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出,院子裡靜寂無聲,幾株玉桂正吐芳華,散發濃郁的香氣。
隔着窗子,見姜冰雲坐在隔壁的屋子裡往院子裡看來,長期幽居地穴的結果,姜冰雲此時的膚色似初雪一般白澈,嬌顏宛如少女,幾乎看不到以往那少婦豐腴的樣子,清亮的眸子彷彿一泓秋水,透出湛然神光。
“你出關了?”姜冰雲將一件蝶形面具遮住嬌美的臉龐,走到院子裡來,心裡頗爲奇怪,陳尋這次閉關有兩個月,再次走出靜室,倒沒有什麼變化。
陳尋伸過手去,姜冰雲下意識要躲,但身子最後僵在那裡,任陳尋將蝶形面具摘去。
“你能猜到青陽子這幾年的行蹤嗎?”陳尋說道。
“……”姜冰雲擡頭看向院子外橫臥山巔的悠悠白雲,輕聲嘆道,“樓鈞等人投附血劍門,很多事情都露出蛛絲馬跡,我又不蠢。只是,你怎麼會知道青陽子的確定行蹤?”
陳尋張嘴吐出一枚精魄,一條黑蛇虛影活靈活現的鎖在這團茫芒魄光之中。
姜冰雲還以爲在大峪嶺時,陳尋早就將妖蛇元神煉化掉了,嚇了一跳,訝然問道:“你在大峪嶺沒有煉化妖蛇元神?”
“我雖然沒有徹底煉化妖蛇元神,但融入這枚精魄之中,跟煉化也沒有多大的區別。”陳尋說道。
人類修士晉入天元境就能修煉元神,而妖獸修煉元神極其不易,一旦修成卻又珍貴無比。
妖蛇元神,絕非楊朱才修煉數年的殘魂能比。
不過,陳尋此時已經將六臂巨魔血徹底煉化,玄龜元丹、妖蛇元神等靈物對他來說,就算煉化也不會有太大的用處,但將妖蛇元神煉入精魄,作爲他的第二神魂,將來再在這基礎之上修煉第二元神,將有極多的妙用。
姜冰雲都已知道虛元秘殿藏在寒潭之下,很多事情都沒有必要瞞着她,陳尋將從妖蛇元神所獲得的一些信任告訴她:
“妖蛇元神的自我神識已被我煉滅,塗山深處有很多秘密,都在其記憶碎片裡,青陽子、樓適夷、樓離已經徹底墮入魔道。數千魔物圍攻龍湫潭、白狼城時,樓離就藏身背後,而青陽子、樓適夷此時應藏在塗山的某個深處修煉。相信這個消息能解去你的心結……”
“……”姜冰雲早就隱約猜到這個可能,但從陳尋嘴裡得到確切的消息,嬌豔的紅脣張開來,一時間還是難以消化。
過了良久,陳尋將一枚鎖魂印從須彌戒中取出來,遞給姜冰雲,說道:“不要把寒潭下的秘密泄漏出去……”
“……”姜冰雲一時有些犯愣,木木的不知道陳尋將鎖魂印遞給她做什麼。
“相信你也不會自甘墮入噬血魔道,”陳尋說道,“天地之大,你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吧。我這趟回神宵宗,還不知道是禍是福呢。”
姜冰雲愣怔了片晌,低語懇求說道:“天地雖大,但我也不知道何處能棲身,讓我留在你身邊吧。”
看着姜冰雲透着迷媚的眸子,陳尋心旌搖盪,伸過手要去摸她那滑如凝脂的臉蛋。
姜冰雲卻是像被蜜蜂蟄了一下似的,身子猛的往後一縮,紅着臉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尋還沒有見過姜冰雲如此羞怯的樣子,只覺她此時媚得入骨,當下都有些把持不住。
他心裡同時又是一凜,他修煉多年,與蘇棠在一起時,雖有情迷之時,但也不會爲情慾所亂,平時與誰相處都是心靜有如止水,今天這是怎麼了?
當然,姜冰雲也沒有對他施展什麼媚術,而是他自己的心先亂了,真是奇怪。
陳尋抑住心裡旖旎的情思,瞅着姜冰雲臉上雜揉迷媚與嬌羞之美,確是世間罕有,一萬個人裡都難挑一個的美人,嘿然一笑,說道:“那是哪個意思?”
