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未央詹事陳季須向天子提議推舉田蚡爲少府掌事,天子起初驚訝於堂邑侯世子的提議,私下詢問才知道是皇后着意引薦,不久便下旨讓田蚡領少府事出任此職。
陳嬌所謂意在拉攏田蚡爲己所用,但是在劉徹看來她的做法多少有點令他有點感動,畢竟他心裡明白自己的母親當年對陳嬌犯下了大錯,而他拒絕王信對田蚡任官的推薦也是考慮到陳嬌的感受,他不想過於提拔王氏,因爲對王氏的提拔會增加她對陳嬌的愧疚。
然而田蚡的才能的確出衆,放棄他劉徹心裡也不無惋惜,現在陳嬌竟然夠讓自己的兄長舉薦田蚡位列九卿這令劉徹更加佩服她的眼光和胸懷,甚至他又是會子嗣的認爲這是陳嬌堵着氣在幫他任用賢才。
因爲這件事劉徹特意在百忙之中抽空,命人於宣室殿的花園水榭裡擺酒請陳嬌前來賞月,藉以向陳嬌示好,儘量修復他們的關係。而陳嬌對劉徹的態度也比較溫和,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卻也並不過分親暱。她不溫不火的把握着相處的程度反而讓劉徹有些心機,甚至是急不可耐的想跟她修好。
陳嬌若是再不瞭解劉徹,她可就白活了。劉徹這男人說好聽了是擁有皇家特有的驕傲清高的血統,說句不好聽的,骨子裡就是賤,只要把握好尺度,你對他越是愛答不理他就越往前湊,在控制慾和佔有慾的發作下他會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對他愛理不理的陳嬌身上,反倒更看不上那些刻意逢迎的後宮美人了。
這日午後陳嬌剛睡過中覺下雪就進來並報說蘭林殿的採珍求見。
“娘娘,採珍此來是向您稟告一件大事,請娘娘語序採珍附耳而言。”
陳嬌看着謙卑的採珍慢慢點了點頭,採珍膝行上前在陳嬌耳邊耳語幾句。
陳嬌先是一怔繼而吃驚的看着採珍脫口道:“當真?”
採珍低頭道:“奴婢也只是推測,不過奴婢猜想應是□□不離十。奴婢由江都王后送入宮中,江都王后是竇家貴女,因此竇夫人對奴婢也有幾分看中,加上奴婢這兩年在宮中勤謹侍奉竇夫人她對奴婢便沒什麼太大的戒心,奴婢被特許出入她的寢殿送吃食過去給她解悶。因爲奴婢從小接觸吃食,對人的飲食習慣有些心得,除了竇夫人那名侍女無意間透露的訊息其實從她最近的吃食上也看得出來她似乎是……”
陳嬌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示意採珍不要再說下去,她略微有思量後便對採珍道:“你做的很好,不過這件事的真僞本宮還要派人仔細探查,你先不要聲張。”
“喏,奴婢明白。”採珍點頭後又道,“娘娘,其實竇夫人對您特別忌憚,自您回宮後她便風光不再,恩寵也不復存在,其實心中很是不滿,最近幾日竇夫人與平陽長公主來往非常頻繁,娘娘看是不是也要提防一些。”
竇曼文竟然還跟平陽長公主過從甚密?
陳嬌聽罷眉心慢慢蹙了一起,平陽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自從王娡出了漸臺以後她來宮中的次數越來越多,以她不安分的性格跟以往沒什麼交集的竇曼文忽然走在一起的確很可疑。
“本宮知道了。”陳嬌對採珍的進言很滿意,向身旁的大寒吩咐道,“大寒,將本宮賜給採珍的東西私下送去蘭林殿。”
採珍謝了賞才退下去不久小雪就拿着一塊朱雀令牌走進了後殿。
“娘娘,定遠門羽林衛隊長稟報今日有一名術士帶了朱雀令前來求見娘娘。”小雪將朱雀令呈到陳嬌面前,“那名術士自稱柳生青鏡,一直在宮門外等候。”
半個時辰後陳嬌看着跪在殿中的柳生青鏡不禁蹙起了眉頭。
算起來陳嬌與柳生青鏡已經有五年時間未見,這個她記憶裡灑脫浪蕩不舉例法的年輕術士如今卻帶着一身戾氣長跪在她的面前。
“娘娘答應過柳生青鏡願意垂賜恩典爲柳生完成一樁心願,柳生青鏡今日願以請求,請娘娘誅殺姚翁爲青天觀三十七爲長老術士平凡,爲我師傅報仇!”
陳嬌思慮着平聲道:“你的意思姚翁借天子旨意排除異己,構陷恆山青天觀觀主和衆位長老不尊聖意意圖不軌,借陛下的旨意將他們全部處斬是不是?”
