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慄娘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王美人與長公主進入偏殿後遣開了所有下人,王美人的語速比平時都要急切幾分。樂文小說|
“怎麼知道的,你以爲你不說陛下就不會告訴她?”長公主的語氣聽起來尤其煩躁,“王美人你這麼盡心盡力的侍奉天子都不能得到天子像對待慄姬那樣的信賴與寵愛嗎?”
王美人語塞,陳嬌在箱子裡聽不到她的聲音。
“我瞭解天子,他只有在熟悉輕鬆的環境下才會談起無關緊要的閒事,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無論如何慄姬在他的眼裡還是與衆不同!”長公主說着就嘆氣,“多麼好的機會,要不是天賜良機太后鐵了心要和天子拗一拗,你以爲就憑一個宮女天子會捨得皇長子嗎?”
陳嬌和劉徹並排蹲在箱子裡聽長公主咆哮,不由自主相互對視了一眼。
“是妾身無能,長公主可是事情如今已經傳出去了,只有請您到天子面前去求求情,只要下一道旨意,彘兒和阿嬌的婚事還是可以訂約的。”
提起婚約和陳嬌與劉徹的名字,箱子裡兩個小孩都有了反應,陳嬌是蹙起眉心,而劉徹卻笑了。
“阿嬌,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劉徹忽然轉過頭小手用力捏了一下陳嬌的手,他的黑眸即使在黑暗的環境下依舊如黑曜石般晶亮,甚至此刻的目光中有超越年齡的認真。
狹小黑暗的空間裡,陳嬌望着他的眼睛只覺得有些氣悶與眩暈,那一瞬間她不知爲什麼在內心深處就有那麼一瞬間的深深篤定,劉徹不會騙她。
可是也就只有那麼一瞬間,就像愛情,其實也就只能維持那麼短短一瞬間,沒有永恆的愛,人的一生那麼長,誰能保證用盈滿如初的所有感情只去愛一個人呢。陳嬌想,這一世,她恐怕是做不到的。
陳嬌垂下眼簾偏開了頭,她感到劉徹的小手手心微微滲出汗來。
然而下一刻,一個溫潤柔軟的吻落在陳嬌飽滿圓潤的臉蛋上。
陳嬌感覺自己就像被雷電打中一樣震驚,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這狹窄的空間內張開,被這襲遍全身的震顫帶來無與倫比的震驚。
她驚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劉徹,她幾乎是本能的擡起手,如果可以陳嬌很想先打他一巴掌。劉徹很及時的用他與陳嬌差不多大的手掌包住了陳嬌襲來的拳頭。
“噓……”劉徹眉眼彎起,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極輕的尾音到來溫熱的氣體,極近的距離下撲在陳嬌的下頜上,有點癢。
陳嬌怒視劉徹,狹窄的箱籠與必須隱匿的安靜讓她不得不放棄有力的掙扎,抽出她的手,只得壓抑着怒火先將精力放在外面的談話上。
“我今天已經被太后叫去訓斥過了,太后跟我說,阿嬌與彘兒訂立婚約就是打武兒的臉!”長公主慍怒的說。
“那……難道公主不能爭取一下嗎,將阿嬌嫁給彘兒這是一樁很好的婚事,公主知道陛下對彘兒非同尋常,如今皇長子離京已成定局,長公主難道不爲阿嬌的以後着想嗎?”
“王美人,你以爲我在拿阿嬌跟你做交易嗎?”長公主回過頭,眼中是鋒利的寒光,“我館陶在天子面前是有幾分面子,我說的話天子會聽但不是所有的話都會聽!有些事不是天子自己就能決定的,更不是你可以肆意揣測的!”
王美人看着盛怒的長公主,一時答不上話。
“你這麼希望我將阿嬌許配給彘兒不過是希望我們堂邑侯府付出所有支持你的兒子麼?”長公主心情糟透了,說話十分直白,“王姬,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的女兒不是交易的籌碼,如果不是彘兒的聰慧和他與阿嬌的自幼情深,我可以選任何有可能的人,也許路不太好走但好過拿我唯一的女兒做交易。”
“長公主妾身失言了,並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也是爲彘兒圓一個心願,雖然孩子小但即使長大了情分也改不了,彘兒病了那回長公主也是親眼看到的。”
說起劉徹生病那次,陳嬌也想起來了,那時王美人自己也病着,劉徹迷迷糊糊的躺在薄皇后的椒房殿,那時候的他僞裝不了,或者說那時他的言行確實出自本心。
確實,並不都是假的。
陳嬌側目看向身邊的劉徹,他睜着眼睛無辜的凝視陳嬌,然後露出微笑。
“適才我已經見過陛下了。”長公主的氣似乎消了很多。
王美人立刻問道:“陛下同意了?”
