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遠臉色也很不好看,瞥了李成江和陳陽一眼。
他們一起過來的三個人,都和柳生雄一交過手,安全部門這邊三個人,卻還剩下兩個。實話說,張懷遠的希望,是寄託李成江身上。
柳生雄一確實十分強悍,無論徒手搏擊還是劍術器械,都勇不可當。
但是摔跤……
張懷遠覺得,李成江應該還可以一戰。就賭這柳生雄一不是全才。摔跤和空手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武術傳承,只要李成江能夠貼近柳生雄一,那麼獲勝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至於陳陽,張懷遠只是帶過。
安全部門的年輕姑娘,和普通人比較而言,當然非常厲害,堪稱高手。一般的壯漢,三兩個自然不是陳陽的對手,不過和柳生雄一相比,那還是算了。
張懷遠平時不怎麼相信奇蹟。
李成江虎着臉,脖子上青筋一根根暴漲起來,逼視着臺上的柳生雄一,雙目中隱隱帶上了幾分血色。看得出來,李成江內心深處正在進行激烈的交戰。
“哎……”
陳陽輕輕拉了拉蕭凡的衣袖,俏臉上滿是懇求之色——我專程請你過來坐鎮的,如今到了最要緊關頭了。
蕭凡的神色看上去很平靜。
臺上的柳生雄一等了兩秒鐘,微微一笑,向着臺下鞠了一躬,就準備下臺。
“等一下!”
李成江終於下定了決心,腰背一挺,就要起身。雖然他明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不會是這個鬼子的對手,然而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柳生雄一“橫掃千軍”,帶着微笑鞠躬謝幕。心裡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但是李成江沒能站起來。
斜刺裡一隻略顯瘦削的手臂忽然伸出,搭在他的肩膀之上。李成江只覺得一股千鈞巨力猛然壓了下來,這股力道如此巨大,大到李成江完全無法想象,連半點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李成江大駭。原本鐵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
他身邊的蕭凡緩緩站了起來。
正準備完美收官的柳生雄一腳下一頓,立即停住了步子。
“蕭先生?”
雙目炯炯,直視着蕭凡稍微有點蒼白的臉。
蕭凡微笑點頭,不徐不疾地向着競技臺走去,黑色的布鞋踩在柔道館輕柔的地毯之上,無聲無息。
“耶!”
陳陽禁不住雙手握拳。在胸前一緊,輕輕叫了一聲,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之色。
小桂子和江宇誠對視一眼,也是興奮難捺。時隔多日,終於又可以見到一哥出手了,大飽眼福啊!
李成江則瞪大銅鈴一般的雙眼。死死盯住蕭凡並不如何魁梧高大的背影,目光中滿是驚訝詫異的神情。直到現在,李成江也不敢相信,剛纔那股令人完全無可抗拒的巨力,竟然是從蕭凡手臂上傳過來的。
難道是自己太緊張,出現了幻覺?
李成江情不自禁地想道。
張懷遠許悅馬文廣等人也滿是驚詫,只有郭子廷。驚詫之中多了幾分隱藏得很好的“幸災樂禍”。這小白臉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許悅便很擔心地望向陳陽,陳陽卻是眉飛色舞,神采飛揚,沒有絲毫擔憂之意。
許悅眼裡閃過一抹濃濃的疑惑之色。
難道大家都看走了眼,這位瘦弱文靜的蕭先生,是個深藏不露的大高手?又或者,他會魔法不成?瞧陳陽這個樣子,簡直就是信心十足啊。
不要說臺下的人個個吃驚,就算隱藏在三樓窗戶之後的柔道館幕後大老闆夏啓仁也滿臉詫異,望着譚軒。驚疑不定地說道:“譚姐,這就是你說的‘打手’?”
“怎麼,不像?”
譚軒就笑,不過看得出來,譚軒眼裡也有幾分深藏不露的期盼之意。
“真不像!”
夏啓仁又是撇嘴又是搖頭。
這種“打手”。按照網絡用語,正是那種可以被人一個打十個的“戰五渣”啊!
“看着吧。”
譚軒隨口應答一聲,炯炯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停留在蕭凡身上,沒有一時半會離開過。
在萬衆矚目當中,蕭凡來到了擂臺正中,面對柳生雄一,停住了腳步。
柳生雄一輕輕向蕭凡鞠躬,雙眼微微眯縫,一直以來都帶着自信滿滿微笑的臉上,破天荒地流露出一縷緊張之色。
不怪柳生雄一緊張,蕭凡明明站在他的面前,在柳生雄一眼裡,卻好像有些虛,宛如一道清風,似有似無,很不真實。
柳生雄一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面對着某位深不可測的絕頂高手之時,也有這種奇特的感覺。而那位大高手,是柳生雄一迄今都敬仰無比的神祇般的人物。
再沒想到,這麼多年之後,蕭凡居然又讓他有了這種感覺。
蕭凡一手下垂,一手背在身後,臉上浮起一絲溫和的微笑,淡然說道:“柳生先生,你的迎風一刀斬很有意思,請你再施展一次!”
