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殺戮的夜

天南五嶺綿延近千里起伏不定的山脈,山中偶爾有越人聚居的村莊,倚着青山綠水長流,生活安寧自在。

傍晚時分,村莊裡炊煙裊裊,偶爾聽的到村莊裡的歌舞聲。

這是個寧靜的夏夜,雖然已經過了八月份,但在長居天南的越人看來一年有三季是溫熱的夏天,只有進入十一月纔會感受到一絲秋的涼意。

周左車撥開茂密的樹林,靜靜的凝視着平靜的山村,彷彿那村莊是頭擇人而噬的怪獸。

那並不是普通的越人山村,隱藏在村莊裡的是上百名訓練有素的南越蠻兵。

他很清楚平靜山村的可怕之處,就在五天前,一隊斥候來到山村就再也沒有走出來,有斥候發現村莊裡出入的越人攜帶漢軍的鐵刀弓箭,甚至看的到漢地的優良軍馬。

直到昨天上午,在山村幾十裡外發現二十具屍體,漢軍的札甲已經不翼而飛,只剩下被野獸啃食殆盡的屍骨。

毫無疑問,斥候隊爲他們一時輕忽大意付出年輕的生命,更可惜的是他們並非唯一的犧牲者,最近半個月死在越人山村的漢軍斥候多大三百多人。

在不同的村莊裡,南越蠻兵每次都使用相同的手法。

他們像普通村民一樣熱情的款待漢軍斥候,爲他們的馬匹餵食,用山裡的土產招待客人,在半夜人困馬乏再突然發動襲擊,搶奪武器給養並將其屠殺殆盡。

僅有幾隊斥候反應過來及時逃脫,活着的漢軍斥候來不及爲自己活下來感到高興。回到大營裡什長論罪,以怠於軍紀致軍慘死而入罪。鐵鞭笞一百作爲重罰。

車騎將軍曹時很憤怒,每個軍人心裡都有氣。

一兩支斥候隊全軍覆沒尚情有可原。屢次三番的全滅讓人無法接受。

尤其是後續派遣斥候前,每個斥候都受到中軍嚴厲警告,務必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襲擊,每一次提醒都毫無作用,該死的還是繼續死,一死就是一隊人全軍覆沒,只剩下一堆被豺狼虎豹啃碎的屍體。

漢律森嚴至極,活着的斥候絕不饒恕,沾着鹽水的鐵鞭一百下笞刑足以致命。下死手更加不可能倖免於難,沒有人撐得住十鞭就被活活打死。

打死的軍人受到高規格葬禮,按照正常戰死的標準給予記功評獎,不能讓死者的父母爲子女的恥辱再次蒙羞。

他們的遭遇很值得同情,他們無視軍令的作爲也很讓人憤怒,軍法之下絕不會寬恕哪怕最微小的錯誤,因爲每個失誤都會讓更多人爲你而死去。

周左車握着刀柄,斜倚着巨樹沉默不語,他和他的夥伴潛伏在這裡足足十二個時辰。一百多個人吃喝拉撒皆在樹林裡解決。

藏在村莊裡南越蠻兵十分警覺,稍有風馳草動將迅速遁走,憑着長期生活在叢林的矯健身手和本鄉本土對地形的熟悉,斥候軍也很難保證一個不落的抓住他們。

周左車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動手機會。錯過這次機會就再也不能爲同袍報仇,他伏在樹林裡耐心等待,就像一條叢林中的猛獸。等待獵物到口的那一刻。

夜幕落下,村莊裡燈火通明。

越人村莊搞了個篝火晚會。不知慶祝今年的稻米大豐收,還是宰了漢軍斥候的大肥羊。

幾百雙眼睛靜靜盯着。直到夜深人靜,燈火熄滅,村莊恢復寧靜。

周左車輕輕的走出山林,小心翼翼的繞過小路,像一隻安靜的豹子飛快靠近村莊,緩緩停在村莊的邊緣。

在他的身後,一百二十人靜靜跟隨,等候發號施令的那一刻。

“噓!”