“我不能對不起青璇,”姜冰雲嚶嚶低語,沒有勇氣擡頭看陳尋,“而且我還差些火侯才能修成‘玉丹’……”
“啊,我都把這茬給忘了,”陳尋拍了拍腦門,問道,“你幾十年的苦修,都在這‘玉丹’之中,倘若便宜別人,你自己的修爲是否會大損?”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姜冰雲談論這樣的話題,總是叫人尷尬到極致,紅着臉說道,“玉丹獻出,修爲雖然有損,還可以重新修煉。不然的話,我一生修爲都斂藏玉丹之中,孤陰不長、獨陽不生,玉丹大成而不破,有百弊而無一利,這輩子更不要奢想能晉入天元境。”
“哦,”陳尋恍然有悟,說道,“原來素女玉丹訣是孤陰玄功。你願意跟我,我自然不能虧你。取你玉丹,雖然有助我修爲精進,但於你則是修爲大損……”
陳尋知道姜冰雲願意留在他身邊,是實在沒有地方可去,並非對他有什麼情意,心裡多半也不會甘願將幾十年的苦修都便宜了他。
雖說玉丹獻出,可以重新修煉其他道法,但耽擱這麼多年的苦修,還想晉入天元境,將更加渺茫。
素女玉丹訣,說到底就是雲洲的嫁衣神功,修煉出來只能便宜他人,於自己沒有半分好處。
陳尋此時已經掌握大逍遙劍意,百骸諸竅更是修煉到大周天圓滿,不要說天元境了,恐怕元丹境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會遇到什麼特別難過的關卡,他壓根就不需要強奪姜冰雲幾十年的苦修。
陳尋沉吟片晌,將龍虎丹訣從須彌戒中取出,解開封印遞給姜冰雲,說道:“孤陰獨陽之理,這本道書裡有所講述,你拿出參悟,看能不能找到辦法突破當前的瓶頸。”
“……”姜冰雲愣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陳尋的意思,不要說玉丹了,就是她的姿色當年也不知道引起多少人的覬覦。
見姜冰雲愣在那裡,陳尋笑道:“你的人,我是要的,但玉丹未必要取。”
姜冰雲將龍虎丹訣一把搶過去,滿臉飛紅,說道:“人不會給你,玉丹你愛取不取……”丟下這句話,人飛快的躲進屋裡,關門閉戶,怕陳尋強闖進來。
聽了姜冰雲的話,陳尋恨不得馬上衝進去將她身上的衣裳都剝乾淨,看着她的嬌軀會是何等的誘人。
“陳師弟……”
陳尋聽着谷承卓在外面傳聲相喚,忙收斂旖旎的心神,解除他設在院子外避免他人干擾的禁制,看到谷承卓與一名臉生的青年站在對面的崖頭朝這邊望來。
看那青年身穿天璣峰真傳弟子的法衣,心知多半是神宵宗有什麼事情通過他來傳話,陳尋趕忙御空飛去,行禮問道:“這位師兄是?”
“天璣峰楊元慶,你就是陳尋?”陳元慶打量了陳尋兩眼。
谷承卓說陳尋差一線才修煉到還胎境圓滿,然而他卻看不透陳尋的底細,心裡暗暗吃驚,明明只有還胎境巔峰的修爲,爲何眼眸深處竟如此幽邃難測?
不過身爲神宵宗真傳弟子,什麼奇怪事沒有經歷過,楊元慶也需要境界的差距,並非實力的唯一權衡,方嘯寒雖然離修成元丹還差一線,實力就未必在元丹真人之下。
難怪眼前這個陳尋,也是方嘯寒那樣的人物?
“陳尋見過楊師兄……”陳尋再度行禮道。
雖然有谷問天等人在蒙山開宗立派,但想封堵塗山深處的魔物出來,力量尚有欠缺,更不要說找到千魔境的空間裂隙進行封印了。
這三四年來,神宵宗諸峰都輪番派遣大量的弟子進入烏騰沙海、塗山等地歷煉,以蒙山、赤楓堡爲根據地,聯手元武侯府、棲雲山等宗門世族的子弟,共同剿殺魔物、調查千魔境空間裂隙的蹤跡。
所以纔會有滄瀾形勢危急,夏相宜、常曦、趙承恩等人進滄瀾的事情發生。
夏相宜、常曦、趙承恩等人兩個月前返回宗門,自然就會有楊元慶等人趕到蒙山頂替。
至少要等到蒙山宗徹底站穩腳,或者將塗山深處的魔物徹底誅除干將,將千魔境的空間裂隙封印住,神宵宗纔會停止繼續派遣弟子。
“我從神宵宗出來,夏師兄要我將谷陽真人的符詔傳給你。”楊元慶將一枚鐫有谷陽真人印記的玉牌遞給陳尋。
陳尋接過玉牌,注入靈力,玉牌就有一道神念傳來,要他接到符詔,立時返回神宵宗。
陳尋心裡到底不慌,就算夏相宜在背後搬弄是非,谷陽真人也沒有直接通過蒙山宗傳訊,說到底這事還沒有到火燒眉毛的地步,跟楊元慶說道:“辛苦楊師兄了。”
谷承卓傳音密語:“夏相宜雖然說了不少不利你的話,但你回神宵宗,不要擔心什麼,我爹已經跟天刑峰那邊打過招呼了。夏相宜以前怨你在地穴裡壞他誅除蛇妖的好事,但這次誅除蛇妖你是首功,他拿你沒轍。”
夏相宜與姜彬交好,這點不難理解,但陳尋想不明白爲何夏相宜會如此針對他,聽谷承卓這麼說,他纔有些明白。
當年在蛇穴,他曾經主張直接擊斃蛇妖,但夏相宜卻堅持想擒獲蛇妖的那顆妖心,以致最後功虧一潰,他們被蛇妖及八條怪魚魔物打得潰不成軍……
確實也是,夏相宜當初要是聽他的建議,甚至只要不阻攔他與常曦出手,直接將蛇妖的心臟打爆掉,就沒有之後那麼多事情發生。
雖然沒有人追究夏相宜當時處置不當的責任,但夏相宜心胸卻是狹窄,一直沒有辦法將這根刺從心裡拔掉。
陳尋輕輕一嘆,跟谷承卓說道:“我這就去跟谷真人辭行,回神宵宗……”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