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那誰說主角只會打嘴炮來着?
猶如閒庭信步,慢慢穿過看臺上的通道。
左右是南軍的衛士隔開人羣,曹時來到了寬闊的貴賓區,遠遠的就看見熟人:“幾位上午好啊!我剛過來想和諸位打聲招呼,沒想到半路碰到主爵都尉挑事,順手教育幾句就讓他回來了,他人呢?”
三公九卿們尷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大把年紀被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毛孩子耍的團團轉,心裡既憤怒又憋屈。
廷尉牛抵忍不住跳起來:“少府曹時!你是不是躲在背後早早的佈局瞄上40萬遷入關東的豪強地主,是不是在背後陰謀策劃對付我們?是不是早就準備好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你可真卑鄙,真無恥!”
“臉呢?”
“你說什麼?”
“我在問你還要臉嗎?”
牛抵頓時反應過來,咆哮道:“你在侮辱我!”
“自取其辱而已。”
曹時轉過身對着衛綰行禮:“丞相認輸吧。”
“認什麼輸?一個勞民傷財的賭博遊戲就讓我們認輸?你在癡人說夢話!”三公九卿義憤填膺集體呵斥,他們不會認輸,並且認定輸家一定是曹時。
牛抵從打擊中緩過勁,立刻站起來:“少府曹時牙尖嘴利,就憑這點東西想讓我們認輸,你沒睡醒吧?”
衆人鬨堂大笑,撕破臉就再也不計較利益得失。火力全開的肆意嘲諷他見識短太愚蠢,越嘲諷就越心虛,越心虛就越無力。
曹時掛着笑臉對着他們。好像在說你嘲諷啊,我看你們還能嘲諷出什麼花樣來。
三公九卿們搞不清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漸漸的嘲諷的聲音收起來。
衛綰嘆息道:“你們別說話了,還是讓他先說。”
“你們會治國嗎?”
“你小子又侮辱我們!”
“沒有,我只想問你們一個簡單道理,給你們一年時間,用各種辦法建起一個賽馬場那麼大的建築羣。你們能做到嗎?”
“哼!讓我當少府,我也能做到!”
“預算花多少錢?節省多少預算,怎麼設計畫圖。怎麼組織人力,怎麼安排進度,怎麼現場指揮,怎麼保障後勤。怎麼協調朝廷各方利益?”
三公九卿啞口無言。
“用最少的錢造一個建築。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治國技藝運用,管理的,後勤的,設計的,乃至政治範疇的協調和統一,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智慧去思考,做事比不做事難,做好事比做壞事難。做大事比做小事難,你們不做事。做小事,做壞事,怎麼能和我做事,做大事,做好事相比擬呢?”
“你在污衊我們……”
“請閉嘴,我說話不喜歡插嘴。”曹時推開牛抵伸過來的胳膊,又說道:“假如讓你們組織打匈奴,你們怎麼籌備後勤,安排錢糧,組織訓練,培養軍官,保持士氣,選任將領?全靠蕭規曹隨嗎?太祖高皇帝有白登之圍,你們一定會說打不得不能打,打了必然輸,還是得和親,對嗎?”
三公九卿們默默的點頭。
“果然不出所料,什麼都不做保持原地不動萬年不變,裝作一切沒發生好像這就是40年前的大漢帝國,你們到底是真的沒有能力還是裝作自己不行?漢初到現在六十多年人口翻一番,耕地幾乎沒有增加,依照目前繁榮的經濟狀況,再過四十年人口還可以翻一番,耕地依然不增加,每個人的生活水平下降到現在的四分之一,我們的百姓子民吃什麼?喝什麼?難道是你們的肉和血嗎?”