周左車目光如炬,沿着村莊四周的小心翼翼的繞圈,很快找到幾十處捕獸陷阱,陷阱裡尖銳的竹槍衝着天空,掉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青銅獸夾和帶有蛇毒的尖刺,沾上就要了人的命。

走遍的地形在昨夜探查過,封閉的山莊四周遍佈可怕陷阱,絕不是爲了防止野獸襲擊那麼簡單,這是爲有可能的偷襲做充分準備,若非周左車心思縝密及時發現越人行進路線的怪異點,他絕不會想到村莊大路外的鄉野遍佈可怕的陷阱。

爲了殺死漢軍,南越人想出許多非常歹毒的手段,遷徙人口,廢棄村莊,井中下毒,婦孺偷襲等等手段應有盡有,除了斥候軍的意外損失超過三百,漢軍所遭遇到的遲滯和影響前所未有的強,還沒碰到南越軍主力就死了兩百多人,南軍的士氣在逐步下降,夜郎僕從軍的士氣更是低的可憐。

南越畢竟被趙佗經營了六十多年,雖然偏安一隅軍事實力和經濟水平都很低,但若來到南越人的主場打仗必定會有巨大的優勢。

一百多人匍匐在村莊外靜靜的等待着,沒有命令絕不會輕舉妄動,羽林騎可以做到絕對令行禁止。

本來羽林騎計劃在長安城繼續編練,天子臨時改變計劃讓一萬五千名羽林騎跟上去權當是實戰訓練,曹時領着大軍走到雒陽才被羽林騎追上,只好無奈的領命。

羽林騎在軍中的作用很特殊,曹時並沒有把他們派到基層帶兵,而是給他們一個特殊使命,充當隱藏在叢林中的猛獸,在暗處悄悄的保護大軍安然前進。

要求並不高,類似的野外生存訓練進行很多次,秦嶺的崇山峻嶺都被踏了個遍,見識過不遜色南嶺的毒瘴,見識過北坡和南坡的巨大溫差變化,也見識過無數聞所未聞的毒蟲猛獸。

羽林騎獨立於斥候之外,使命遠比斥候更加重要,曹時對他們報以很高期待。

涼爽的夜風吹拂,遠處的竹林傳來颯颯聲,吹散漢兵們心中的燥熱。

叮叮叮……

周左車的目光瞬間微微一動。瞬間轉向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仔細瞧會發現有東西在微微晃動。

兩名羽林騎迅速過去。過了半晌又悄然返回:“村口拴着鈴鐺。”

周左車臉色一沉:“這羣狡猾的混賬,稍不小心就着了道。牆上一定也有機關,傳我命令全都給我打起精神,稍有不慎大家都得死在這兒。”

一百多人小心翼翼的剪開鈴鐺,閭里的大門是進不去的,他們也不敢輕易翻大門,悄悄的搬來石頭翻過了裡牆。

裡牆上不知名的細刺讓羽林騎吃盡了苦頭,稍有不慎幾個人就傷了手,幸好越人沒有做淬毒處理,他們大概也不會相信有人夜襲。還偏偏像有預言術似的繞過層層防護,所以牆上的防護做的並不夠完美。

跳入閭里中,又在陰暗的巷口發現幾處鈴鐺的位置,設在很不起眼的角落裡非常刁鑽陰險,萬一漢軍繞過千山萬水闖進來,藏在角落中的鈴鐺還可以做二次預警。

叮叮叮……

羽林騎不停的扇動空氣,不大會兒功夫就把隱藏的鈴鐺就拔的一乾二淨。

里門口果然有陷阱,幾個捕獸夾就擺在大門口,翻過裡牆必定會踩中捕獸夾。稍不小心要斷腿殘疾,還會暴露夜襲的具體方位,裡牆四周地勢教寬闊的一側也有幾個捕獸夾擺着,大概是南越蠻兵也想把裡牆防護起來。只是捕獸夾完全不夠罷了。

偷入山村每個人都很小心,今天的行動他們第一次接觸南越蠻兵,此前從未接觸過南越蠻兵的戰鬥方式。每個人都很虛,擔心稍不留神着了道。

周左車左右四顧果然沒有一個人守衛。南越蠻兵對自己的防護非常有信心,竟然連一個打更守夜都沒安排。也有可能是篝火晚會喝高了都在睡覺。

他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膽大的羽林騎摸進一戶人的屋子,房間裡一男一女一絲不掛的抱在一起呼呼大睡,他們沒有去多看越人女子姣好的身姿,而是從角落看到一件漢軍札甲,還有漢軍的制式鐵刀,戰弓和箭矢,札甲旁還放着一塊加密鐵牌,那是用來識別敵我身份的證明。

那個色膽包天的南越蠻兵被以下擰斷了脖子,連掙扎都沒來得及就死掉了,躺在他身邊的越人女子甚至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摟着屍體沉浸在夢鄉中。

