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雖然暑熱最盛但位於曲水東面依山傍水而建的曲水王苑卻風景宜人氣候涼爽,山上山下一片郁郁青青,更顯得這座精緻的王家園林宛如山間明珠。
背陰的流水庭院中,淮南王太子劉遷特意在戶外設宴,讓天子與皇后在獨特的自然之美中享受山中野味。絲竹悅耳,在山水間異常空靈美麗,那席間數名綠裙白衣的淮南舞娘低眉順眼腰肢纖細,和着《西洲曲》翩然起舞,身姿曼妙令人心儀。
陳嬌放下手中精美的酒樽對身旁的劉徹微微一笑道:“陛下看這裡的景緻有沒有想起上林苑?”
劉徹聞言四周看看道:“果真有幾分上林苑的風致,不過不同之處也甚多。朕看皇后想起上林苑是出來的久了,想回長安了。”
陳嬌微笑道:“來淮南也有月餘時日了,怎麼好再讓淮南王一再盡心供奉。”
一旁陪坐的淮南太子劉遷今日很是緊張,席間多次走神,但他還是努力集中精力暗暗琢磨天子和皇后今日的每一句話,聽到陳嬌說想要離開淮南迴長安不禁心下一驚,不由自主的猜測是不是陳嬌得知了什麼在暗示劉徹。
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先發制人。
劉遷正想着,不禁側頭看向主位上的天子和他身邊的皇后,見兩人言笑晏晏似乎又不像察覺了什麼。只是他偷瞄天子與皇后的眼神不小心瞥了一下天子身後威嚴侍立的霍去病,被這個年輕人炯炯有神的虎目一瞪立馬心虛。
爲了掩飾剛纔的行爲,劉遷連忙恭敬賠笑道:“娘娘說的是哪裡話,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父王與臣都是陛下的臣子,能得天子不棄入淮南陋僻之地,實在是榮幸之至。”
開始了,起身敬酒賠罪就是行動的信號,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成事!
劉遷眸中厲色一閃,起身雙手執杯極盡禮數的低頭謝道:“陛下,臣代父王向陛下賠罪,陛下聖明,不以一面之詞偏聽小人妄言污衊淮南君臣謀逆……”
劉遷話都沒說完便有一道強勁的破空之聲傳來,而後嘭的一聲,一隻長箭的箭鏃已經深深的沒入了劉徹身後的木屏之上。
“保護陛下!”年紀不大卻天生反應極快的霍去病從御階上一躍而下,凌空揮劍斬斷飛失,在接二連三的箭失射向主位之前大聲命令道,“盾兵圍上,羽林郎戒備剿殺刺客!”
他一面大聲調度一面全身戒備的看向藉助輕功闖入席間的刺客,待到那揮舞長劍的黑衣刺客一落地,便被霍去病一個漂亮的大力橫劍彈開很遠,無法近身天子。
十數名刺客的涌入立刻讓參與宴飲的衆人亂作一團,跑的跑喊的喊,伴隨着器皿落地桌椅翻倒的聲音,令在場的宮人官吏都恐懼又不安。
而此時的天子劉徹卻分外鎮定,他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將陳嬌護在身後,英眉微蹙戒備而沉着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陛下要小心。”即使知道一定會有刺客前來,面對混亂血腥的場面陳嬌也依舊惴惴不安,眼看那些黑衣刺客不要命一樣的向他們撲來,雖然被羽林郎層層阻擋砍殺,但他們狠絕的殺招依舊令人心悸。
“在朕身邊,不要動。”劉徹回頭,後撤一步,側身用手臂護住陳嬌讓她背靠木屏,面朝自己寬闊的後背。
打鬥的聲音漸漸小下去,顯然刺客已經無力抵擋爲數衆多訓練有素的羽林衛隊。
由於劉陵早將劉遷的刺殺計劃泄露給劉徹,因此即便劉遷稍微改變了刺殺的時機也沒有傷到劉徹分毫,羽林衛隊早有戒備,儘管那批刺客都是劉遷百裡挑一選出的死士也都被羽林郎悉數消滅。
“陛下,刺客一共一十九人,無一生還,全部剿滅。”一片狼藉中,霍去病昂首站在中央,嚴肅的臉上帶着一絲年輕人特有的傲氣抱拳稟告劉徹。
劉徹冷眼看着不遠處被羽林郎排成一排的刺客屍首道:“擡下去。此宴作罷,回行宮。”
