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盧植老兒,端的是太無恥了!”
站在廣宗城城樓上,郭泰這位逐漸已展露頭角的黃巾驍將瞅着對過那連綿十餘里的北軍營寨,忍不住低聲罵道。
也難怪郭泰心中憤懣,因爲自打他們夜襲了北軍營寨之後,北軍便一改之前輕敵的表現,完完全全地向他們黃巾軍乃至天下世人展露何爲大漢正規師的無懈可擊,雖然張煌仍在處心積慮地尋找着任何可以擴大勝勢的機會,但是奈何北軍再也不中計。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眼下的北軍是打算依靠強勁雄武的軍勢一點一點地碾死他們,這種陽謀上的用兵,比起陰謀來說更叫人無可奈何,甚至是絕望。
[兩軍士卒的實力素養差距太大了……]
同樣觀望着遠方北軍營寨的張煌默不作聲,心中暗自嘆着氣。
倘若說將平鄉黃巾比喻爲身手敏捷的年輕人,那麼北軍就無疑是一位體魄強健的壯漢。最初,年輕人趁着大漢輕敵打盹的時候給了後者一拳,算是把大漢給打怒了,於是乎,大漢雙拳齊出,恨不得兩拳打死年輕人,卻不想年輕人趁着他出手還未收招的空擋朝他肋下猛擊了一肘,把壯漢打得灰頭土臉。
問題來了,如今那名半瞌睡的大漢已被打醒了,雙手捏着拳頭,要麼不出招,要麼就是一記猛拳揍地年輕人連連後退,再不給後者偷襲的機會。而待被逼退的年輕人準備再上前時,那名大漢又再次將拳頭捏了起來。隱而不發。
在這種情況下,年輕人根本不敢再上前。因爲他怕上去偷襲直接給大漢蓄力已久的拳頭給砸死。
產生這種畫面的唯一原因,就在於兩者本身的實力相距實在太大。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張煌也是毫無辦法,雖然說他是有天賦沒錯,但是某些侷限性使得他頂多擅長在戰場上靈機應變,說白了頂多只是擅於戰術而已,而如今在實力明顯超過平鄉黃巾數籌的北軍面前,戰術上的優勢根本打不開局面。更別說。張煌還不一定每次都能在戰術方面蓋過盧植。
[若是有郭奉孝在……]
張煌不由得想到了他在潁川荀氏書院結識的知己郭嘉。
在他印象中,其實善於打仗的將領也認識不少,比如孫堅、徐琨、臧旻、郭典等等,但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些將領幾乎都是“戰術”強於“戰略”,說白了,就是極爲擅長打贏一場局部戰爭。但不一定每次都能沉重打擊到敵軍的要害。這是眼界高低上的差距。
至於擅長“戰略”的人,張煌也不是沒碰到過,比如當初襲擊廣陵的會稽叛軍的主帥申滎,雖然此人在“戰術”上被當時的揚州太守,也就是臧霸的叔公臧旻吊打,五萬叛亂軍幾乎全軍覆沒。但是在“戰略”上呢?申滎卻將整個廣陵騙得團團轉。以至於當所有人都以爲廣陵一方必勝的時候,會稽叛亂軍卻趁機從海路迂迴偷襲了廣陵郡的後方腹地,直接導致大半個廣陵郡失陷。
毫不誇張地說,若不是孫堅的外甥徐琨帶領着張煌他們一羣小傢伙冒險偷襲了叛軍的主營,並且張煌等人不知爲何得到了那位神秘的斗篷人的暗助。或許整個戰況就將徹底改寫,根本等不到後來孫堅帶領着赤幘軍以及張煌他們直搗黃龍“誅殺”會稽叛軍的“皇帝”許韶。
如果說申滎是張煌所遇到的首位強於“戰略”的俊傑。那麼憑藉張煌等人寥寥數語便能參透當時所有戰況的郭嘉,無可厚非便是“戰略”上的用兵大家。
包括如今北軍的主帥盧植。
或許盧植在戰術乃至臨機應變上甚至還不如張煌,但是他在戰略上卻把握地十分到位,步步爲營逐漸蠶食平鄉黃巾的勢力範圍,逼地張煌這位有膽量兩度偷襲北軍的黃巾“賊帥”,如今也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而張煌之所以想到郭嘉,那是因爲他認爲如果有郭嘉相助的話,他就能夠洞察北軍的要害,無論是正道用兵還是奇謀奇兵,都不至於像眼下這麼束手無策,只能被動據守,眼睜睜看着如同一隻巨獸般的北軍,一步一步地碾壓過來。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只是奢望罷了。因爲縱使郭嘉願意拜張煌爲主公,幫張煌打拼基業,但卻不代表郭嘉會願意放下儒家子弟的身份,投入黃巾爲賊。不管黃巾軍的口號如何,民間的口碑以及聲望如何,對這大漢傳承四百年的天下而言,終歸是不折不扣的叛軍、反賊,這就意味着他們註定不會得到太多士子的支持。
而這,恰恰也正是黃巾軍的窘迫處境:他們不缺衝鋒陷陣的猛將,也不缺能打贏一場戰鬥的擅長戰術的將領,但是,他們缺少會從戰略層次看待整個起義戰役的智者。歷史早已證明,無論是張氏三兄弟,還是一度擊敗了皇甫嵩與朱儁的潁川黃巾渠帥波才,或是殺南陽太守逼近司隸的南陽黃巾渠帥張曼成,亦或是黑山黃巾兩代主帥張牛角與張燕,皆只是擅長戰術的將領,遠遠達不到放眼整個天下看待整個戰局的地步。
“各地的戰況如何?”
