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x約定x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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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雅柔和的臉龐, 溫暖的微笑,細軟的栗色長美麗極了,欣長的身體蜷縮在椅子裡, 冷不防的告訴我, 她是海的女神。
側頭看她, 覺得似乎有點意外, 但又是情理之中的。來到海上後, 她變得漂亮了,雖然原來也是極美麗的,但在海上的她有一種特別的魅力, 非常的迷惑人。那日,我誤以爲她是海妖的客人, 現下覺得是合理的, 她自然不是海妖的客人, 她是這個大海的主人。
繼續將黑髮纏在身體上,瞥眼鏡子, 我看到自己半拉身體烏漆抹黑的,像是偵探卡通片裡那個犯罪的黑影,扁扁嘴,衝鏡子裡的自己吐吐舌頭。扭頭看瑪雅,大聲說:“我會保護你的。”
她本是靜靜的坐着的, 然而在聽到我的話後, 猛然擡起頭, 眼中是痛苦的掙扎和憤恨, 聲嘶力竭般的衝我大喊:“大河, 你怎麼保護我,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知道我是誰嗎!”
垂下眼,繼續手中的訓練,冷靜的回答她:“你是海神,我知道。”將最後幾根頭髮纏在腳踝上,我轉身,透過層層細密的發看她,繼續說:“放心,我會保護你。”
從沙發上跌下來,雙手痛苦的抱住頭,栗色的發從指縫流出,漂亮的光澤宣告出主人的高貴。微弱的聲音,痛苦的□□,細語的呢喃,“大河,你會死的,你真的會死的……”
“沒有沒有犧牲的戰鬥,我早就做好了戰死的覺悟,瑪雅,爲了保護你,我會努力,不死掉的。”
“我是海神,很沒用的海神……全世界的敵人啊。”
“全世界的敵人?”不解的看她。
“呵呵……全世界的敵人。”她重複一遍,頭貼在地毯上,“海神是海的主人,那是神話的傳說。現實中的海神,是由那個天才的男人羅維哈•基德製造出的最兇人形兵器——海神。”
“海神?兵器……嗎?”
“我在百年前的一場戰亂中,被那個被稱爲天才的男人帶回家。”聲音冷靜,含着時光的苦澀,和對故人的情緒,“在這個強者的世界,天才是不值一提的存在,物多不稀,然而那個男人,卻被稱爲天才,唯一一個被世人冠以天才稱號的男人——羅維哈•基德。”
“他既是武鬥者,也是極偉大的醫生,或者說科學家。據說,他的大腦比現在的人類文明超前300年。當然,那已經是百年前的傳說了,現在的羅維哈,他的實力沒有人知道。我是一個改造人,但又和其他的改造人有着本質的區別,因爲我是被稱爲海神的最強兇器,相當於一個國家的最強武力,絕對存在。羅維哈將念力和科學結合,他可以分解念力,也可以重聚念力,將念力無數次的分解、重聚,進而壓縮後,覆在特質的鋼鐵上,然後植進我的皮膚裡層,創造出最強悍、堅固的身體——可以抵禦核武器的身體!
所謂世人窺視的力量,那被封印在體內的力量,就是核的力量。它長期處於休眠狀態,無危害,然而一旦羅維哈的密碼被啓動,那麼它就像野獸一樣會甦醒,去捕獵,去肆虐。那時我會成爲真正的海神,成爲一件沒有思想和愛的兇器。
當羅維哈製造出海神後,就被世界政府和獵人協會以正義的名義秘密追捕。爲了完成自己的研究,他將心血捨棄到了茫茫人海中,給予家庭、工作、過去、記憶——一切應有的美好存在。就此,海神像普通人般在世界活了百年,所有看起來美好安逸,直到米琪的出現。
米琪是我的女兒,她讓羅維哈靠着血緣的繩索找到了我。她沒能來到這個世界,但她讓各方勢力的再次出現,讓鬆落的記憶之枷被解開:我是海神,全世界的敵人。
大河,你能保護這樣的我嗎?保護我,意味着和世界爲敵,和各方勢力角逐,如此,你能保護我嗎?不要說你很強,寡不敵衆,你的力量保護不了海神啊!”
