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到了這裡，怎麼不去拿你們想要的東西呢？”
一個尖尖的聲音，很突兀地響了起來，分不清是男還是女，忽東忽西，好不飄渺……而且遣詞造句之間，並不十分連貫。似乎很久沒和人說話，忽然開口，有些犯結巴。
蕭凡和褚九吃了一驚，一個隨手放出了雷光塔，另一個則祭出那口破舊的古鐘，在兩人頭頂一沉一浮地懸停着，寶塔雷光閃閃，古鐘則波瀾不驚，沒有半點聲息。
“嘿嘿，你們那麼緊張做什麼，怕我吃了你們麼？”
尖尖的聲音繼續在琉璃世界迴響，話語明顯比先前要流利得多了。
“閣下何人？”
褚九冷冷問道，神念之力全開，凝神戒備。
若是在外間，如此裝神弄鬼的傢伙，九公子最不待見，一伸手就給揪出來。只可惜此處對神念之力的壓制太過厲害，這種並不如何高明的幻術，居然也可以在九公子面前大大方方地施展出來。
“人？你覺得我是人嗎？嘻嘻，我真的是人？”
誰知褚九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詢問，竟然引起那尖尖聲音的無限“感慨”，甚至聽上去還有點歡喜之意。
褚九冷笑一聲，說道：“不管閣下是人是鬼，既然想要和我們聊聊，那就請現身出來，藏頭露尾，鬼鬼祟祟，算什麼？”
“我一直在這裡啊，是你們看不見我。”
尖尖聲音依舊笑嘻嘻地說道。
褚九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他以前從未想到，會在千魂淵深處碰到這樣的鬼物。似乎和傳說中的厲鬼兇魂大相徑庭。
蕭凡眼底綠芒閃耀，頃刻間就看破了這地底琉璃世界的不少幻象。不過好像並非人爲佈置，而是這地底世界天然就存在的。至於此處爲什麼會有這種幻象出現，一時之間，又哪裡知道原因？
只是蕭凡卻不曾看到這尖尖聲音的主人，到底隱身何處。
“你們是來採白甘靈果和冰海棠的吧？靈果就在那邊，你們自己去採就行了，沒人攔着你們……”
蕭凡和褚九對視一眼，不由都笑了起來。
這鬼物若不是太無聊，就是靈智太低。居然會說出這樣幼稚的話來。在這危機四伏的地下琉璃世界，沒有徹底搞清楚狀況之前。誰會真的隨便去採摘靈果？就算是再貪婪的人，都不會如此冒失。
黑影一閃，黑麟從靈獸環裡一躍而出，額頭上那一小撮白毛間射出一股烏亮的黑芒，“嗤”地一下裂帛之聲傳來，約莫兩丈之外的一處空間忽然被撕裂，一道白色的影子尖叫一聲，從破裂的空間之中飛射而出。
蕭凡一聲低喝，雷光塔光芒閃爍。一道亮閃閃的雷弧，向着那道乳白色的影子猛擊而去。
黑麟是蕭凡的本命靈寵，兩者之間心意相通的程度，遠不是豢養的其他妖獸可比。彼此的配合，默契異常。黑麟剛一撕裂空間，早已蓄勢待發的蕭凡同一時間便射出一道雷弧。幾乎沒有先後差別。
然而這看似必中的一擊，居然還是落空了。
雷弧臨體的瞬間。白影忽然奇詭萬狀地扭曲了一下，堪堪避了開去。一個閃動間，就到了數丈開外，看似緩慢，實則動作迅捷無比。
“你是個壞人……”
便在此時，那個尖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似乎變得極其憤怒。
“是嗎？閣下想偷襲我在先，在下只是自衛，倒變成壞人了？”
便在此時，虛空之中黑影一閃，一隻烏黑髮亮的鬼爪，忽然浮現而出，五指尖尖，閃耀着令人心悸的死亡寒芒，剛一浮現出來，鬼爪又是一陣扭曲，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下一刻，卻已經在蕭凡面前顯現。
鐵背刀螂的近戰速度，已經快到不可思議，這鬼爪的速度，竟然比鐵背刀螂更勝一籌，蕭凡甚至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這鬼爪就已經抓到了身前。
“嗤”地一聲脆響。
蕭凡胸前的白袍被尖銳的鬼爪一把抓出五個大洞，鬼爪所過之處，白袍上漆黑如墨，五指之上，竟似含有罕見的劇毒。
蕭凡“咄”地一聲大喝！
浩然正氣鼓盪而出，一股幾乎肉眼可見的乳白色光芒，瞬間將鬼爪包裹其中，任憑鬼爪如何掙扎扭曲，都無濟於事，轉眼之間，烏黑的鬼爪就被浩然正氣生生撕裂成無數碎片，再化爲絲絲的黑霧。
蕭凡手一翻，聚魂鉢抓在手中，望空一揚，黑色旋風席捲之處，黑霧被吸收得乾乾淨淨。
“你這是什麼法寶？”
虛空之中，那個尖尖的聲音忽然尖叫起來，語氣之中，似乎頗有些驚恐。