可能是面前的北軍太過無解的關係,張煌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破解的辦法,因此,他向麾下部將們詢問了天下其他幾路黃巾的戰況。
雖然說在名義上他們冀州黃巾是“主”,各地其餘黃巾是“從”,但是在“主軍”無法打開局面的當下,倘若“從軍”戰績輝煌,未嘗不可以“從軍”來帶動“主軍”。
聽到張煌的詢問,負責此事的楊奉當即回道,“如今兵勢最盛的。應當數潁川的弟兄們。……潁川軍的渠帥波纔不久前攻克陽翟,並且隨後擊敗了反擊我軍的漢廷軍隊。”
“陽翟?”張煌愣了一下。詫異問道,“波才莫非想走陽關?”
“估計是的。”楊奉點頭說道。
他的話讓張煌心中愕然,畢竟陽翟的後方就是陽關,這是條距離司隸河南最近的捷徑,但問題是,大漢朝廷的大將軍何進早已命人遣重兵封鎖了陽關之後的數個重縣與緊要關隘,使得這條進兵路線反而成爲了最不可能打入司隸河南的路線。更令張煌感到不解的是,歷史上的波才明明不是選擇這條路線的。
“陽關攻下了?”張煌吃驚地問道。
“還不曾。”楊奉搖了搖頭。根據所知的戰報回覆道,“守陽關的是漢廷的宿將朱儁,波才渠帥準備了大量的井闌車,一度險些就攻克陽關了。但後來沒想到朱儁率領一支死士,趁夜殺入波才渠帥軍中,幾乎燒燬了所有的井闌車……”
“呃?”張煌臉上露出幾絲驚訝。
在被徹底壓制的情況下還敢率死士夜襲敵軍,那個朱儁的膽氣也是毫不遜色他啊。不愧是朝廷的名將!
“不過朱儁也不好過。”見張煌面露吃驚之色,楊奉也不知是誤會了什麼,急忙又說道,“波才渠帥雖然被偷襲,失去了井闌車,但是差點就殺掉那個朱儁了。……只是差一點!嚇得那朱儁都不敢再回陽關。往長社投皇甫嵩去了。”
“唔?”張煌聽地又是一愣,詫異問道,“那陽關打下來了?”
“不曾……”楊奉臉上露出幾絲尷尬,訕訕說道,“雖然朱儁跑了。但陽關還有他的兒子朱皓跟副將、別部司馬張超,這兩人死守陽關。波才渠帥那邊又失去了井闌車,是故沒能打下來……”
“哦……”
“不過,波才渠帥隨後又擊敗了長社的軍隊!……什麼朝廷第一名將皇甫嵩跟第二名將朱儁,差點就被波才渠帥給打潰敗了。”臉上露出幾許憧憬與驕傲之色,楊奉頗有些自豪地說道,“打贏了那場反擊戰後,波才渠帥便改變目標,率領軍隊攻長社去了,雖然不知眼下戰況如何,不過既然那皇甫嵩與朱儁二人聯手都慘敗於波才渠帥之手,相信攻克長社指日可待。”
“……”張煌吃驚地望着楊奉,後者的話讓他感覺心中泛起絲絲震驚。
他原以爲波才選擇了一條跟歷史大爲不同的進軍路線,雖然不知日後是否順利,但也總好過在長社給皇甫嵩大敗,直接葬送掉整個潁川黃巾。可沒想到的是,世事彷彿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就因爲波纔在陽翟擊敗了來犯的皇甫嵩與朱儁的長社軍,波才竟然直接就改變目標攻打長社去了。
雖然說攻打長社的確是一個繞開陽關這座險峻關隘的好辦法,但不知爲何張煌心中總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朝廷的兩大名將,皇甫嵩跟朱儁聯手竟然慘敗在波才這一方渠帥手中?這兩個傢伙,可是直接終結了整個黃巾起義啊!]
