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顓頊歷建元元年四月六日,這一天或許要永遠的銘記在大漢帝國的歷史上。
在這一天發生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件,一場廷議昏倒一名丞相,一名太皇太后,遭到解職的三公兩人,上卿十二人,遭到仲委副羈押的列侯一名,列侯世子一名。
劇烈的動盪如疾風驟雨席捲關中乃至天下,短短半個月間,京師政局風波詭譎一波三折,動靜之大遠遠超乎想象。
竇漪房生了場大病,連病十幾天才漸漸好轉,原本身子骨硬朗的老婦人變的老態龍鍾,往日的銳氣消去了許多,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衛綰,直不疑等被罷職的公卿紛紛離開長安城,據說他們離開時送行的友人非常少,幾乎淪落到門可羅雀的悽慘地步,在罷相之前,丞相府每天車水馬龍門庭若市,想進宰相府門沒點本事還不行。
三公九卿空出大半名額,首先是遞補太常柏至侯許昌爲丞相,原本太常就是三公預備班成員,許昌的年紀資歷經驗威望都不差,在功勳列侯裡擁有不小的影響,爲人做事比衛綰更加圓滑一些,很容易得到慘敗的黃老學派元老們鼎力支持。
中尉張歐升任爲御史大夫,破獲三公九卿私收賄賂抓捕隆慮侯陳蟜,他都立下不可磨滅的大功,他本身有過多年九卿之位的執政經驗,威望資歷能力在圈子裡也是沒的挑。
大行令田蚡封武安侯,其弟田勝封周陽侯。兩家的封戶都不多,兄弟倆加起來3000戶,比起蓋侯王信的萬戶侯當然是大有不如。但是封戶好也有少的好處,起碼不引起人的注意力。
高陵侯趙周遷太常,此人是先皇漢景帝的鐵桿,父親是趙夷吾是楚國太傅,不願意跟隨楚王劉戊謀反而被殺,前任高陵侯謀反被殺騰出來的地方就成了他所領的侯位,先帝的鐵桿就等於是劉徹的鐵桿。
右內史桓憲。遷大行令,他和曹時的合作比較多,關中內史郡轄下七十五個縣。最近兩年的政績相當出彩,長安周邊諸縣民生水平提高的飛快,正巧又擺在京師長安的眼皮子底下,提拔他爲九卿也是題中之義。
萬石君石奮的長子石建。遷郎中令。石家也是漢景帝的鐵桿,地道的劉姓皇族鐵桿,皇帝就是他們心中的紅太陽,天子說的就是天規鐵律,普通寵臣狗腿子連他們一個角都不如,聽話能幹吃苦耐勞任勞任怨,簡直是寵臣界的標杆級家族。
他還有個弟弟石慶,遷詹事。兄弟倆俱爲二千石高官,再加上石甲和石乙兄弟倆在關東任二千石都尉。一家父子五個人恰好是一萬石,所以得了個萬石君的雅號。
杜衍侯王郢,遷右內史。
復陽侯陳拾,遷左內史。
清河侯王不害,遷主爵都尉。
舞陽侯樊它廣,遷中尉。
武安侯田蚡,遷廷尉。
魏其侯竇嬰,遷大農令。
蓋侯王信,遷太子太傅。
周陽侯田勝,長樂衛尉。
功勳列侯大獲全勝,幾乎囊括了大半個三公九卿,曹時的職務並沒有動,但是滿朝文武都知道,他在朝中的政治地位在悄然變化。
同樣獲利的還有竇家和王田兩家的外戚,竇嬰遷大農令意味着竇家的底盤被翻出來,只有讓竇嬰上才能擺平危機的地步。
魏其侯府,竇嬰接見了幾批客人拜訪。
今天是沐休日,大農令履職才五天,千頭萬緒的工作交接纔剛理出頭緒,這幾天魏其侯府的客人就從沒斷過,往日門可羅雀的侯府門檻差點被踩破了。
好不容易盼到個沐休,侯府裡迎來送往的各路關係還必須親自接待,忙活半天直到日頭偏西才鬆了口氣。
放水在小浴室裡洗了個熱水澡,修理鬍鬚整理髮髻,穿着平陽製衣坊的高檔絲綢睡衣,舒舒服服的坐在庭院的紫藤下欣賞夕陽風景。
難得趕着個好天氣,竇嬰就躺在躺椅上看書,他家收集的經卷種類繁多樣式齊全,但是最近手裡時時不忘泛讀的只有幾本,一本是《管子》,另一本是《貨幣論》。
竇家是新興家族,地位遠遜於開國元勳,更不用提關東六國貴族,並沒有詩書傳家的傳統,看書識字的風氣也就這幾十年的事。
