訓練的黑甲銳士,曹時在去歲四月漠北戰事最激烈的時刻自請向西開疆拓土,並且再次請天子准許前時奏章,調令三百萬百姓,四十萬刑徒閭左之民隨之西遷鎮守河西走廊以西的古戎之地。
天子本來並不想答應,奈何曹時願意獻出平陽侯府在長安經營的所有產業歸入皇莊,並願意召走那些讓天子感覺礙眼的軍功爵列侯們去西北邊陲,天子前思後想覺得西域華爲之地土地貧瘠遠遜於中原,朝廷又手握隴西新開拓的金城塞堡壘羣可謂是固若金湯,壓根不怕有萬一的可能性,於是便准奏了。
最初劉徹還是很上心的監視曹時的動作,到後來隨着衛青出兵伐漠南以及漠北內亂的消息傳來,皇帝終於坐不住起駕前往河東左邑親自坐鎮指揮邊關定奪軍政諸事,隨之而去的是皇后衛子夫及太子劉據等一大家子,竇嬰留在長安城負責打理邊邊角角的小事情,軍國大事全都要轉送到河東左邑由皇帝親自處置,而准許曹時遷百姓的詔命恰恰就屬於“邊邊角角的小事情”。
滿朝文武無人不知曹時有意抽身而去,多數人對這位才華橫溢的車騎將軍際遇感到惋惜,更痛惜他愚蠢的選擇去比河西走廊更遠的化外之地,連日裡苦口婆心的勸說,力諫乃至逼迫都無法改變曹時的決心,竇嬰比朝中百官公卿更加了解曹時的想法,而他也是曹時遷徙計劃中的一部分。
竇家再是如何也畢竟是列侯之一,此時此刻除去正兒八經的外戚侯衛青,恩澤侯李廣、李息、公孫敖等人,以及王子侯的劉家諸侯王分支各脈絡以外,完蛋幾十年的呂家。衰落到沒人的薄家,接近衰落到沒人的竇家。已經完蛋的陳阿嬌一家子都不能算外戚侯,他們沒有外戚的特權。只是普通列侯待遇罷了。
而竇嬰則對朝中變化了若指掌,今上天子英明神武大權獨攬,打算運籌帷幄縱橫天下開創大漢前所未有的盛世,此等盛世是天子的盛世是名臣的盛世卻不是列侯的盛世,尤其不是外戚侯、王子侯、恩澤侯之外所有勳貴的盛世,竇嬰早就失去天子的信任,之所以留任至今不過是因爲天子的心腹資歷不足,讓他暫時寄存着宰相的職務罷了。
天子有備選,狡兔有三窟。竇嬰又不是死心眼兒,自然知曉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中的道理,雖然他同樣極度不看好曹時的西域計劃,但是他很聰明的知道阻攔曹時是毫無意義的,倒不如趁機給與方便結下善緣,說不定依照往日裡的種種神奇,曹時又能玩出一次漂亮的翻手爲雲。
他根本沒有想過,未央宮裡匆匆一別將是兩人最後一面,曹時遠走西域再也沒有回來。而竇嬰謹小慎微又當了五年宰相被天子罷免歸家養老,又過三年病死在長安。
隨同曹時一同回長安的還有他的家眷隨從,直到鮮卑人穩住狼居胥山各條戰線,召孟淳于緹縈夫婦。衛步廣莊素夫婦,以及陳掌召蕤夫婦等侯府舊人悉數歸隊,除卻年老多病無力西遷者留在平陽侯國的老宅裡養老之外。侯國裡徵募的年輕男女,長安侯府裡的舊人全數被帶走。府中財產變賣一空,府院則要留給少府丞接收歸爲皇莊財產。
除此之外。曾有目擊者看到疑似劉陵的女人,輕車簡從跟在曹家的大隊人馬身後永遠的從長安城消失,還有人說車上有嬰兒哭泣的聲音,餘者種種市井傳言不一而足,當事人故淮南侯劉安卻三緘其口,只說自己完全不知女兒去向,一心一意撲在《鴻烈》的著作上打算在立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長樂宮,王太后對女兒的離去十分不捨,更加不理解冰雪聰明的劉婠爲什麼會傻到聽從女婿曹時的話,跟着他去那萬里之外的西域開荒拓土,就算真能發現一塊風水寶地適宜定居耕作,可那萬里迢迢的又怎麼回被朝廷看入眼中。
太后王娡是堅決反對陽信長公主去西域的人,奈何太后的胳膊擰不過天子的大腿,劉徹認爲長姊想跟着夫婿去西域闖一闖就隨她去吧!反正曹時這些年積攢的各項不動產都歸入皇莊,大不了讓他們夫婦在西域吃幾年苦頭再召回榮養長安罷了。
無可奈何之下,王娡准許他們離去,臨走前這位老婦人終究捨不得女兒和外孫外孫女,把這些年在長樂宮幾積攢的各地諸侯王送來的金銀珠寶獻禮一股腦拿出來贈與劉婠,只希望他們夫婦倆能在西域過的舒適安寧,臨行前又反覆叮囑,若有在西域有難處就速速回來,左右不過是朝廷重新派個墾農官的小事,若有心常回長安看看。
元光三年七月十六日,建章宮太液池豪華的宮殿羣中。
“姊夫和姊姊走了?”