張煌心中震驚。
要知道據他所知,皇甫嵩幾乎是憑一己之力滅掉了整個黃巾軍七成的勢力,風頭完全蓋過同時期的孫堅、董卓、王允、丁原等人,更別說袁紹、袁術、曹操、劉備等人了,名如其實是當時最璀璨的將星。這樣一位幾乎可以說是爲戰爭而生的將軍,竟然在波才手中慘敗?
[不好,是誘敵之計!]
張煌心中萌生一個頗爲不妙的念頭,雖然他弄不懂皇甫嵩爲何要將波才的潁川黃巾引誘到長社去,但歷史已經證明,這位爲戰爭而生的奇才將軍,就是在長社將整個潁川黃巾給滅掉了,從而硬生生讓當時黃巾軍的佈局出現的漏洞,並且以這個漏洞爲突破口,一路擊潰東郡黃巾、青州黃巾、甚至是最後的冀州黃巾。
想到這裡,張煌當機立斷地對楊奉說道,“立即發書至潁川,請波才繼續攻陽關!”
“啊?”楊奉頓時就愣住了。要知道波才已被朱儁毀掉了所有的井闌車,這叫他如何攻打陽關?
而張煌則無視了這個問題,因爲在他看來。就算波才重新命麾下士卒打造井闌車,從而白白延誤一月甚至是數月的時間。也總好過他帶人到長社去。因爲,倘若說廣宗算是冀州黃巾的敗亡地,那麼長社就是潁川黃巾的葬身之所,甚至是整個黃巾起義進程由盛轉衰的關鍵點。毫不誇張地說,正是因爲波才戰敗了,才使得張曼成的南陽黃巾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尷尬處境,直接導致在被困數月後全軍覆沒。
潁川黃巾與南陽黃巾,這是兩支一度緊逼司隸河南的黃巾軍。他們的潰敗,使得大漢朝廷徹底擺脫了後顧之憂,可以騰出手來以輕鬆的心情來圍剿其餘的黃巾軍,不復之前如履薄冰的緊迫局面。
毫不誇張地說,潁川黃巾與南陽黃巾的潰敗,意味着黃巾軍攻破雒陽,推翻漢朝另立新朝的希望已變成了奢望。而此後剩下的那些黃巾軍。純粹就變成了各方豪強勢力撈取軍功混上位的對象。在這種戰略層次已失敗的局面下,就算是“主軍”的冀州黃巾也帶不動局勢了,更何況冀州黃巾還被皇甫嵩這個狠人給端了。
[倘若潁川黃巾不死,是不是依舊可以保持潁川黃巾與南陽黃巾繼續緊逼司隸河南,緊逼大漢朝廷的有利局面?]
在行刺盧植的想法失敗之後,又一個誘人的念頭在張煌腦海躍了出來。
“小天師。那‘兩支’的人到了。”這時,從遠處走來的部將韓暹向張煌傳達了一個消息。
“當真?……來的是何人?”張煌聞言精神一震,也顧不得去盤算波才的事了。
你道那‘兩支’是誰?那便是已從冀州黃巾出走另立門戶的張牛角所率領的黑山黃巾,以及由張角的弟弟地公將軍張寶所率領的安平國黃巾。
當初因爲張煌不能服衆的關係,張牛角率先帶着心腹出走。隨後張寶也因爲張煌曾與他結怨而離開,直接導致本來實力強大的冀州黃巾一分爲三。以至於在盧植的北軍面前落於絕對的劣勢。
若是可以的話,張煌其實並不想低聲下氣地向這‘兩支’請援,但面對着盧植的步步緊逼,不想冀州黃巾敗亡在廣宗的他,就只有向這兩支請援。
“北邊的,來的是張燕。東邊的……是地公將軍!”
