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聽說令祖蕭老爺子又貴體有恙啊？”
文天捋着雪白的鬍鬚，蹙眉說道。
蕭老爺子入住總醫院，對一般人而言，固然是機密，卻如何瞞得過文二太爺？自從文二太爺進京，在蕭家的暗中支持之下，早已將觸角伸到了各個方向。而且在此之前，文二太爺在京城的關係網就很龐大很密集。文二太爺威震黃海數十年，關係網可不僅僅侷限在黃海境內。當初他結識的很多中下層官員，這麼多年過去，早已成爲最高層面的大人物。
“嗯，前幾天住進了總醫院。”
蕭凡臉上頗有憂色。
離開茉莉花會所，蕭凡就直接到了二師兄這邊，有些事，需要好好和文二太爺商量商量了。
“情況怎麼樣？”
文天關注地問道。
“不太好……”
蕭凡搖搖頭，將幾天前老爺子入院的情況說了一下。
“有這種事？”文二太爺頓時吃了一驚，詫異地說道：“天機遮蔽之力如此強勁，師弟真的連半分端倪都看不出來？”
在文二太爺而言，這種情形可謂非常罕見了。
無極門可謂最高深的術法傳承，掌教真人更代表着無極門最高的水準，雖然說蕭老爺子和蕭凡是血脈至親，但連半點端倪都難以窺探，還是讓文天感到難以理解。
蕭凡蹙眉說道：“逆天改命之後，再想窺探天機，原本就難上加難。不過從這幾天醫院治療的情況來看。很不理想，幾乎任何藥物都已沒有作用。老爺子的身體對所有治療措施都在自動排斥。”
“難道天機要回到自己原先的軌道上去了麼……”
文二太爺喃喃說道。
雖然說，文二太爺堪稱一代術法大師。可是逆天改命這樣的事情，卻從未做過，甚至連見都見得很少。畢竟逆天改命對術師的潛在風險實在太高，非到萬不得已，沒人願意去嘗試。
當然，專一修魔，以殺戮來滿足自己的邪魔外道另當別論。但古老相傳，修魔固然也能證道，心性卻早已被完全魔化。再也算不得正常的人了。
逆天改命之後，天機之力會如何運行，幾乎沒有任何先例可循。
“恐怕是這樣的。”
蕭凡的語氣也變得十分沉重。
儘管沒有辦法再窺探天機，但根據常情來推測，應該是這樣的。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就正在快速惡化，如果沒有其他辦法可想的話，也許性命只在旦夕之間了。
和蕭凡當初預測的最壞情形一模一樣。
“師弟，如果當真如此的話。也算是天命難違了。”
文二太爺搖搖頭，緩緩說道。
他當然知道蕭老爺子對於老蕭家，乃至對於整個“蕭系”的重要性，在這個要緊關頭。老爺子撒手西去，“大蕭系”尚未真正成型，正處於最脆弱之時。不要說與其他真正的政治大勢力相抗衡，只怕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一些久在觀望。近期纔剛剛決定靠過來的外圍勢力，一旦老爺子過世。態度立馬就會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發“雪崩效應”，讓一些原本心中忐忑，不夠堅定的蕭系人馬也下定決心“另投明主”。打仗的時候，有所謂“兵敗如山倒”之言，用在政治博弈之中，也是一樣的。
而偏偏當初爲了迅速擴大實力，蕭系重將紛紛出手，四面出擊，得罪了不少人。趁着這個機會，那些人哪裡還會再溫文爾雅地看熱鬧？
看上去欣欣向榮的“大蕭系”，轉眼之間就到了四面楚歌，岌岌可危的境地。
假使按照原來的軌跡，老爺子還能有三到五年的陽壽，情形又絕不相同。有這幾年時間的發展積累，“大蕭系”就能真正成型並且穩固下來。到那時候，縱算老爺子辭世，只要應對妥當，早作準備，也不會對蕭系的發展造成太大的影響。
蕭凡的雙眉緊蹙起來，徐徐說道：“師兄，這個天命，恐怕真的要違一違才行。不然，後果實在太過嚴重，承受不起啊……”
文二太爺雪白的壽眉擰得更緊，說道：“師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蕭家目前的處境我也明白幾分。可是這天命，師弟又如何能夠去違背？難道還能再一次煉製‘乾坤大還丹’，逆天改命麼？”
“爲什麼不可以？”
蕭凡認真地反問道。
文二太爺大吃一驚，牢牢盯住了蕭凡，雪白的鬍鬚翹了起來，說道：“師弟，你開玩笑吧？逆天改命這種事，一次已經是逆天，豈能再來一次？而且，煉製‘乾坤大還丹’的藥材，一時半會，你去哪裡蒐集？就算湊齊了藥材，誰來爲你煉丹？誰來替劫？煉丹至少需要四五十天時間，蕭老還能堅持那麼久麼？這些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到後來，老爺子的語氣已經非常嚴厲，責備之意毫無掩飾。
知道你們祖孫情深，也知道蕭家和蕭系目前面臨的局勢離不開老爺子這“定海神針”，但天命如此，明知不可爲而強要爲之，這就不是理智的做法了。
再說，這東西還真不是硬來能夠做得到的。