主爵都尉奴偷偷摸摸的鑽到角落裡,低眉順目的默然不語,十幾個號當朝重臣被一個小子呵斥,這是多麼滑稽和荒謬的情形,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當事人不覺得荒謬和滑稽,他們覺得腦袋空空一陣發懵。
“我是少府管着戶籍另冊負責遷徙造皇陵,我對土地兼併的認識不次於大農令,關東有土地兼併,百姓幾無立錐之地,不用重法嚴律沒辦法把那幫奸猾之徒從關東遷入關東,靠你們能行嗎?在座的上卿除了幾位比較清廉,其餘上卿各自家族在關東佔田幾千頃,放在漢初全都得拉出去殺頭的大罪,你們能治得了土地兼併?先把你們的腦袋砍了才能治病,你們捨得腦袋搬家嗎?指望你們這樣的人越來越多,這國家有救?”
“放屁!你不是有00頃地!”
“廷尉請閉嘴,我不想重複第二次,再插話我會讓你很痛苦很難受。”
曹時捏住拳頭髮出啪啪脆響,經過一個冬天和半個春天,他的個頭足有八尺(1米85)高,身強體壯膂力過人,赤手空拳對付兩三個訓練有素的北軍正卒毫無問題,更別說這幫常年當官的中老年人,一個揍他們一羣絕對沒有壓力。
牛抵被駭的不輕,他年輕那會兒也當過郡國兵,舞劍弄槍也不止三年五載,面對高出自己大半個腦袋的年輕人,心裡有點發虛。
拳怕少壯,曹時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恐嚇警告,那眼神赤果果的告訴他閉嘴別說話,主爵都尉奴捱了十幾腳渾身是傷,他若是再挨幾拳老臉都不要了。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開國元勳萬戶侯嫡裔,我的髮妻是聖天子的長姊陽信公主,我十六歲能當九卿,你們比的了我?和我比00頃地,不如去問問章武侯竇完的臉還疼不疼,我這幾年比你們過的更充實,我一直在爲漢家做正事,我在爲天子分憂解難,而不是抱殘守缺時時刻刻提醒哪個是紅線不能碰。”
“我安置40萬關東豪強你們不願意,我創立了黃老新學你們不高興。我建造大工程你們反對,我推廣錢法改革你們斥責,我建議招賢良方正你們找茬。我做什麼你們都反對,有時候是爲了反對而反對,勾結外戚攀附宮中權貴欺負我根基淺,我對你們仁至義盡了,接下來什麼都不想說了,希望你們不要怪我。”
摔下話,曹時掉過頭直接走掉。連禮儀都免了。
曹時一撤,南軍衛士如潮水般退去。
三公九卿們氣的渾身發顫,這小子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以前還小看了他的瘋狂和愚蠢。
牛抵暴跳如雷:“少府曹時不要怪我們,這是你逼我的!明日廷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少府!你……”直不疑捂着心口氣的臉色發白,他真後悔不應該答應他們看賽馬。他覺得自己錯了。
衛綰握着扶手一言不發。許久才說道:“平陽侯無禮之甚!明日廷議定勝負吧!”
田蚡躲在人羣之中不出來,竇家人也躲着沒敢出來,那個節骨眼上哪怕是躺着中槍的章武侯竇完也不敢出頭。
章武侯竇完咬牙切齒地說道:“平陽侯曹時瘋了!徹底瘋了!他這是要自尋死路,我就不信他和咱們撕破臉還能活着!”
“天助我也!姑姑(竇漪房)她老人家一直猶豫動不動手,曹時主動撕破臉豈不是大妙!刀子遞到咱們手裡,只要三公九卿沒有瘋,就一定知道兩邊不死不休,明天廷議會有好戲上演。衆口鑠金,積毀銷骨。他這次死定了!”
“對!他這次死定了!”
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觀衆們在賽場外用過午餐繼續欣賞接下來的比賽,下午耐力賽依然很熱鬧,前十名的爭奪異常激烈,最終冠軍是以兩的馬身的優勢奪冠,比起競速賽充滿偶然性,觀衆們更樂於接受耐力賽的結果。
接着進行的是馬球比賽,兩隊共六十人圍着一拳半大小的馬球廝殺,這項比賽趣味性很強,在現場解說員富有激情的演繹下,馬球比賽又一次點爆觀衆的熱情,但是貴賓區的情況卻決然不同,富豪們看比賽時有些心不在焉,投注的熱情不如上午那麼積極。
那一篇戰書似的宣言,嚇到不知多少人,嗅覺敏銳的人們已經悄悄議論上午的風波。
“曹時瘋了嗎?和館陶長公主撕破臉,又和三公九卿撕破臉,他不想活了嗎?”