“……”張煌雙眉微微一挑。
北邊的黑山黃巾,渠帥張牛角會派張燕過來主持這件事,這並不出乎張煌意料。畢竟張燕非但是張牛角的義子,同時也是前者寄以厚望培養的接班人。問題在於地公將軍張寶,張煌原以爲就算他請張樑發書邀請張寶,張寶頂多也只是抹不開與張樑的兄弟之情,隨便派個人應付一下就算完事。沒想到,張寶竟然親自帶人來了,比張牛角還要乾脆。
想到這裡,張煌邁步走向城中縣府的腳步愈加快了,因爲若是他能夠談成此事,促使張牛角與張寶重新迴歸,使得之前一度分裂的冀州黃巾再次合三爲一,那麼,縱使他們應戰對面北中郎將盧植所率領的北軍依舊會出現些許劣勢,但或許也能憑藉人數上的優勢挽回。畢竟,據說張牛角的黑山黃巾已發展至十萬人,張寶在安平國亦組建了五六萬人的軍隊,就算他倆並非將部署盡數拉開廣宗,張煌隨隨便便也能湊到十五萬人左右,在人數上絕對碾壓對面的北軍。
懷着有些激動的心情,張煌帶着郭泰、韓暹、楊奉三小將來到了縣府,剛踏進府門,他就看到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張燕正與幾個人圍在地公將軍張寶身邊,雙方說說笑笑地談論着什麼。而待張煌踏入府門之後,場面頓時變得寂靜下來,而這些人的目光,亦立馬便落在了他身上。
還別說,數十道目光不約而同地盯着自己,若是換做之前的張煌或許還有些拘束,不過,當經歷過在戰場上被數以萬計的北軍士卒狠狠瞪視之後,這數十道最多隻是略帶敵意與挑釁的目光,在張煌看來已不算什麼了。
難道這數十道略帶敵意與挑釁的目光,還能敵得過數以萬計的北軍士卒那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的憎恨眼神?
“諸位,別來無恙!”
不緊不緩地走向衆人,張煌抱拳徐徐地打了聲招呼。他的這份從容。讓那些曾經見過他的張寶、張燕等人心中一愣。
“小天師。”張燕笑吟吟地抱拳還禮,只是他的眼中充滿着驚訝。
要知道最初在張樑初將張煌推上太平道掌教以及黃巾軍總帥位置的時候。張煌面對他們這些老資格的太平道門徒時還有些心虛氣短,說話時每每留有餘地,似乎是生怕惹惱了他們,因此,當時的張煌在爲人處世上,始終顯得頗爲拘謹。
但是此時的張煌,言談舉止間已沒有了那種束手束腳的感覺,彷彿他本來就是太平道掌教與黃巾軍總帥一樣。並且已穩坐了很久的樣子。
說白了,就是此時的張煌,比之前多了一種上位者的氣勢。
“燕大哥別來無恙啊。”
張煌笑呵呵地跟張燕打着招呼。在當初張燕孤身返回解釋並且代張牛角向張煌致歉之後,張煌就對張燕充滿好感,甚至於倘若可行的話,張煌還想將張燕也納入他的班底當中,畢竟張燕在歷史中那也是毫不遜色郭泰的黃巾勢力豪傑。只可惜。張燕是張牛角的義子,除非張牛角願意拱手將麾下勢力交付張煌,否則,註定會繼承張牛角基業的張燕,幾乎沒有被張煌收入麾下的可能,哪怕他們同屬黃巾勢力。
“可當不起小天師您一聲‘燕大哥’吶!”張燕聽聞連忙擺手。旋即笑着說道,“小天師在平鄉還真是幹出了一番壯舉啊,饒是我義父聽聞後,亦是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咳咳!”張燕身後有一人連忙咳嗽制止。張煌也認得此人。是黑山黃巾中的猛將,於毒。
“總之就是讓我義父側目相看了。”瞥了一眼於毒。張燕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不過嘛,雖說我義父對小天師已心服口服,但終歸是礙於面子,畢竟當初可是他不相信小天師的才能,如今可是自打嘴巴了……這不,在看罷了小天師的書信後,二話不說便攆我過來了。”
張燕簡簡單單便解釋了張牛角並未親至的原因,並且以較爲風趣的口吻說了出來,非但絲毫不墜張牛角的威望,反而還向衆人表明張牛角其實也極爲擔憂冀州黃巾的前途,隱晦地表明之前的所有舉動只是擔憂張煌並不能肩負起冀州黃巾主帥的職責。
對此,張煌倒是無所謂,畢竟他跟張牛角也談不上有什麼怨恨,無非就是不信任而已,而如今,張牛角能派來張燕,這明顯是善意的舉動,張煌自然不會記恨。
問題是……
張煌將頭轉向了張寶,這位當初被他痛揍了一番了地公將軍,哪怕是在時隔多時的眼下,依舊用帶有濃濃敵意的眼神瞅着他,讓張煌頭皮發麻。
“地公將軍……”張煌主動向張寶打了聲招呼。
“唔!”張寶倨傲地應了一聲。這還算是給面子的,說實話,張煌還真怕這廝因當初的恩怨與部署衝上來跟他互毆,畢竟張煌當初可是幾乎將張寶打成豬頭臉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有件事張煌始終搞不懂,那就是張寶的實力。
作爲大賢良師張角的弟弟,張樑早就展露過他那毫不遜色張臶的實力,哪怕是天劍恢恢也奈何不了他。但是張寶……作爲張角的另外一個弟弟,而且還是張樑的二兄,卻曾經被當時甚至並未動真格的張煌揍地滿地找牙,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看什麼看?!”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煌那詭異的眼神,張寶粗着脖子罵道,“老子若真拿出真本事,這一拳砸下去直接將你小子砸成肉泥,你信不?!”