“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將長髮慢慢散開,從“糉子”中出來,翻個身,盤腿坐在地板上,我看眼絕望的瑪雅,咧開嘴笑說:“不管瑪雅是誰,都是我重要的人,我只是保護自己珍視的人而已。寡不敵衆,那我就變得更強,比任何人都強,這樣才能牢牢的保護住屬於自己的珍寶。瑪雅,不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
“我不想讓你死,不想再有人因爲我而死了,大河,求求你,不要理我了,不要保護我,當做沒認識我。”哭泣着,她的聲音疲憊,“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了!”
“我一直喜歡你,第一次見你,就覺得真是可愛的孩子,一定會貼心的小襖,我打從心底裡想要照顧你,和你一起平凡的過日子。本想着作爲普通人,你的壽命不過幾十載,我陪着你過完它,”音色很暖,瑪雅似乎是在回憶最美好的存在,“可事與願違,你是蜘蛛,註定會和我陷入爭奪,所以,我不能再去照顧你。我想你過得好,我不想拖累你。雖然是海神,雖然有巨大的殺傷力,但事實上是,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百年來,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死亡和災禍,只會帶來爭奪和殺戮。所以,我唯有離開,唯有遠離,唯有放棄。大河,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中,我的心,已經痛到麻木,麻木到撕裂,然後明白,只要一開始沒有擁有,就可以了。那樣子,就不需要害怕失去了,不是嗎?”
流淚的臉,含着迷惘和恐懼看向我,坐在那裡,我手足間涌出無限的力量,想不到其他,我只能注視她。
有時候,只要彼此仰望,就可以了嗎?
“瑪雅,畏懼失去,只會失去更多,”身體後仰,被強化後的長髮撲在身下,我看着天花板的精緻花紋,認真的告訴她,“我們團長教給我,想要擁有,只能主動去保護,抓在手中。”
沒有沒有犧牲的戰鬥,也沒有可以逃避的戰鬥,我早就做好了戰死的覺悟,所以,請不要擔心我,請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當明白了真正的戰鬥是什麼,你會是最強的。”
“什麼是真正的戰鬥?”
“真正的戰鬥是什麼?”
“沒有沒有犧牲的戰鬥,沒有可以逃避的戰鬥”
“真正的戰鬥,是抱有戰死的覺悟!”
……
我已經明白了,所以我不會退縮,不會畏懼,我會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珍視的人,瑪雅、信長、科特。即使是死去了,也沒關係,真正的強者不會畏懼死亡,因爲強大的夢想,需要付出死的覺悟。這個世界其實是公平的——等價交換: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去交換,戰鬥也是如此。
直到現在,才終是明白,團長爲將我入眼的原因,終是明白信長埋怨我挑釁團長的原因:才上戰場的小鬼,連真正的戰鬥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鬼,也敢如此目中無人。
站起身,我走到瑪雅身邊,拍拍她的背,然後向門邊走去,“我去信長那裡。”
推開門的那一刻,我似乎聽到瑪雅說:“我也想活下去,可沒有人允許我活下去。”聲音低到能被腳步聲掩蓋,即使是震動翅膀的蛾子,也可以蓋過這個聲音,然而你,我聽到了。
瑪雅,我聽到了,所以你一定可以好好的活着。
我爸爸告訴我,這個世界,沒有誰是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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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信長的房間,昏暗的紫色調。他躺在沙發上,拿着酒瓶的右手垂在身側,有酒滴到地毯上,暈開一圈酒色。踱步到他身邊,我拿過酒杯,仰頭抿一口,發現已經沒酒了,不高興的扁扁嘴,揪着他的頭髮說:“信長,起來啦,快點起來,沒酒了啊。”
睜開眼睛,他惺忪看我,手擡起放在額頭上,遮住雙目,投下的陰影籠蓋住半邊臉,似乎是思考了一瞬,他說:“大河,小鬼頭好像不能喝酒。”
“切。”扭過頭不理他。
“哈哈……”大笑會兒,他站起身披上大罩,順手揉揉我的額頭,“走吧,去買酒去。”
拍掉他按在我頭上的大手,利索的爬上他肩膀騎大馬,手指前方高聲呦呵:“買酒去!”