他說完寬袖下攥住陳嬌的手便要拉她離開宴場。
“陛下留步,恐怕您今日是不能走了。”面對回頭的劉徹,遠遠站在另一端的淮南太子劉遷臉上浮現出狡詐又得意的冷笑,與剛纔席間恭謹受禮的他判若兩人。
此刻四周甲冑聲驟然響起,劉徹舉目一掃見劉遷身後已被涌來的帶刀白甲兵士站滿。
“呵呵”劉遷看看身後自得的笑了一聲,悠閒的邁開步子向前走了兩步,面對面容冷峻威嚴的劉徹竟然倨傲的一擺手,笑道:“陛下手下的這些羽林郎好身手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以一當百,殺得出我這一千精兵的包圍。”
劉徹的羽林郎都是衛青曾經精心挑選訓練培養的一羣年輕人,忠心護主不畏殉國。見劉遷如此囂張,各個義憤填膺,紛紛向前列隊戒備,爲首的霍去病更是蔑視的看着劉遷拔出了長劍。
相比於激憤的羽林郎劉徹卻冷靜的多。他看着囂張的劉遷,那雙沉黑若夜的威嚴瑞鳳眸中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劉遷,你要逼宮就靠這一千淮南銀甲嗎?”劉徹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持於胸前,語調平緩,神色平淡,那種大氣與卓然神態表現出一種天之王者的風範,似乎並未將劉遷的一千士兵放在眼中。
將近二十名武功高強的死士沒能傷到劉徹分毫,多於御林衛隊十倍的兵力也沒能讓劉徹臉上顯露絲毫的驚措,這不禁讓急功近利的劉遷惱羞成怒。
憑什麼這個與自己年紀不相上下的男人的就能掌控帝國,憑什麼這個容貌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男人就能擁有天下最多的財富,最大的權柄,最美的女人?憑什麼!他劉遷也姓劉,他也流着與高祖同樣的血液,可是他爲什麼就不能像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樣得到這一切!
不!他可以,他要取而代之!
劉遷憤恨的看着劉徹冷哼笑一聲道:“劉徹,死到臨頭就不要再擺天子的譜了,我告訴你,曲水庭院外還有我的一千精兵包圍,你就是插翅也難飛!說什麼受命於天,說什麼天下至尊,你也不過是血肉之軀,刀俎之下你又能如何?哈哈哈哈,劉徹,我告訴你,這裡的一千銀甲足以對付你!”
“劉遷你……”劉遷的放肆和倨傲讓霍去病分外惱火,他衝出兩步真想衝過去,管他什麼千人萬人,直接砍掉劉謙的腦袋!
“去病。”劉徹出聲阻止了霍去病。
他看向劉遷語氣依舊平緩淡漠,帶着居高臨下的威勢:“劉遷,你們父子圖謀不軌已不是一朝一夕,私通匈奴、密謀皇權、刺殺天子、逼宮篡位,每一樣都是全族盡誅的大罪。”
劉遷聞言大笑極盡囂張:“哈哈,劉徹,你現在明白似乎已經晚了。不錯,漁陽、朔方兩度戰敗都是我父王與單于的策劃,當年你做太子時的桃林刺殺也是我一手安排的,就連你沒看住的小崽子也是我受命那些人帶走的,怎麼樣,你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你說朕該把你怎麼樣?!”劉遷的張狂劉徹可以爲了大局暫忍,但是他將主意錯打在自己的麟兒身上,做下綁架幼子這等令人不齒之事卻徹底激怒了劉徹,讓劉徹憤怒至極。
劉徹骨子裡暴烈很絕,而今心火已起再不肯忍耐半分,算算時辰外面也該清理的差不多了,他橫眉冷道:“劉遷,在你跟朕說話之前最好出去仔細打聽打聽,看看你那一千銀甲還剩多少!”
“什麼意思?”劉遷聞言一怔,不過隨即便笑了,“劉徹,這個時候硬撐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你向本太子求饒,本太子爲了阿陵或許可以留你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