蕭凡毫不理睬，急忙低頭往自己胸口看去，只見破碎的白袍之下，露出了翠綠的顏色，正是他得自苗疆桃花寨蟲王洞的寶衣——碧血天蠶軟甲，靈蟲宗的傳承至寶。此刻這天蠶軟甲之上，也顯露出五個黑色的爪印，不過正在迅速變淡，片刻之後，就消失不見。天蠶軟甲依舊綠瑩瑩的，光亮如新。
蕭凡的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絲絲的冷汗。
自從踏足修真界以來，這還是他頭一回遇到這麼危險的情形。如果不是貼身穿着這件寶衣，只怕此番就是裂腹之危。
“蕭兄弟，不要緊吧？”
褚九急忙問道。
實在剛纔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不要說救援，甚至連發生了什麼情況都沒有看得十分明白，蕭凡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
蕭凡搖搖頭，臉色變得極其嚴峻。
“這不是瞬移，這是空間神通。”
褚九沉聲說道，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這地底世界的鬼物，竟然懂得空間神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甚至已經處於光捱打不能還手的境地。
“你竟敢毀去我的手臂？我要你拿命來賠！”
尖尖的聲音禁不住大叫起來。
轉瞬之間，無數烏黑的鬼爪，在兩人身周浮現而出，不過這些鬼爪的顏色要淡得多，飄散着絲絲縷縷的霧氣，遠不如先前那隻鬼爪那樣有“質感”。
“鬼蜮伎倆，可一不可再！”
蕭凡冷笑着說道。
霹靂聲中，如意雷光塔金光大放，無數閃電傾瀉而下。正在這時候，那些鬼爪一陣扭曲，在原地消失不見，下一刻，整個地底世界一片鬼哭狼嚎，數不清的鬼爪無巧不巧的湊在了閃電之下，頓時黑芒亂閃，霧氣滾滾。鬼爪在閃電轟擊下，紛紛化爲黑霧，轉眼又被清掃得一乾二淨。
虛空之中，傳來痛苦至極的尖叫聲。
“喵——”
黑麟忽然一聲叫喊，身子一抖，無數黑芒自它身上的毛髮之中射出，匯聚成一道粗如兒臂的黑色光柱，轟然擊中了褚九腳下不遠處的一塊空地。
又是一聲痛苦的尖叫，一道白色的影子自地下鑽了出來，一個扭曲，就躲到了數丈開外，渾身霧氣翻滾，似乎受傷不輕。
冷喝聲中，褚九手指一揚，一道法訣射入半空中的古鐘之中。
“當——”
洪鐘大呂之聲，驟然響徹整個地下世界，一圈圈音波擴散開去。剛剛閃避到數丈開外的那道白影，只來得及慘叫半聲，便在音波之中寸寸碎裂，化爲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消散於無形。
地下琉璃世界，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只剩下頭頂風口呼呼的鳴嘯之聲。
蕭凡和褚九對視一眼，都有些將信將疑。
這懂得空間神通的兇鬼厲魄，難道就這樣被消滅了？儘管他們對自己的神通，都十分自信，心中卻隱隱覺得，不會那麼簡單。
那兩具黑衣人的屍體，就是明證。
多年以前，就能夠下到這地底琉璃世界的，絕對不會是尋常修士，至少也有金丹中後期的修爲，甚至兩人都有後期巔峰境界，也很正常。
這樣兩個人，死在了此處，這琉璃世界的兇鬼厲魄，怎會那麼容易被滅殺掉？
蕭凡褚九再自信，也不會認爲自己比同階修士高明太多。
“你們真的讓我生氣了！”
還沒等兩人從驚疑之中回過神來，那個尖尖的聲音，再度響起，較之先前更加尖銳，似乎變得十分憤怒，隨即一聲尖嘯鳴響起來。
“不好……”
蕭凡心中暗叫一聲。
只見晶瑩剔透的山壁和琉璃奪目的地底，無數白色的陰影鑽了出來，就如同站在一個煮沸的湯鍋之中，四周到處都往外冒氣泡。
只不過轉眼之間，這些氣泡就凝聚成一頭頭手持冰棱的白色霧猿，和一個個姿態各異的人影，影影綽綽，一眼望去，無窮無盡。將他們團團包圍起來。
“這不可能……”
饒是褚九膽氣甚豪，見狀也不由得目瞪口呆，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懼意。
普通霧猿和鬼影，當然不會讓九公子悚然變色。眼下出現的這些霧猿和鬼影，赫然有着不弱於築基期修士的靈力波動，儘管大多數都只相當於築基初期修士的境界，但數量如此衆多，又悍不畏死，如果一起殺將過來，縱算褚九和蕭凡修爲再高，那也是絕對抵擋不住的。
難怪他們下來的時候，一路順利，幾乎沒有遇到多少阻礙，原來千魂淵的主力，都已經集中到了此處。
局面一下子變得無比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