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通天可不是脾氣平和的人,一來就被這醜老頭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火氣“騰”地上來了,怒目圓睜,脖子上青筋暴漲,喝道:“你才放屁。這鬼地方有魚?你給老子釣一條上來看看!”
若不是看在向老頭年紀老邁,個子極小極瘦,還不到自己腋下,鄧通天只怕就要出手教訓他,讓他懂得點做人的道理。
“呸!”
醜老頭毫不畏懼,衝鄧通天狠狠啐了一口,昂起了那顆奇形怪狀的腦袋,理都不再理他,似乎和這種渾人相爭,實在有辱“高人”身份。
鄧通天那個氣啊,手臂上的關節都在“啪啪”作響。估計真要動手,鄧通天一掌能將這不知好歹的醜老頭扇過河對面去。
燕東樓還真害怕鄧通天氣急之下出手,兩人實在不在同一個等量級之上,鄧通天伸出一根小手指也將向老頭給碾碎了。趕緊插到兩人中間,結結巴巴地說道:“鄧大哥,這,這水裡有魚,有娃娃魚……”
“啥?”
鄧通天頓時就愣了一下。
燕東樓很肯定地點點頭,說道:“鄧大哥,這裡的小河跟很多暗河相通,有娃娃魚。”
向老頭就“哼”了一聲,臉色稍微好看了些。畢竟燕東樓也是釣魚的好手,向老頭對他刮目相看的。
“哼,這鬼地方有娃娃魚?我不信……”
鄧通天兀自嘴硬,聲音卻低了許多,脖子上暴漲的青筋也平復下去,只顧低着頭往小溪裡看,想要找到娃娃魚的蹤影。
其實他也知道向老頭在“釣界”的鼎鼎大名,更加信得過燕東樓的水平,這麼說,只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全乎個面子罷了。鄧通天脾氣雖然火爆,卻絕非不講理的人。
蕭凡對他們之間的爭吵恍若未聞,只是默默擡頭看天色,又察看四周地勢,右手不住捏訣,默算方位,稍頃,說道:“萬物皆有生克之理,老先生這個選位也很有講究啊……依照十二地支和伏羲八卦來推算,按照此地的龍脈走向,西北爲坎。那麼寅時釣乾位,已時釣艮位,申時釣震位,酉時釣離位,現在是辰時,老先生在兌位垂釣,十分合適。”
向老頭本來兩眼望天,對誰都是不屑一顧,聽了蕭凡此言,卻是渾身一震,“哈”地一聲,一雙怪眼立馬就向蕭凡瞪了過去,滿臉驚詫之色。
“你也懂釣魚?嗯,看你精華內蘊,雙眼明慧,是個有定性的人。也許真是個好手……”
蕭凡微微一笑,說道:“老先生,釣魚我是個庸手,只是略懂一些八卦推演之道,胡亂說的,班門弄斧了,老先生不要見怪。”
“嗯嗯,年輕人身懷絕技,又謙虛謹慎,是個好胚子。怎麼樣,你要是願意學釣魚,我教你。”
鄧通天“哼”了一聲,自是在譏諷這醜老頭不知天高地厚,蕭凡何等樣人,怎會跟你這個其醜無比的古怪老傢伙來學什麼狗屁釣魚?
燕東樓則大感震驚。他可是不止一次來拜訪過向老頭,向他取經。向老頭也總是愛理不理的,每次燕東樓說上一大籮筐的話,老傢伙才懶洋洋地答上一兩句,卻讓燕東樓有茅塞頓開之感。這麼多年,燕東樓釣術突飛猛進,未必就比向老頭差了多少。但對這老傢伙的敬畏之心,卻從未消除過。
饒是如此,向老頭也從未說過要收燕東樓爲徒。誰知今天頭一回跟蕭凡見面,才說了幾句話,向老頭便叫嚷着要收徒弟了。
向老頭毫不理會鄧通天和燕東樓的驚訝,只是望定了蕭凡,渾濁的老眼裡露出極其熱切的光芒,像是忽然之間撿到了什麼寶貝似的,甚至還有些患得患失,似乎生怕蕭凡不答應。跟剛纔對鄧通天和燕東樓的態度,迥然不同。
所謂“名師出高徒”,自古以來,名師和高徒就是一種雙向選擇的關係。徒弟固然要遇到名師,纔有望學得一身絕技;名師也一樣要收到高徒,才能將絕學完整傳承下去,發揚光大。
當初蕭凡年僅六歲,止水祖師第一眼見到他,就再也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下定決心要將蕭凡收爲關門弟子,不但將一身絕學傾囊相授,更是毫不猶豫地無極門掌教大位傳給蕭凡,對蕭凡寄予厚望。
現在向老頭也是一見面就嚷嚷着要收徒,真不知蕭凡是該高興還是該苦笑。
“老先生,釣魚在很多人看來,只是小道,工作閒暇之餘,消遣娛樂而已。其實釣魚之道,也是博大精深,玄奧神奇得很。前兩天,我就見到過一位釣魚的高手……”
蕭凡沒有正面回答向老頭,微笑着將話題轉了開去,不露絲毫痕跡。蕭凡這些年潛心鑽研無極大道,卻絕不表示他是個書呆子,不懂人情世故。相反,無極門講究“入世”。試想相術風水星相占卜醫術鍼灸,哪一樣不需要“實戰經驗”?這些東西,可不是熟讀經書典籍,自己躲在密室之中推演就能臻於極高境界的。所以蕭凡每年都會有一段時間在外邊跑動,遊歷紅塵,遍閱世相。
老蕭家那樣一等一的豪門大族,自家的規矩就夠森嚴的了。蕭凡偶爾和家族親屬長輩們聊天說話,許多長輩也都是雲山霧罩,說話只說三分,七分靠自己領悟。
不露痕跡轉移話題,不過是基本功而已。
“哦,你見過釣魚的高手?是誰啊?”