蕭凡卻並不着急，緩緩說道：“師兄，要逆天改命，除了乾坤大還丹，其實還有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什麼辦法？”
文二太爺望向蕭凡的目光之中，滿是疑惑。
以他對蕭凡的瞭解，在這樣的大事上，沒有八分以上的把握，這位掌教師弟絕對不會隨便開口。可是文二太爺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能夠再一次給蕭老爺子逆天改命。
蕭凡望着二師兄。笑而不語。
“天王丹？”
文天猛然醒悟過來，不由驚呼失聲。
“你想用天王丹來給蕭老改命？”
“對。”
蕭凡篤定地說道。
“可是。師弟，你要搞清楚。這顆‘天王丹’是給你自己留下的，關鍵時候以防萬一。這種遠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靈丹，可遇不可求，當今之世，只怕再也難以找到第二顆了……”
說白了，這顆“天王丹”是蕭凡最後的保命手段。逆天改命之後，他的陽壽都是“偷來的”，誰都不知道哪一天，他體內的壽脈會突然斷絕。到那時候。“天王丹”就是他的救命仙丹。
“師兄，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眼下，你也應該知道，老爺子的命比我的命重要。否則，我縱算有‘天王丹’在手，怕也是難以抵擋各種明槍暗箭。”
蕭凡說道，語氣沉穩。
有關老爺子驟然西去之後，老蕭家會是何種結局。蕭凡自己會是何種結局的推演，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有了定論，正因爲那樣，蕭凡才決定以“天子命應劫”。爲老爺子逆天改命，爲整個老蕭家爭取時間。
現在，局面並沒有發生本質性的變化。
如果老爺子現在離開。情況還是會一樣的變得十足糟糕。
一顆天王丹只能爲一個人續命，自然要想辦法使“效益”最大化。
“師兄。這次去東島國，能夠在‘九鬼流’的總壇找到‘惡鬼道’完整的修煉口訣和法相。你不覺得，這是某種天意嗎？”
在那個山腹的地下宮殿之中，蕭凡儘管只驚鴻一瞥地將“惡鬼道”第六法相身上雕刻的修煉口訣看了一遍，但早已銘刻於心，再也難以磨滅。
“過目不忘”本就是蕭凡擁有的傑出天賦之一。
蕭凡今年不過二十幾歲，然而無論術法，醫道還是武功，都已經臻於極高境界，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又如何能夠？
“師弟這個說法，我倒是比較贊同……”
文二太爺捋了捋雪白的鬍鬚，微微頷首。
《輪迴相》篇章散失已經一千多年，十餘世紀來，無極門歷代傳人都沒有停止過尋找，但大都收效甚微，而現在，短短一兩個月時間內，“修羅道”和“惡鬼道”散失的篇章便相繼現身，被蕭凡所得。這絕對不是巧合，而應該是天意。
只要蕭凡能迅速恢復在術法上的修爲境界，甚至將“輪迴相”修煉到真正大圓滿的境界，縱算沒有“天王丹”，他所受的道傷，也有很大希望痊癒。
“師兄，我只是有點擔心，‘天王丹’是否真的有傳說中那麼大的效力。”
如果是第一次給老爺子逆天改命，蕭凡不會有這樣的擔憂，可是眼下，“天王丹”哪怕再了不得，是否還能再次給老爺子改命，蕭凡是真的沒有多少把握。
文天笑了笑，說道：“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天王丹’的煉製之法，師弟又不是不知道。《術藏》之中，明明白白記載有的。煉製‘天王丹’，除了靈藥難尋之外，有一個最要緊的條件，就是煉製者至少要有‘天人境’的境界。故老相傳，‘天人境’大成，就可以相遍天下萬物，洞察三世輪迴，很容易在山精水怪之屬中找到替劫之物。這也是修煉‘長生相’必備的基礎。”
所謂“長生”，那是真正的逆天行事。各種劫數，數之不盡。沒有替劫之物，又如何抵擋各種劫數？如果要天劫盡數轉移到他人身上，不免殺傷太重，有幹天和，與“長生之道”也大相背離。只有將劫數轉移到無知無識的蠢物之上，才能不造殺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天王丹”其實就是古代大術師用以避劫的。
“果真如此的話，那我就不擔心了。”
文天望了他一眼，緩緩問道：“師弟，已經決定了？”
“已經決定了。”
“那好，既然如此，那這個事，咱們就要好好利用一下了。咱們把這個誘餌丟下去，不怕那些躲在暗處的傢伙不冒頭。”
文二太爺雙目一凝，沉聲說道。
“師兄，英雄所見略同！”
蕭凡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師兄弟兩人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
是該好好教訓一下躲在暗處的那些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