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劉備、沮授、郭嘉等人圍坐在寬大的木桌周圍,桌子正中是一尊小小的黃銅香爐,內裡插着三根檀香,伴着嫋嫋青煙,衆人有說有笑,時而端起面前的茶杯品一口香茗,氣氛輕鬆愉快。
“如今陶恭祖病重,袁公路敗歸揚州,曹孟德與呂布打得不可開交,正是我方取徐州的大好時機,機不可失,還望使君當機立斷。”沮授是堅定的取徐州派,此時更是急不可耐,希望劉備即刻動身,接過徐州牧的權柄。
“使君萬金之軀,不可輕易前往他人領地,還是由我前去,探明陶恭祖的近況和心意更好。”郭嘉同樣希望劉備儘快拿下徐州,將勢力範圍推到淮水和長江流域,但他以己推人,還是不敢相信陶謙的誠意。
沮授皺起眉頭,對郭嘉的謹慎有些不滿,“陶恭祖久有聲望,豈是說一套做一套,用徐州爲餌坑害使君?”
“陶恭祖沒有這種想法,其他人未必沒有,公與兄,你這人就是太正直,把別人想得太好了。”郭嘉冷笑起來,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沮授氣哼哼地轉過頭去,內心深處卻不得不承認,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最終,衆人達成一致,由郭嘉代替劉備前去徐州與陶謙接洽,對外則封鎖消息,不讓人知道這件偷樑換柱的事。
沒過幾天,在五百名衛士的護送下,幾輛馬車離開鄴城,向東南方緩緩駛去。
這些衛士都是跟隨劉備多年,一直負責他的出行安全,這幾輛馬車也是州府專用,車廂上鑲嵌有特殊徽章的,一路行來,所有人都以爲,劉使君真的接受了陶謙的邀請,前往徐州交接去了。
劉備前去徐州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多人的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半個月後,郭嘉一行抵達平原郡內的黃河渡口,準備進入青州。
看着腳下奔騰洶涌的滔滔黃河,郭嘉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太史子義那邊有回信了嗎?”郭嘉語氣平靜地問道。
“回軍師的話,高唐、漯陰直到濟南國,一切準備就緒。”在郭嘉對面,一名中等身材的衛士抱拳答道。
郭嘉點點頭,“好,我們渡河。”
數日後,“劉備”一行抵達青州高唐縣,令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是,迎接他們的不是當地官員,而是數百名埋伏在一處要道的賊寇。
擊退賊寇之後,“劉備”一行不敢久留,連夜趕往漯陰,結果在距離漯陰數十里外的驛站留宿,又遭遇了一場無名大火,整座驛站被燒成了白地。
消息傳出,全州震動,青州都督太史慈勃然大怒,嚴令徹查此事,在整個青州境內拉網清查,號稱不放過任何心存歹意之人。
據坊間傳聞,是一些被剝奪了土地和產業的豪強心懷不滿,勾結泰山賊寇策劃了這幾樁謀殺,一時間濟南、齊國等地人人自危,豪強們在太史慈的府邸門口排起了長龍,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他們表忠心的舉動並沒有什麼卵用,太史慈一紙令下,數千鐵騎封鎖了臨淄等大城,幾乎同時,那些經過多方收集,早就在太史慈書案上待了很久的罪證被公之於衆,新一輪抄家滅門開始了。
“經過這麼一鬧,青州之地的世家豪強削減了七八成,很難再合起夥來阻礙我們的發展計劃了。”州府之中,幾場暗殺襲擊的受害者郭嘉笑意晏晏,與太史慈有說有笑地聊着,“使君說了,他能幫的都幫了,再拿不出什麼政績,子義兄就別在地方上任職了,老老實實去練兵吧。”
“沒問題!”太史慈眉開眼笑地應答道。
之前劉備將青州委託給太史慈,除了看重他的用兵才能和本地人出身之外,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太史慈決心打擊壟斷青州土地,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奪人口的豪強。
可惜事與願違,太史慈打仗是一把好手,對付世家豪強卻不擅長,就任青州都督之後,被各種陽奉陰違和軟釘子弄得施展不開拳腳,有心殺人立威,本地豪強在明面上又表現得服服帖帖,讓他找茬都難。
若不是郭嘉自導自演這麼一齣戲,估計太史慈還要頭疼好久呢。
在臨淄城中略做盤桓,給太史慈出了不少主意之後,郭嘉覺得自己肚子裡面快要溢出的壞水終於下去了不少,這才心滿意足地與太史慈告別,重新踏上前往徐州的道路。
不等郭嘉進入徐州地界,青州發生的事情就早已傳遍了東海和下邳等地,令陶謙在內的官員和地方豪強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沿途佈置人手,迎接“劉使君”一行。
八月初四,徐州從事陳登受州牧陶謙之託,在青徐交界的琅琊國迎到了遠道而來的“劉使君”,此後一路暢通無阻,順利抵達郯縣。
得到劉使君大駕光臨的消息之後,郯縣民衆欣喜若狂,自發組織起來,出城十里,候在道路兩旁,向“劉使君”的車隊高聲歡呼,希望劉使君接下徐州牧之重任,帶領自己過上太平安穩的生活。
“元龍兄真是厲害,短短數月,便可將民情輿論操縱於鼓掌之中,爲使君造下如此聲勢,令小弟佩服得五體投地。”郭嘉微微挑起遮擋視線的車窗竹簾,看着外面熱情的民衆,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坐在對面的陳登拱手笑道。
“雕蟲小技而已,比不上奉孝你的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陳登心中頗爲自得,但面對代表劉備而來,深受劉備器重,又是初次見面的郭嘉,他還是保持着基本的矜持。
“不知陶恭祖出讓徐州牧,究竟是出於真心,還是僅僅爲了拉攏強援?”郭嘉又客套了幾句,然後收斂面容,正色詢問道。
“正是摸不清他的心思,我才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在徐州各地造勢,宣揚陶使君的高風亮節啊。”陳登輕笑起來。
經過這麼一番造勢,全徐州都知道了陶謙出讓徐州之事,不管陶謙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他都已經無法控制局勢發展了。
劉備入主徐州已是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