向老頭頓時來了興趣,馬上問道。
說到談話的技巧,向老頭這種山野之人,哪裡是蕭凡的對手?
蕭凡臉上露出肅然之色,鄭重地說道:“就是山城全市釣魚比賽的第三名,你們慶南—縣釣魚大賽的冠軍周慶南周所長。老先生,周所長應該是你們縣裡最厲害的釣魚高手了吧?”
燕東樓瞠目結舌,不知道蕭凡怎麼會突然提到周慶南,而且毫不謙虛地將他“封”爲最厲害的高手。他不是明明知道周慶南的水平怎麼樣麼?
鄧通天暗暗好笑。
諸葛亮在激老黃忠了!
果然,向老頭耐着性子聽完了蕭凡的最後一個字,立馬一口吐沫噴出:“呸!我還以爲說的是誰呢?原來你說的是周慶南。那個瓜娃子,連給我提鞋子也不配……不對不對,連給小燕子提鞋子都不配。老頭子連一句話都懶得跟他說。就憑他,也叫高手?他那是什麼狗屁冠軍?那些什麼比賽,小燕子要去參加的話,冠軍有他什麼事?”
燕東樓猝不及防,一張黑臉頓時漲得通紅,又氣又怒地瞪了向老頭一眼,只不好發作。
想他燕東樓堂堂七尺男兒,三十好幾的大老爺們,被人口口聲聲叫做“小燕子”,情何以堪?
還珠格格麼?
還一部二部三部!
鄧通天哈哈大笑起來,只覺得這其醜無比,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要更臭更硬的老傢伙,唯獨這回說了幾句人話。
蕭凡故作訝異,說道:“老先生,話不是這麼說吧?周慶南那是正式參加了比賽,得到專家認可的。”
“什麼專家?他們會釣個屁的魚!以爲誰釣的魚多,誰就是冠軍了?”
老頭子被蕭凡氣壞了,眼珠瞪得溜圓,一部山羊鬍子又筆直地翹了起來。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這樣。就說我們這一帶有一種奇魚,叫舍利靈魚,是佛祖涅槃之後,舍利子變化出來的。這種魚,一輩子長不大,最多也就是兩寸長,重不過幾錢,一年才咬一回食。要是按重量來算,水庫裡一條大草魚幾十斤,你就釣一百條舍利靈魚,也比不上一條草魚的重量。難道釣草魚比釣舍利靈魚還要爲難?告訴你,你讓周慶南給我釣一條舍利靈魚上來看看?他再練一百年也釣不到。整個慶南—縣這麼大,幾十萬人,能釣得上來舍利靈魚的,除了我,就只有小燕子……”
老頭子瞪着怪眼,氣哼哼地說道。
燕東樓再也忍耐不住,抗議道:“向老,我叫燕東樓,不是什麼,什麼小燕子……這名字太難聽了。”
鄧通天再次哈哈大笑起來,聲震四野。
連一直安靜地在一邊旁聽的辛琳都禁不住莞爾。
辛琳練功閒暇之餘,也看小說,看電影電視的,絕非不食人間煙火。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想要長盛不衰,傑出的門人弟子大都要“入世”,經由江湖歷練。辛琳也是如此,一點都不和社會脫節。
《還珠格格》她都看了的。
向老頭毫不在意,枯瘦的手臂一揮,說道:“那有什麼關係?燕東樓也好,小燕子也好,都只是一個名字。像我老向,人家還叫我‘醜八怪’呢,那有什麼?我跟你說,小燕子,你定力還不夠。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定力還要好好養才行。”
這老頭子古里古怪的,言辭之中卻不時冒出幾句文縐縐的成語來,可見也是讀過不少書的,絕不是普通的鄉間野老,無知無識的那種。
懂得十二地支和八卦方位相互呼應的鄉間老頭子,可不多見。
只是他自己性如烈火,動不動就暴跳如雷,朝人狂噴口水,卻在這裡教訓“小燕子”定力不夠,也算得大言不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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