在諸竇裡,竇嬰是最聰明好學的,從小就很喜歡讀書,腦袋轉的快又機靈懂事,因而深得太皇太后的喜愛,要不是在樑王劉武面前表錯態遭到嫉恨,竇嬰早就位列三公出任丞相了。
若放在十年前,他一定會抱怨自己的命運悽慘悲涼,因爲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有機會大展宏圖的,時隔十年當初的英明聖君榮升神界,他仍然蹉跎歲月一無所獲。
伴隨着歲月荏苒光陰流逝,他已不在乎個人的利弊得失,一門心思要在個人的小事業上做文章。
曹時給了他很大啓發。
竇文,竇武兄弟倆,外加竇萍、竇孺姊妹一字排開。
手捧《管子》搖頭晃腦的誦讀:“行闢而堅言詭而辯,術非而博,順惡而澤者,聖王之禁也!以朋黨爲友,以蔽惡爲仁,以數變爲智,以重斂爲忠,以遂忿爲勇者,聖王之禁也!固國之本,其身務往於上,深附於諸侯者,聖王之禁也……”
竇萍和竇孺年紀小,誦讀到不認識的字時磕磕絆絆,遠不如兩個年長的兄弟吐字清晰。
竇家小姐妹唸了一會兒,不知從哪摸出一小瓷瓶的蜂蜜,舔一舔甜掉牙。
“君侯!”家丞徐延年作了一揖:“世子和娘子要去學課程了。”
竇家兩姐妹聽到上課兩個字,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往後面縮。學女紅學禮法對七八歲的孩子太難了。
兩個女兒眼巴巴的望着父親求情支援,竇嬰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溫情道:“今天我沐休一日,就讓她們也歇一日放鬆放鬆吧。”
“好誒!爹爹最疼孩兒了。”兩個寶貝女兒一左一右親了下臉頰。然後手牽着手跑的無影無蹤。
竇文和竇武沒那麼幸運,竇文今年十五歲,竇武今年十三歲,兄弟倆已經算的上出力幹活的半個勞動力,竇嬰從不允許兩兄弟有一絲一毫懈怠,可以不喜歡課程,但必須堅決完成。
徐延年是個謹慎的人。目送兩個小世子被侍女帶着遠遠離去了,才走到躺椅旁盤腿坐下:“據長信宮裡的原話說,老太太的身體書不太妙。”
“有那麼嚴重?”
“幸虧身強體壯。要不然那一下都很難救回來,太醫令使勁渾身解數穩住病情,太皇太后是急怒攻心傷了心肺,爲今之計唯有少思少慮。不能動怒。不能勞神,保持心無雜念靜靜修養,或許可以再延壽十年。”
“少思少慮,不能動怒,不能勞神?”竇嬰有些爲難。
衆所周知,太皇太后是竇家的擎天玉柱,支柱一倒竇家的人心就散了,所以他們竇家的叔伯兄弟慌不擇路的把他推出來。作爲竇家的利益代言人繼續維護現有的利益。
說實話,竇嬰非常反感利益代言人的帽子。對於一個自詡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人而言,依靠祖輩的蔭庇是非常可恥的,少時讀經閱典,青年投筆從戎,中年投身政壇廝殺,跟隨周亞夫和張歐聯手死保廢太子劉榮不成,從兩千石的高官打落到凡間做富貴閒人。
竇嬰的前半生可謂是跌宕起伏充滿着戲劇性,他的成就一少半得益於竇家的牌子加成,一大半來自辛辛苦苦的打拼,所以竇家老少幾十戶足有數百口人,唯獨只有竇嬰頻繁被人提及,數來數去永遠是竇家最有出息的人。
有出息不代表受寵,竇嬰就有兩次小挫折,第一次因爲樑王劉武的事,平白無故就惡了太皇太后竇漪房,因而不受重用的排斥到一邊。
第二次是爲了營救廢太子劉榮,只有三個人跳出來支持,最後的結果是罷免太子太傅位,在家飲酒作樂當個太平列侯。
胸中有大才,這是他一次次起復的原因。
而不是靠虛無縹緲的親戚金大腿關係,親人的照顧可一可再不可三,次數多了親情也就淡了。
竇嬰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的名聲是靠雙手拼出來的,所以他在朝野內外的名聲遠遠超過竇家的叔伯兄弟,甚至比竇家幾兄弟全加起來更有名氣,他的名聲遠播到塞北匈奴,五嶺南越。
“太皇太后有什麼交代沒有?”