長公主冷哼一聲:“暫時不對外宣旨,擇機而定,旨意擬好了,就在我這裡。”
王美人似乎終於舒了一口氣,“還是長公主有辦法,彘兒日後一定會孝順長公主厚待阿嬌的。”
“希望王美人記住你今天的話。”長公主說完轉身離開了偏殿,王美人幾步跟了出去似乎還有話要說。
劉徹與陳嬌等外面的聲音全部消失之後纔打開木箱爬了出來。
陳嬌深吸一口氣,她恍然想起剛纔臉頰上的吻立刻有一種把話說清楚的衝動。
“我想你明白你阿孃與我阿孃剛纔在說什麼。”陳嬌轉身對劉徹坦率的說,她覺得以劉徹生在皇家的聰慧和與生俱來對皇位的敏感,他一定明白剛纔那席談話的意義。
“明白”劉徹說,他緩了緩道:“姑姑會選擇適合的人選,他們都是皇子,你將來跟誰在一起,她就會支持誰。”
劉徹非常清楚,這讓陳嬌很欣慰,沒有什麼比打開天窗說亮話更舒服:“如果我們將來因爲這些事情被綁在一起,那是對你我的不公。我並非你想象的那樣,我們會長大會變。”
“我先前不知道阿孃和姑姑說過這些”劉徹回答,“阿嬌,我並不知道父皇的皇位到底哪裡好,可是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或明或暗的告訴我那是最大的誘惑。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很好,我也可以對你很好,剩下的事情,我將來繼續做膠東王還是其他,你以爲我可以決定嗎?”
一個重生的女孩和一個早慧的男孩,這些話幾乎已經是他們如此年齡最深的交流。
陳嬌不想再說下去了,有些事,真的要交付給命運。
劉徹不知道爲什麼從前那個什麼都不在乎的阿嬌開始關注起這些本不該他們理解的事情,以前的阿嬌甚至不會明白那些對話的含義。可是她畢竟都說的很清楚了,劉徹覺得失落,因爲他如果還如從前一般想跟阿嬌親近,那麼阿嬌會更牴觸他,他不想這樣。
“阿嬌,我以後不會纏着你,但是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你記着點。”
陳嬌不願正視,她希望能夠遠離劉徹,其實她更害怕再被劉徹吸引,即使是眼前這個小小的劉徹。前世的她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慢慢深愛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劉徹”這種毒到底是何時深入骨髓。
如今她雖然不會對如此幼小的劉徹動什麼情念,但她會感動,感動他爲自己頂罪捱打,感動他病中糊里糊塗對她的不捨,而且她總會在這個年幼的男孩身後看到那個坐在棗紅寶馬上邪魅優雅自信不羈的少年,彷彿他攬着她策馬飛奔,前面都是一往無前的光。
陳嬌沒有回答,走到門口打開門默默的出去了。
與此同時在漪瀾殿的迴廊下,長公主伏在王美人耳邊:“王美人我希望你清楚,我可以給彘兒一些支持,如果他能坐上太子之位那麼一定是我的功勞,但是如果你想過河拆橋的話我不介意再把它拉下來,即使他做了天子。”
王美人恭順的低着頭送走長公主,待長公主的背影消失在迴廊裡她才直起身,面容平靜的走回漪瀾殿的正殿。
陳嬌走進漪瀾殿正殿的時候玩捉迷藏的小孩子們都已經回來了,歡快的圍坐在一個有說有笑的盛年貴婦身邊。
陳嬌怔了怔了,走上前去甜甜的叫了一聲:“朝元姨媽。”
愛說愛笑的朝元長公主正在給小皇子和公主們分她帶進宮的蜜餞,回頭一見陳嬌歡喜道:“我的寶貝小阿嬌,都說你在這裡玩我怎麼半天都沒見到你。”
朝元長公主是竇太后的養女,年紀只比館陶長公主只小一點,和館陶長公主的關係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