“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全面開戰,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你看,三公九卿都走了,皇族們也走了,看來是要開戰了。”
丁公注視着場外的動靜,鬚髮皆白的老人家忽然起身,高人一頭的龐大身軀像座山籠罩,左顧右盼認準方向緩緩的消失在人流中。
關於三公九卿們衝突的流言滿天飛,從貴賓區傳到普通區又漸漸傳播到四面八方,人們知道,無聲的戰爭正在悄然展開。
賽馬大會結束的當晚。
堂邑侯府,館陶長公主罕見的大發雷霆,家裡的擺設珍貴的器皿被摔了的七零八落,全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勸說盛怒的女主人,堂邑侯陳午早早的躲到御婢的房間裡避禍。
砸了個稀巴爛,劉嫖的理智逐漸恢復,眼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燒:“平陽侯曹時欺人太甚!豎子該死,我必殺了你!”
早在回府的路上,她就陸續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安慰,從各個渠道反饋來的消息都是曹時在作死,這次錯的不是館陶長公主,而是無禮的曹家豎子。
三公九卿透過中間人捎帶信箋,言辭裡保證一定會讓曹時付出慘痛的代價,明日就讓他從朝堂上滾下去,不出半個月就把他抓緊廷尉大獄,周亞夫受過的罪也要讓他受一受,以消衆人被辱的心頭大恨,至於曹時本人的生死,隱晦的提出可以商量。
劉嫖心裡這才稍微好受些,可是她每次想到曹時離開時的冷笑和嘲諷,心頭的無名火又會蹭蹭的冒,她恨極了平陽侯曹時,恨不得現在就弄死他,而不是再等幾個月。
“母親息怒,您這樣憤怒傳出去,會讓人家記恨您小肚雞腸的。我聽說平陽侯的影響力非常大,被記恨上說不定會有不可測的危機。”陳季須皮笑肉不笑的說着風涼話。
劉嫖冷冷的掃過這個長子,陳季須是陳午髮妻難產而死留下的孩子。在她眼裡這個小畜生從小就是個掃把星,在宮中飽受父皇的冷眼和漠視,黃花大閨女嫁到堂邑侯府就當起後孃,要不是當時功勳列侯的權勢滔天氣焰囂張,劉嫖早就偷偷的把這個小畜生溺死了。
雖然沒有弄死小畜生,劉嫖也從沒給陳季須一天好臉色,小則罰跪挨訓。而且一跪就是一天,期間不吃飯不喝水敢亂動就捱打,大則用荊條專打陳季須的小腿。讓他跪坐不下去,走路也疼的要命,一日兩餐粗茶淡飯和僕役相當。
夫婿陳午爲了討好她,對長子受的罪過視而不見。反正死掉的前妻都過去那麼多年。髮妻那邊的親戚關係也早就斷掉了,陳季須就是被打成殘廢也沒關係,這傢伙的果然就越過越糟糕,直到長大成人行冠禮。
劉嫖沒有願望,陳季須是個小混蛋,在堂邑侯府裡的地位非常低,比不上她妹妹和弟弟的待遇,所以他從小就自暴自棄偷雞摸狗壞事幹盡。因此捱了責罰也沒少受到辱罵,時間久了就變成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模樣。
“小畜生還不給我跪下!你老孃我受了侮辱。你竟然嬉皮笑臉淨說風涼話!我打死你這個小畜生!”館陶長公主抄起荊條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打。
荊條來的太快了,猝不及防捱了幾下,臉頰留下一道道血痕,陳季須是既驚又怒,自從加冠成人到現在,十幾年沒捱過一次打,畢竟加過冠禮依照漢禮就算成年人,戶籍名數從家裡拉出來重新編籍造冊,好歹他也是堂邑侯府的世子,在長安城裡也是有身份的貴族,他沒想到,劉嫖竟然毫不猶豫的拿他撒火,他在後娘眼裡永遠是那個撒氣包。
陳季須跳起來逃竄,一邊跑一邊恨自己天真愚蠢,以爲後母不敢再對他如何了,致命的錯誤讓他平白捱了一頓毒打。
“小畜生還敢跑!有種就別回來!老孃再見到你這小畜生就打斷你的腿!”