語氣十分溫和,比柳生雄一還要溫和,但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度,卻也是誰都可以感受得到。
柳生雄一的眉梢輕輕抽搐了一下,眼裡閃過一抹煞氣。
蕭凡這句話,未免欺人太甚。
初初一聽,非常斯文有禮,沒有什麼不妥,但略一細想,這高高在上的味道,便躍然而出。縱算沒有練習過東島劍術的人,觀看了剛纔的比武之後,也能感受得到,柳生雄一的“迎風一刀斬”是他壓箱底的絕招,只在和郭子廷交手時施展了一次。
木劍破鋼劍,一招定乾坤!
而蕭凡一上臺,就這麼站在他的面前,直接向他要求再施展一次“迎風一刀斬”。似乎在蕭凡心目之中,柳生雄一渾身武技。也就只有這一招“迎風一刀斬”入得了他的法眼,其餘的武技都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不消提起。
“蕭先生不用兵器嗎?”
柳生雄一沉聲問了一句,臉上也有一絲迷惑。
蕭凡就這麼站在他的面前,赤手空拳。卻要他施展“迎風一刀斬”。
“不必了。”
蕭凡還是溫和地說道,語氣平靜異常。
“啊?”
臺下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各個人都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的神情。
柳生雄一不由笑了起來。儘管他涵養很好,卻也終於被蕭凡激怒了。
這個人,這個支那人。竟然要赤手空拳對抗他的“迎風一刀斬”!
要知道,就剛纔,他手中的這柄木劍,可是硬生生的斬斷了太極劍高手手中的鋼劍,雖然那把劍也談不上多麼鋒利,但鋼劍就是鋼劍。這一點絕不會有假。
難道,蕭凡認爲他的血肉之軀,比鋼鐵還要堅硬?
蔑視!
這個支那人在蔑視他!
甚至是蔑視整個東島民族的傳統武技!
“蕭先生,我必須要告訴你,我這柄木劍是藤條製作的,整個北方島最堅硬的藤本植物。如果被我的木劍擊中,很可能會有性命之憂。既然是切磋。我可不想傷害到蕭先生的生命!”
柳生雄一深吸一口氣,強壓心中的怒火,緩緩說道。
“這鬼子起了殺心!”
一直緊張地關注着場中情形的馬文廣禁不住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張懷遠說道,雙眉緊蹙。
柳生雄一這番話,可不是在好意提醒蕭凡,實則是說給在場諸位聽的,到時候我萬一把持不住,傷到了蕭凡,絕不是我的本意!
張懷遠卻鎮定下來,低聲說道:“不要緊。這個時候,蕭凡既然敢上臺,肯定心中有底。”
“心中有底?我怎麼看不出來?這可不是說着玩的,要見真章!”
馬文廣卻不像張懷遠那麼樂觀,輕聲嘀咕道。
張懷遠搖搖頭。不再說話。
蕭凡直接用行動回答了柳生雄一的“說明”,左手依舊放在身後,右手前伸,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柳生先生,請!”
柳生雄一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向後退開三步,手中黑色的木劍緩緩舉了起來,兩手十指張開,又慢慢握緊,指節因爲過度用力的緣故,略略有點發白。雙目瞪視着蕭凡,眼神冰冷。
“殺了他!”
“殺了這個支那人!”
臺下一直默不作聲的三名東島人忽然叫了起來。
當然,他們叫的是東島話。
陳陽頓時冷哼一聲,雙眉悠忽揚起,俏眼帶煞,惡狠狠地瞪了過去。身爲一名專業行動特工,陳陽會好幾門外語,東島語也十分精通。
這幾個鬼子,當真無禮!
柳生雄一眼神冰冷,臉色也變得冷冰冰的,沒有半分暖意,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眼裡只有靜靜站立在他面前的蕭凡。
場館之內,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變得極其安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息靜氣,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
甚至連那原本習慣了的雪亮燈光,此刻都變得十分刺眼。
柳生雄一腳下在慢慢移動,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後,而是橫向移動,一點點的,移動得很慢。但再慢,擂臺也只有這麼大,很快,他就移到了蕭凡的側面。
很明顯,這個鬼子是在尋找最合適的角度。
“迎風一刀斬”既然是“一刀流”的無上絕技,名義上只有一刀,實際上包含着太多的內容。光線,風向,角度,對手站立的位置,自己站立的位置,雙方相隔的距離,彼此身材的高矮,手中握着的兵器等等等等,都要考慮在內。
一個真正了不起的劍客,會選擇一個最佳的時機出手。
不出手則已,出手則一擊必殺!
幾乎沒有人知道,柳生雄一此番的華夏之行,幾乎是專程衝着蕭凡來的。
這是一個秘密。
一個目前爲止,只有柳生雄一自己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