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義從久在北疆,戰馬配備與胡人極爲相似,近些年來有了自己的戰馬基地之後更是財大氣粗,顏良奔襲南陽這支部隊都是一人兩匹戰馬,另外還有一匹因爲性格而不能上陣打仗,但體格絲毫不遜色於同類的馱馬,奢侈得一塌糊塗。
從關羽大營到宛城,短短十里的路程,顏良與張繡便商量好了借馬的事,除了對方一開始請求的兩千匹戰馬的份額,還另外許了一千,把張繡感激得說話都說不利索了。
到這時候,張繡才真正領會了叔父臨死前反覆叮囑自己的話——一定要洗刷罪名,重歸朝廷。
身後站着一個強大有力的朝廷,有數千萬民衆作爲後盾,做任何事都有底氣,就連打仗都比別人愜意許多。
倘若自己還是渾渾噩噩,蝸居在宛城給劉表當看門狗,一年年地看着弟兄們老去,部隊戰力越來越衰弱,唯一的結局就是像野狗一樣死去。
死了都是孤魂野鬼啊。
抱有這種想法的不止張繡一個,當宛城中的涼州士卒們得知顏良願意借戰馬讓他們立功的時候,頓時就沸騰了,紛紛喊着要出戰,張繡自然不能讓他們都去,當即定下標準,只有年輕力壯的、在迴歸朝廷治下後仍然願意從軍征戰的才能得到這個機會。
短短半個時辰,三千名額就被填滿了,沒有被選中的將士們卻不肯罷休,張繡無奈之下,又命他們各自返回軍營,挑選出一些不那麼衰老的戰馬出來,衆將士一聲歡呼,便各自散去準備了。
此時顏良麾下的騎兵部隊已經出動了大半,張繡擔心自己去得晚了連湯都喝不到,心中頗爲焦躁,但顏良卻不慌不忙,又跟他約定了幾項條款:
儘量迫降,不得殺俘,不得劫掠民衆,不得殺良冒功。
“當今天子自己就是帶兵出身,對軍紀看得很重,以上幾條,尤其是不得濫殺、不得擾民殺良,更是鐵律,誰敢觸犯,不但本人要處死,朝廷還會一層層地向上追責,張將軍好不容易纔重歸朝廷,可不要因爲這種事情葬送了前途,也害了這數千將士。”顏良正色說道,
“多謝將軍提點,末將必會嚴令全軍。”張繡連忙抱拳答謝,眉眼之間殺氣十足,“若是有人膽敢趁機作惡,壞了陛下和朝廷的名聲,不用旁人動手,末將看見一個就斬一個!”
張繡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當即前往城外,對三千名正在給借來的戰馬套繮上鞍的將士們傳達起來。
“錢,老子這裡多的是,等到戰後全部散給弟兄們,保證讓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活得像個人樣,但是,誰敢觸犯之前說的那幾條,就是拿幾千名弟兄和你們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當回事!”張繡大聲說道:語氣極爲嚴厲,“各部都尉、軍侯、百人將、什長、伍長都把眼睛擦亮,遇見這樣做的便直接斬了,如有視而不見、包庇縱容的,別怪老子殺你們全家。”
涼州人本就散漫成性,漠視法令,邊軍更是如此,這些人前些年無法無天,着實是做了不少惡事,軍紀相當糟糕,但這幾年寄人籬下的日子讓他們收斂了許多,如今又見到了重新擡頭做人的機會,本就憋着一股氣要好好表現,此時聽張繡說得殺氣騰騰,更是不再猶豫,齊聲應諾,喊得是氣勢如虹。
“將軍放心,有我盯着,這幫崽子們不敢胡來。”張先大大咧咧地說道,然後翻身上馬,招呼着自己臨時整編出的一千將士出發了。
半晌之後,第二個千人隊也整裝待發了。
“我等先行一步,將軍統領後軍,有沒有人違反軍規,自然一眼可見。”雷敘拱拱手,帶着人馬絕塵而去。
兩名心腹都表態了,張繡便也稍稍安下了心,轉頭向開始列隊的第三個千人隊大聲喊道:“手腳麻利點,你們還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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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腳麻利點,別磨蹭!”
襄陽城,蔡府,大門口。
張允按劍而立,滿臉都是輕鬆之色,無數士卒不斷從他身邊經過,將一個個仍在奮力掙扎的蔡氏族人捆綁着拖了出來。
在張允面前不遠處,蔡瑁披頭散髮,滿臉塵土,眼中彷彿要噴出火來,若不是已經被五花大綁,身側還有幾名士卒奮力將其按住,只怕蔡瑁光是用嘴,都能在張允身上撕下幾塊肉來。
“張允,老夫自問待你不薄,爲何今日你要帶兵圍攻我蔡家?”蔡瑁嘶聲問道。
“蔡公往日待我有恩,這點不假,但如今末將執行的是公務,就顧不得私情了,還望蔡公海涵。”張允隨手抱拳,口中說着海涵海涵,臉上卻絲毫沒有愧疚之色。
“公務,誰下的命令?”蔡瑁怒極反笑,“你們這些賊子,打着使君的旗號謀害忠臣,就沒有想過之後如何收場嗎?我家家姊可是夫人!”
當初蔡瑁的二姐嫁給了劉表,還生了個兒子,並且用枕邊風挑撥離間,漸漸將長公子劉琦排擠出了荊州的決策層,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以後荊州之主的位置很有可能是劉表與蔡夫人所生的公子劉琮,對待蔡家也是以巴結和退讓爲主,很少有跟蔡家對抗的。
正因如此,蔡瑁覺得自己優勢很大,只有他坑別人害別人的份,別人想要害他,還得掂量掂量能否承擔起蔡夫人的怒火。
此時此刻,蔡瑁更是認定張允是跟蒯越等人合謀,瞞着劉表來對付自己,他雖然狼狽,心中卻並不是特別惶恐,當即出言恫嚇,希望鎮住張允再做打算。
然而,下一刻,另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使蔡瑁頓時通體生寒。
“你家姊妹是使君夫人,我家父親卻是使君,如何收場,就不勞蔡公操心了。”隨着話語聲,一名錦袍貴公子緩步來到蔡瑁面前,此人年近三十,面如冠玉,相貌酷肖劉表,正是長公子劉琦。
見到劉琦出現在自己面前,蔡瑁驟然害怕了起來,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劉琦便繼續朗聲說道:“大敵當前,蔡公不思與衆同僚齊心協力,反而處心積慮,想要謀害我荊州重臣,此等行徑,與謀反無異,今有使君手諭:擒獲蔡瑁,斬立決!”
蔡瑁瞬間像是觸了電一般,瘋狂地想要起身,被死死壓在地上還掙扎着擡起頭來,“你,你們——”
“家父早已獲悉了你的陰謀,卻不知軍中還有何人與你同謀,所以命我前去子昭軍中對質並與他一道回來,蔡公,你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我吧?”劉琦蹲在蔡瑁面前,壓低聲音對他說道,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就在這裡斬了吧,省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