捂着鮮血淋淋的臉頰,陳季須就像一條受傷的孤狼,懷着無盡的憎恨和憤怒連夜逃出堂邑侯府,不知所蹤。
後院的迴廊下,陳午全程旁觀老婆劉嫖毒打長子陳季須,就像過去的三十多年裡做過的那樣,靜靜的看着不說話也不發表意見,打了就打了,陳午也不在乎。
陳午身影緩緩的隱藏在黑暗中,掉過頭剛走幾步又停下來,盯着遠處燈影閃爍的屋子,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男一女兩個身影重疊成一團,那是他最寵愛的御婢(小老婆)綠衣的房間。
他很想去綠衣房間歇着,很不幸的是他小兒子,隆慮侯陳蟜捷足先登。
“這小子,今天不回自己府裡陪着隆慮公主,在我這兒睡我的女人做什麼?”陳午摸摸額頭惱火的往其他御婢房間裡鑽。
論資歷陳午也算個老列侯,但是他的名聲一直非常臭,只因他在長安城內是個知名的縮頭老烏龜,不敢惹是不敢出頭,遇事總是畏首畏尾的無能之輩。
他自己沒本事,管不住老婆常年在外勾搭野男人,頭上帶了頂綠油油的帽子,一時間淪爲所有人的笑柄,最近幾年勳貴子弟瘋傳堂邑侯府出現傷風敗俗的惡事,只是大家都沒找到證據罷了。
可是沒人會想到,陳午的小老婆真的被兒子陳蟜給偷了,更讓人意外的是堂邑侯陳午竟然知道,悶聲不吭的接受了這頂綠油油的帽子。
館陶長公主折騰累了,四處巡視沒能找到趁手發火的倒黴鬼,兒子隆慮侯陳蟜跑的不知蹤影,無能的夫婿也不知道鑽到哪個房間裡享受溫柔鄉。
劉嫖也收拾心情去後院自己的房間,那兒養着她很喜歡的兩個男寵,她很喜歡兩個人一起侍奉自己,只有那兒才能獲得蔑視男人的短暫快感。
月兒高高掛起,長安城內的燈火也逐漸熄滅,堂邑侯府也逐漸沒了動靜。
漫漫長夜纔剛開始。
半夜巡邏是個苦差事,很多家丁都會偷懶耍滑找機會睡覺。
堂邑侯府的家丁們也很油滑,記住君侯與公主睡覺的習慣和規律,只在上半夜二更天出來巡視幾圈,侯府一熄燈就立刻鑽進房間裡睡覺,只要掐準時間在四更過半的時候爬起來,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就這麼睡着睡着,忽然耳邊傳來巨響,房門被粗魯的一腳踢開,家丁們驚愕的擡起頭,看到一羣身披甲腰胯刀手持火把的北軍士兵闖進來。
“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
幾個家丁飛快跳下牀猛撲過去,下一刻就以更快的速度被踢回到牀榻上,幾個北軍士兵上去就是一通重拳,打的家丁們捂着腦袋不停的求饒。
“給我立刻趴下伏在地上,雙手伸開不叫你不準亂動,姓名,年齡,身份,戶籍名數的資料全部報出來,敢多嘴打廢你們!”
與此同時,幾十號如狼似虎的北軍士兵闖入後院,兵分幾路衝向後院的若干個房間,片刻之間侯府不論男女都被拎出來。
堂邑侯府的女眷是被硬推搡驅趕出來的,不少女子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穿上,上身戴着抱腹(肚兜)下身披着一條裙子就走出來,還有些全身上下不着片縷,裹着一塊毯子在夜風中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