劉徹手捧長信一臉的悵然若失:“朕本想留姊夫在身邊參謀軍國大事,奈何……”
衛子夫輕輕的依偎着劉徹,展開笑顏道:“陛下何須嘆息,妾看這字裡行間可見車騎將軍心情不錯,您看這一句……西域雖苦,戎族雖衆,百姓雖難,然臣好不畏懼,上有陛下恩典,中有士族用命,下有士民奮進,想必數年內必有改觀……陛下您看車騎將軍的志向並未改變。”
“是啊!朕也察覺到了,所以才感到心裡不舒服呀!”劉徹盯着長信良久不語,案几上還壓着一疊他姐姐陽信長公主寫給他,寫給王太后的家信,一晃眼建元三年已經過半,距離曹時離去也有近一年時間,最後一批發往西域的百姓在一個月前離開金城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姐姐和姐夫。
過了許久到了建章宮張燈時分,劉徹才從回憶中醒來:“也罷!朕就送他最後一件禮物,把桑弘羊叫來擬詔……嗯,他今日沐休?罷了,子夫文采不凡,由你來爲朕擬詔,封平陽侯曹時爲車騎大將軍,准許其在西域開府,他日若立下大功封侯拜賞皆從西域之地所出,准許他自營工商屯田戍邊,但是必須堅守在大漢帝國的旗幟下,必須記住,朕是皇帝,爾爲臣僚!”
劉徹來回踱着步子,許久又說道:“西域軍政諸事自決之,朕相信你的能力可以處理,他日若開疆擴土必會委派長史監察西域諸事政務,至於西域以外萬里的事情……朕就不管了,讓他自行決定不必煩擾朝廷罷!爾等須時刻謹記,朕仍然記得高祖的白馬盟誓,望爾等不復昔日誓言!”
說完這一切,劉徹全身的力量彷彿被抽調一大半,挽住衛子夫的臂膀遙望垂掛在西方的一輪明月,久久不能言語。
“子夫,姊姊和姊夫可能不會回來了。”
衛子夫輕輕摟住天下第一的男人,感受到他的身體在輕輕顫抖,遙望明月露出恬靜的笑容:“妾知道,很久以前妾還很小的時候,就聽君侯說過,西域之外有一古國名曰希臘,近世爲強國羅馬所吞併,其地多海多島,文學昌盛,聖人輩出,君侯還說有生之年要去那裡走一走,看一看,在雅典城牆上刻上‘大漢曹時到此一遊’八個字……”
衛子夫語笑嫣然的說起童年被遺忘在角落裡的奇聞,劉徹攬着她靜靜的聽着始終不發一言一語,慢慢的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或許翻越死亡之海(塔克拉瑪干沙漠)遠走天涯本就是他的畢生志向,放下重擔的曹時撿起當年的志向重啓征程。
《完》
ps:把120萬字的內容縮水到1。2萬字裡寫完是很難兼顧大部分內容的,只有等下一本書陸續交代。後面有完本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