張煌一聽就樂了。
從張寶的話不難聽出,他也是藏着幾手的,不過在武藝上張煌可絲毫瞧不出來,那麼毋庸置疑了,張寶定然也是會道法的,就是不知深淺如何。不過看這廝哪怕是成爲地公將軍卻依舊還是一副地痞氣的模樣,張煌實在不看好這傢伙的實力。
要不怎麼有句話說得好,越是叫地兇的人越發沒能耐呢?
當然了,倒不是說張煌就這麼看不起張寶的實力,關鍵在於他聽到過風聲。黃巾軍內流傳,據說地公將軍張寶善於煉製一種能夠大幅度增強人實力的丹藥,只是這種丹藥藥性過於霸道,往往服下的人若是體魄不健,十有八九就是虛不受補、立馬七竅流血暴斃的下場,簡直賽過砒霜。
更有風傳說,張寶利用這種丹藥蓄養了一幫狂熱信徒作爲死士,號爲“力士”,一個個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在瞧了一眼張寶身後那一排人高馬大的隨從之後,張煌倒是有些相信了。因爲張寶那些隨從一個個肌肉暴漲鼓起,結識地彷彿跟堅硬的岩石似的,十分誇張。而在氣勢方面,這些隨從也是十分沉重壓人,給人一種彷彿洪水猛獸的錯覺。
唯一的敗筆,就是這些人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木訥,彷彿牽線木偶一樣,在張寶沒有下達命令的時候,只是呆滯、木訥地站在那裡,表情緊繃,若不是還有活人的生機氣息,張煌真懷疑這羣人是不是從墳裡鑽出來的殭屍。
[莫非這些就是‘力士’?]
粗略掃了一眼那些隨從,張煌很識趣地沒有問及,而是順着張寶的話笑着連連點頭:“信,信,地公將軍說什麼在下都信。”
“真的?”張寶懷疑地望着張煌。
“千真萬確。”張煌一臉認真,絲毫看不出有違心的模樣:“地公將軍的勇名,衆兄弟誰人不識?一拳將在下砸成肉泥這算什麼?……不過眼下咱們冀州黃巾正面臨危難,還望地公將軍高擡貴手,莫要將在下砸成肉泥,好使在下留着這有用身軀,爲我太平道、爲我黃巾謀圖大業,可否?”
原本只是張煌一句玩笑話,卻不想張寶似乎當真了。
“唔……”只見張寶皺着眉打量着張煌,在幾番猶豫後,忽而擡手拍了拍張煌的肩膀,點點頭很是誠懇地說道,“好好幹!”
[……]
張煌別提心中有多哭笑不得,想笑又不好笑的他在憋了許久後,終於憋出了這麼句話:“呃……好。”
不怪他苦笑不得,實在是這位地公將軍實在過於“極品”,“極品”到張煌實在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
然而話說回來,但看他在張樑的書信勸說下肯放下與張煌之前的成見來到廣宗,倒也不難看出這傢伙十分重視兄長張角留下的基業,否則,斷然不會因爲張煌那一番誇張的場面話就放下了跟他的恩怨,不過……
張煌總算能夠理解歷史中爲何在張角死後,黃巾軍立馬一蹶不振的原因,倘若說歷史中的張寶也是這種性格的話。
有這種衝動、缺心眼的傢伙在,就算是張樑也帶不動整個黃巾軍啊。
[真的很二……]
張煌在心中暗暗說道。
無論如何,重新聚攏冀州黃巾,倒也不再只是奢望了。
不過話說回來,早知張寶是這種缺心眼的傢伙,他張煌又爲啥要孤力以絕對的弱勢應戰北軍呢?早早說兩句漂亮話將這缺心眼的傢伙誆住不就好了麼?
張煌由衷地爲先前那一例例絞盡腦汁、苦思冥想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