“是!”柳生青鏡擡起頭,雙目赤紅憤恨道,“姚翁當年就是我師祖逐出師門的異類,我師父念在師兄弟的情分上放他離開,他如今得勢卻害死了我師父!企圖霸得恆山青天觀的正統之名,長老們不肯承認他就假借天子聖意誣陷青天觀修煉邪術意圖不軌,在青天觀大開殺戒,柳生青鏡有幸逃過一劫,懇請娘娘還青天觀一個公道!”
陳嬌沒有立刻表態,她微撩衣襬坐上主位,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柳生青鏡,我問你一件事,你們青天觀可有什麼辦法制出一樣與肉太歲相仿的東西嗎?”
“肉太歲?“被仇恨緊緊裹挾的柳生青鏡完全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陳嬌會問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不過再急他也只能依靠陳嬌,想了想終於開口道:“有。”
第二日椒房殿正殿,姚翁近前向主位上閒適品茶的皇后行了大禮:“下臣姚翁拜見皇后娘娘。”
“姚術士”陳嬌擡起頭,動作優雅的放下茶盞淡笑道,“哦,本宮都忘了,現在應該稱你爲五利將軍了。”
“娘娘擡愛,下臣不敢。”姚翁雖然嘴上說着不敢脣邊卻颳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再拜道,“不知娘娘傳下臣前來有何吩咐?”
“最近五利將軍可是長秋殿的紅人了,本宮招你來自然是有事問你,怎麼,上夫人那裡一刻也離不了五利將軍了?”陳嬌不動聲色的繼續微笑說。
“上夫人的病情是好時壞,三日前又昏迷了一次,陛下十分擔心。不過娘娘的事自然要緊,還還請娘娘示下。”
陳嬌笑了一聲道:“哦,五利將軍還知道本宮的事要緊,真是難爲你了。本宮之前那麼擡舉五利將軍也沒見你真的爲本宮做過什麼,反倒是上夫人和太后那裡五利將軍走得更近也更盡心啊。”
皇后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姚翁就有些緊張了,不過他也着實有些詫異,俯首道:“下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陳嬌一揚下頜旁邊的小寒便會意上前將一樣白絹包裹的東西放在了姚翁面前。
“本宮也是最近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好玩的東西,一夜之間發出來的菌菇可是像極了你們道家所說的肉太歲,五利將軍,你可仔細看清楚,瞧瞧它像不像兩年前你們在椒房殿裡找到的肉太歲。”
姚翁直愣愣的看着白絹裡的東西整個人都不能動彈了,他覺得自己的冷汗在一瞬間就滲了出來,喉頭像是塞滿了棉絮,讓他這個往日能說擅道的術士一句話也說不出。
“五利將軍,你說我該不該把這個好玩的事也告訴陛下,讓他也開開眼界?”陳嬌笑了一聲步下主位慢慢走到姚翁身邊俯下身道。“本宮以爲本宮與你共知景皇帝的真正死因你就會把自己當做本宮的人,沒想到本公式自作多情了啊,養了你這隻白眼狼。”
姚翁的嘴脣有些發抖,無論是謀害先皇還是假託天意仿造肉太歲欺騙天子的罪名他都擔不起,性命攸關姚翁一心只想着保命,既然已經□□裸的得罪了皇后,索性就攤開了話站在太后和上夫人的穿上。
姚翁一狠下心道:“娘娘,景皇帝的事若是暴露,姚翁固然罪在不赦,可是這等天大的事娘娘既知真相卻不在第一時間稟報天子怕也脫不了罪責,說不好要與姚翁同罪,娘娘若是一定要至姚翁於死地,那姚翁恐怕也不能再保護娘娘了。”
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想威脅她,愚不可及!
陳嬌的眼睛眯起來冷冷的看着姚翁道:“是嗎,五利將軍的意思是本宮惹不起你了?”
“下臣不敢,只是請娘娘三思。”姚翁跪趴在地上,冷汗已經順着鼻尖流了下來。
“呵呵,好,好得很。五利將軍請放心,本宮就算爲了自己也不會再將此事提一個字。”陳嬌直起身來恢復了端莊傲然的神情,卻沒有半點慍怒。
“來人,送五利將軍出去,賞百金。”
小寒送姚翁回來後滿心都是怒火,看到陳嬌悠然自得的坐在殿中十分不解,上前跪下小聲道:“娘娘,那個姚翁真是太猖狂了,奴婢還以爲您會生氣。您何不把肉太歲的事告知陛下呢,陛下一定會處置他。”
陳嬌以一個舒適的姿勢靠在曲木椅靠上,閉着眼睛哼笑一聲道:“我跟他生氣也未免太擡舉他,他有個小心眼想拉我下水,呵,也不想想他配不配,本宮不會給他耍心眼的機會。既然他想死,本宮成全他。”
陳嬌說到此處忽然睜開了眼睛,杏眸中寒光一閃道:“有時候本就就喜歡用一些簡單粗暴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