“有一卷畫軸,請您過目!”
竇嬰回過頭仔細一瞧,畫軸上只有一個大大的“忍”字,戒急用忍,忍辱負重,忍一時風平浪靜。
拿着畫軸左右打量,的確是竇太后的筆跡,而且是眼瞎後盲寫出的一個“忍”字,若不是筆跡轉動時字體有點變形,這個工工整整的“忍”字更像尋常公文進出的筆跡。
“嗯,把這幅好生掛起來,記住此乃太皇太后給我的鼓勵,不要四處聲長。”
徐延年辦事牢靠,竇嬰也不擔心會鬧出岔子,老僕人收起畫軸又愣了一會兒說道:“平陽侯那邊的宴會邀請該怎麼回話?”
“去!我是大農令,他是少府,這個宴會我當然要去。”
平陽侯府大宴賓客慶祝曹時十七歲生日,表面上是個過生日的由頭,實際邀請竇嬰卻表達的含義去是拉攏。
這是一場家宴,邀請了相熟的列侯,順道也把魏其侯竇嬰列入賓客花名冊裡。
“哈哈,大農令,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到哪都能遇到熟人。”
“早!看來大家的心情都不錯。”
“誰說不是,少了塊絆腳石心情會更好。”
曹時走進來向衆人作揖,賓客們紛紛回禮說了些好聽的客套話。
所謂吃飯只是個由頭,新任上卿已經各有派系所屬,忠於皇帝的,外戚的,列侯的,這次齊聚一堂是找個機會接觸同僚。
平陽侯府的流水席一直是京師最頂尖的席面,常年不在京師的上卿們頓時被吸引,本來觀望的心思越發的疏淡,只剩下個吃的心眼兒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話題慢慢聊開了。
“聽說太皇太后病的厲害,長信宮已經十多天沒見外客,老太太喜歡的趙謳也許久沒吊嗓子了。”
“還不是被陳家兄弟倆給氣的,隆慮侯陳蟜坐與父御婢相姦,論罪當死!陳家算是完了。”
“陳季須也被判了個構陷栽贓敗壞民俗民風的死罪,他們二人在去地下的路上不孤單。”
大部分時候,竇嬰都保持靜靜的聆聽姿態,他的姑姑大病一場是客觀事實,說的再難聽他也得去聽。
“陳蟜和陳季須快要執行死刑了吧!”
“說的也是啊!”
堂邑侯家算是徹底完蛋了,陳蟜和陳季須被關押在中尉府的死牢裡,堂邑侯陳午因爲教子不嚴,被褫奪了列侯的待遇貶爲庶民,所有軍功地位全部從最開始計算,封國被奪意味着靠山消失,意味着非法佔田將會極爲顯眼,一大把年紀的陳午貶爲庶民,還要靠那點微薄的家底過活。
棠邑侯國除名併入漢廷郡縣,宣告陳午從一介列侯至尊貶爲庶民,只允許帶着馬車把堂邑侯府的家產挪走,房屋只有強行以地價出手掉。
幸好還有個館陶長公主,她似乎對年老體弱的夫婿不離不棄,近半個月忙着尋找合適的宅院安家,她依然很富有很具有權勢欲,只不過眼下的打擊太大了,唯一的兒子陳蟜打入死牢不得赦免,她的人生意義已經完全失敗了。
陳家衰敗的速度之快令人毛骨悚然,前一刻陳蟜還是長安城幾大惡少之一,現在已經淪爲家敗人亡岌岌可危的悲慘境地。
竇嬰長出一口氣,他也是外戚出身竇家老太太眼裡的侄子,眼下陳家是徹底完蛋了,竇家只有他一人具有可戰的力量,竇家一系的親族變的畏首畏尾,他的職責之一就是守住那那羣沒用的親戚和財富。
“猶如三歲小兒手捧黃金匣穿行於鬧市之間,一塊碩大的肥肉擺在面前,繼續作下去早晚會有一天把自己作死。”竇嬰對竇家人的評價依舊冷漠近乎冷酷,他不喜歡幾個叔伯兄弟的嘰嘰喳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局勢還不算糜爛,太皇太后能撐過這一劫或許還有機會。
曹時靜靜的欣賞着新到來的上卿們態度,得到結論還爲時尚早,至少可以確定一條路,沒有人敢再和他作對,衛綰、直不疑、牛抵等人恰恰是血的教訓。
“來,我敬大家一杯,祝願漢家繁榮昌盛,國泰民安,國強民富!”
“祝漢家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