出了門,走廊上的水晶吊燈太長了,花盞也是,我無奈的將頭垂下,擱在信長頭頂上,抱怨這麼豪華的船,走廊竟然如此不便。
“明天就到星石島了。”他下樓,隨口提醒我。
“誒誒!明天就要到了嗎?”激動的揪頭髮,“我的狗狗啊!,信長,我一定要買上它,名字也已經想好了。”
“叫什麼?”
“春雷。”
“……”
“春雷,怎麼樣,說話啊。”推推他的頭,催促到。
“爲什麼不叫威呢?”
“威?”我側頭想想,似乎不錯,“春威?”
“……”
“春威,怎麼樣,說句話啊信長。”
“揚威。”
“不好聽。”
“大河,你這個強化系小鬼沒資格說我,頭腦簡單的傢伙,知道嗎。”
“切,春威好。”
信長沉默了。
進入酒吧,信長去拿了兩瓶酒,我付了錢,酒保很高興的衝我笑。沒有繼續呆在這裡,我們上了甲板,天已近黃昏,木製的高大桅杆上,在白色巨帆上落腳的海鳥,迎着萬里橘色,所謂夕陽西下,海天一線。
甲板上有毯子,像草坪一樣漂亮。信長靠坐船欄上,我坐下身,靠在他身邊。兩人面向着天空,靜靜的喝酒。當然,是他喝,我看。
來時故意釋放惡意的念,逼退這一角的人們。因此現在四周寂靜,只有海鳥的鳴叫,以及海浪拍打在船身上的聲音,紅雲的天迎着波瀾的大海,腥鹹的海味縈繞鼻尖,微紅的光照在信長的臉上。
我趁他不注意,偷偷的喝下一口酒,從咽喉滑進胃中,刺激的口感讓胃裡暖暖的,但嗆人的辣味讓我忍不住背對他狂吐舌。
此刻,挨着他的肩膀,感受到暖暖的體溫,我覺得很喜歡和他這樣彼此依靠着,心裡冒出念頭:好像就這樣靠着一輩子,但現實中,也許是流浪、戰鬥一生吧!也許我們可以在勝利後挨着入睡。
“信長,如果我死了,可以幫我安頓瑪雅嗎?”
“哼。”他不愉快的發出輕蔑的冷哼。
“我認真的,”壓低聲音,信誓旦旦,“如果看到我快死了,你就來結果我,我不想死在別人手上。”
“別說這麼沒出息的蠢話,只不過是個女人,你以後要爲之赴死的人事太多了。”
“我想要保護她,想要讓她自由的活下去,我此刻是認真的,如果我死了,你幫我。”
“大河,你太軟弱了,這種感情和想法,是沒必要的。”
沉默,一時說不出話來,擁有這種感情的自己,真的是軟弱嗎?“信長,強者是怎樣的,可以放棄約定嗎?”
“強者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無用的感情中。”
“原來是這樣……”摸摸頭,我不好意思的對他說,“可是,我已經遲了。”
“大河。”看着遠方,他突然凝重的說,“你的性命自然是由我來了結。我告訴你,如果你要去爲那種女人死,那麼,我寧願會在你走之前就殺掉你。”
“如果你跑了,或者死了,我會讓她去陪你。”他冷酷而堅硬的聲音,將走過冬日的沈瑪麗亞號拉回了冬天,明明已經進入了暖溫帶,卻不得不回到寒帶,即使天空已經完全火紅,即使太陽將海水都染上了泛紅的色澤,也阻擋不了寒冷的侵入。
側臉微笑,我說:“那麼,我一定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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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晚,酒已經喝完,空瓶子丟一邊,叮呤噹啷的響,晚風帶着海腥味冷冽的吹來,是穿不透厚實的念力,還是因爲身體被酒暖的熱熱的?
信長起身,提着我,說回去。
慢悠悠的走回房間,懶得洗漱,直接倒在牀上睡覺。扯起背子,蜷縮進信長懷裡,靠着入睡,可以聽到他讓人安心的心跳。推推我的腦袋,他說往下邊點,頭髮撓的他脖子癢。不高興的嘟囔“你的鬍子還扎我呢”,移到下邊點的位置,被子完全將頭隆住了,覺得很是溫暖,很是安全。
醉酒後睡眠,真的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