順利的殺掉第一個人,羽林騎同時鬆口氣。

幸好沒有想象中的難對付,比起曾經接受的殘酷訓練還是可以接受的,穩定心情迅速完成分工,一百多人分成幾十支微型隊伍,兩兩配合悄悄闖入民居里處決南越蠻兵。

時值八月底,新月交替的前夕,黑夜中星空暗淡無光,以羽林騎的神射手眼神也不能保證無人被誤殺,倘若錯放一個南越蠻兵混在越人中逃脫,那將功虧一簣做無用功,爲了保險起見將越人男子全部殺死。

雖然有些殘忍,但這些越人男子也並非手腳乾淨,他們是殺死漢軍斥候的幫兇,爲南越蠻兵處理枉死漢軍斥候的屍體。

還爲這些兇殘的南越蠻兵打掩護,沒有他們傾盡全力的表演,漢軍斥候不會輕易放鬆警惕,越人裝的很投入,甚至不惜把自家女子送給南越蠻兵當臨時老婆。

這樣的人本就該死。

在晦暗不明的黑夜中,一場殺戮悄悄拉開帷幕。

夜半三更,熟睡的南越蠻兵忽然醒來,推開身邊的女人,連滾帶爬的走出去舒緩膀胱的壓力,壓力卸掉大半心情很舒暢,無意中轉過頭看到幾個黑影悄悄鑽出隔壁的房間。

醉酒的南越蠻兵還沒回過神,突然嬉笑道:“你們是誰?鬼鬼祟祟的想要做什麼?難道是在偷人家的女人?”

噗哧!

咔嚓!

他身後陡然冒出兩到黑影,一人按住南越蠻兵的左肩,右手握着匕首狠狠扎進後心,一人兩手按住他的腦袋捂住口鼻猛地一擰,同時出手不分先後的殺招,頓時讓這個倒黴的蠻兵死掉,臨死時還沒舒緩完畢的膀胱依然在工作着,一股騷臭從他腿間傳來。

“什麼人!”

遠處寂靜的巷口傳來一聲暴喝,寂靜的村莊被打破,喧鬧聲從四處傳來,有女人在尖叫,有孩子在哭泣,還有男人的慘叫聲。

周左車抽出戰刀,一個重斬把驚醒的蠻兵壯漢砍翻在地,舉起武器大喝道:“全體聽令殺光所有男人,不得讓他們走脫任何一人!”

羽林騎立刻重組隊列,以三人爲小隊前後對應,三三排列互爲犄角,手中的戰刀划着圓弧劈開衝過來的南越蠻兵。

剎那間南越人血肉橫飛,羽林騎個個是膀大腰圓的魁梧壯漢,掄起戰刀砍在毫無防護的身體軀幹上會產生非常暴力的效果,一路劈砍殘肢斷臂血灑一地。

有十幾支小隊守住有利地形,手持戰弓不緊不慢的進行遠程火力壓制。

南越蠻兵的射術顯然不如北方的強鄰那樣厲害,不大會兒功夫就被壓的擡不起頭。

南越蠻兵在潰退,他們的正面頂不住幾十個三組的轉來轉去的攻擊,這種奇怪的步戰之術是聞所未聞的,衝過去的南越蠻兵幾乎是來多少死多少。

而羽林騎這邊的損失依然爲零。

懸殊的對決,造成一邊倒的碾壓,漢軍的戰鬥力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南越人身材矮小單薄,漢軍的羽林騎卻像人形金剛似的非常恐怖,身高几乎普遍超過南越人半個頭以上。

在漢軍面前南越蠻兵力量不及,反應不及,體力不及,爆發力不及,刀術不及,戰術更不及,全方位的落後帶來的只有碾壓。

南越蠻兵且戰且退,不斷的向閭里的角落龜縮。

那些毫無戰鬥力又非常積極的越人男子,則變成南越軍的炮灰。

被漢軍一刀一個劈的稀里嘩啦,彷彿嬰兒般毫無還手之力。

周左車衝在一線,連續放倒十幾個南越蠻兵,忽然停下腳步:“不好,南越人要逃!他們往馬廄撤退,不能讓他們搶馬!”

他心裡一橫,索性帶着幾十個羽林騎登時衝開阻撓去路的越人,用強壯的身體硬生生撞的踉蹌倒地摔了個七葷八素。

周左車手握長刀衝起來:“弓箭手跟進,爲我們做掩護!其他人堵住閭里的出口,不要讓任何人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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