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磊擡眼望向蕭凡,眼神很冷。
他實在有點搞不明白,蕭凡忽然跑到號子裡來見他,到底爲的什麼。但想來想去,總之不是好事。雖然這一回董天磊主動將自己送進了號子,卻不代表着他可以任人拿捏。
蕭凡對董天磊戒備的眼神視若無睹,反倒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董天磊。他年紀比董天磊小十幾歲,卻以這種居高臨下的目光掃視過來,讓董天磊心裡感到怪怪的,額頭上不由自主地滲出了汗珠,冰冷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董先生,我這次來,有幾個私人問題想要向你請教一下。”
就在董天磊坐不安席之時,蕭凡終於開口了。
“私人問題?”
董天磊頓時愣怔了一下,有點莫名其妙。
貌似他和蕭凡在此之前壓根就不認識,連面都沒見過,蕭凡怎麼就會有私人問題要問他了?
“董先生,你的雙肩,是不是各有一顆痣?還有你的後頸處,是不是也有一顆痣?”
蕭凡不徐不疾地問道。
董天磊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腰背一用力,頓時就卡在了審訊椅裡,痛得呲牙咧嘴。一時情急,董老大忘記了自己不是坐在真皮沙發裡,而是坐在審訊椅裡。
“你,你怎麼知道的?”
董天磊全然不顧疼痛,睜大了眼睛,瞪住蕭凡,滿臉都是驚怒之色。
也難怪董天磊忽然失態,這個問題實在夠“私人”的,可以說是董天磊竭力要隱藏的秘密,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知道。不料蕭凡一開口就給他道破了,怎不令他大驚失色?
“你是不是去見過我老婆?”
董天磊幾乎立即就想到了他老婆身上。當然,知道這個秘密的,不僅僅只有他老婆,還有其他幾個人也知道。但只有他老婆是擺在明面上的。另外那幾個,連他老婆都不知道,蕭凡又怎麼可能知道?料必蕭凡不會無聊到去調查他董天磊的情人小蜜吧?
蕭凡淡然一笑,搖了搖頭,說道:“董先生,知道你這個特徵的。除了和你坦誠相見的女人之外,應該還有其他人吧?”
“其他人?”
董天磊又有點發蒙,不過下一刻,他眼裡就迸射出驚慌之色,望向蕭凡的目光滿是驚疑,甚至帶着絲絲的畏懼。
除了他的幾個女人。確實還有一個人知道他身體上的這幾處特徵,那就是閻大師。
閻大師是唯一一個沒有看過他的裸體卻能準確指出他這幾顆痣的人,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董天磊纔對閻大師轉變看法,由最初的全然不信,嗤之以鼻,甚至殺上門去興師問罪到最後的虔誠皈依。奉若神明。
蕭凡笑了笑,說道:“捆綁痣要是重於殺頭痣,那麼你眼下這樣做,倒是可以逃過一劫。要是殺頭痣重於捆綁痣,那就是死劫,無法可解。一劫換一劫也不行。”
董天磊頓時目瞪口呆,定定地望着蕭凡,嘴巴大張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眼神,彷彿見鬼一樣。
蕭凡緩緩站起身來。慢慢向董天磊走過去。
董天磊揚起腦袋,死死盯住他,身子驚恐不安地往後縮。他被固定在審訊椅裡,渾身上下也就腦袋和上半身能活動。
“你,你是不是閻大師派來的?”
驚慌之中。董天磊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臉上浮起希冀之色。
蕭凡剛纔說的話,簡直和閻大師曾經和他說過的話一模一樣,很可能與閻大師有十分密切的關係。
蕭凡搖搖頭,微笑說道:“董先生,這世界上懂得推演相理命格的人,不止一個閻大師。你的牢獄之象和血光之災那麼明顯,稍微懂得一些相理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你是說,我命中註定要蹲大獄,還有可能要殺頭?”
董天磊急急問道。
“嗯。”
蕭凡微微頷首,並沒有否認,依舊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董天磊,慢慢圍着他轉了一圈。
董天磊被他看得渾身寒毛倒豎,額頭汗出如漿。
蕭凡緩緩轉到他的正對面,居高臨下俯瞰着董天磊,淡然說道:“董先生,看來你的運氣還不錯。”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的血光之兆如此明顯,這一刀你本來是躲不過去的。不過現在看來,你的牢獄之象壓過了血光之兆。只要在這大獄裡面蹲上幾年,倒是有希望再走出去。以後安分守己過日子,也不是不能得保首領,頤養天年。所以我說你運氣不錯,遇到高手了。”
蕭凡不徐不疾地說道。
董天磊大張着嘴,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他現在相信,蕭凡不是閻大師派來的,但惟其如此,他心中才更加有大恐懼。這蕭凡竟然也是一位“大師”,水準貌似不在閻大師之下。而看上去,蕭大師似乎不是來幫他的。
“董先生,我想知道,你和那位相師,是怎麼認識的?你們之間的一些交往,我都有興趣聽一聽,請你簡單描述一下吧。”
蕭凡站在董天磊面前,雙手抱胸,問道,語氣依舊十分平靜,卻帶着不可抗拒的命令味道。
“蕭先生,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董天磊終於很艱難地開口了,滿腹疑竇地問道。
“我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就是想要了解一下那位相師的情況。董先生,希望你實話實說,不要有什麼隱瞞。你這一劫換一劫,別人能爲你破解,我也能給你再改回去。”
蕭凡淡淡說道,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董天磊禁不住苦笑起來。
他知道蕭凡沒有虛言恫嚇,以蕭凡表現出來的能耐,連省廳鄭廳長對他都奉命惟謹,真要殺他董天磊,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就更別說蕭凡本身似乎也是一位“大師”。
“好吧,蕭先生,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機密……”
董天磊隨即就做出了決定,開始向蕭凡講述他和閻大師相識的過程。當然,講得比較簡略。看得出來,蕭凡對他的描述比較滿意,很少打斷他,也很少發問。董天磊原本就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語言組織能力相當強悍。
“……這麼着,我就想出了那麼一個主意,得罪了蕭先生和方小姐,真是對不起,抱歉抱歉……”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董天磊的敘述基本告一段落,眼望蕭凡,很誠摯地說道。
“老常他們幾個,也是閻大師吩咐你辦的?”
“是啊,蕭先生。閻大師說,老常這幾個煞氣太重,是大禍害,我把他們辦了,也算是爲民除害,多多少少能夠抵消一些我自己犯下的罪孽……”
董天磊邊說邊觀察着蕭凡的臉色,心中十分忐忑,連他心裡都覺得自己這話有點強詞奪理。老常他們本就是他的“手下”,這麼說可是有點自相矛盾了。但這又確實是閻大師吩咐的,他並未撒謊。
蕭凡卻沒有笑,神色反倒比較凝重,點了點頭,說道:“這樣說也有道理。老常和他的團伙,惡行累累,把他們全部打掉,確實算是爲民除害。這個事,不能辦砸了。”
董天磊連忙說道:“蕭先生放心,我已經把名單都交了,保準一個都跑不掉。”
“這就好。董先生,閻大師送給你的那件法器,給我看看。”
“這個……”
董天磊頓時又猶豫起來。
蕭凡擺了擺手,說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不會拿走。”
董天磊暗暗苦笑。在這種情形之下,就算蕭凡要強行拿走那個小小玉葫蘆,難道他還能阻攔得住麼?
審訊室明亮的燈光之下,那個小小白玉葫蘆閃耀着柔和的光澤,雕功相當精細。蕭凡在手裡慢慢把玩着,臉色平靜如鏡,看不出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片刻之後,蕭凡將玉葫蘆還給董天磊。
董天磊不由長長舒了口氣。
“董先生,這玉葫蘆,是你能夠逃過血光之災的關鍵,你一定要時時刻刻佩戴在身上,明白嗎?”
蕭凡又叮囑了一句,倒也沒有打算出手干涉董天磊的“運程”。如非得已,也沒必要貿然得罪一個厲害的同行。
“是是,我記住了,謝謝蕭先生。”
董天磊連連點頭,一迭聲地說道。
蕭凡微微一頷首,不再停留,飄然向審訊室外走去。
次日上午,鐵門市老火車南站不遠處的民巷裡,出現了兩名衣着光鮮,舉止斯文的年輕人,男的帥氣女的漂亮,吸引了不少的眼球,甚至有年輕小夥子向着這邊吹口哨。
唐萱自然一笑置之,陪着蕭凡向民巷深處走去。
據蕭凡說,要到這裡來拜訪一位相師。
不過,蕭一少這回顯然失算了,閻大師沒在家。
不是臨時出門,而是搬家了。
這是一棟很老式很陳舊的單元樓,建成時間至少也有十幾二十年了。在空空如也的客廳和臥室之中慢慢轉悠了一圈,蕭凡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
“一少,要不,我們再找隔壁鄰居打聽一下?”
唐萱在一旁柔聲說道。
蕭凡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他是刻意不想和我見面。萬事皆緣,不可強求。”
唐萱點了點頭,心裡暗暗詫異,難道這位閻大師和蕭一少還有些什麼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