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白嶺,宋玄異、羅餘澤都有些心神恍惚,都飛到三都峰的上空,才恍然回過神來。
三都峰及附近山嶺都是玄都教安排給龍門宗及其他東南域宗門援軍的駐地,東南域萬餘修士都駐守此地,等着諸宗援軍匯聚,再一起進剿黑陰嶺。
“餘澤,你將童餘祖、七姑他們喊過來。”陶景宏揮袖散去霞光,落回到寢殿前,吩咐羅餘澤。
“是。”羅餘澤畢恭畢敬的說道。
陳尋雖然要他們對靈池法陣的事嚴格保密,但不會限於龍門宗法相境以上的高層人物。
不然的話,陶景宏也不能令龍門宗在驟然之間做出這麼大的改變。
不僅要插足帝位爭奪的漩渦暗流,還要改變數千年來奉行的人妖不兩立的立場,羅餘澤還不知道宗門內部還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整件事,除了四名天人境祖師外,法相境的師叔師伯們,也必須要取得一致意見才行,否則極容易引起龍門宗內部的分裂,絕非宗門之福。
而想到會像陰雲始終壓在雲洲上空的魔劫,羅餘澤也知道宗門必須要有所改變。
神宵宗雖然實力偏弱,但好歹也是傳承兩三萬年、曾有兩位祖師遁入涅槃的大宗門,卻在旦夕間破滅,龍門宗真不能再抱殘守缺下去了。
“童師叔他們應會贊同陶師的意見,但其他諸峰師叔、師伯,怕是會有不同的想法。”宋玄異擔憂的說道。
“等童餘祖、七姑他們過來,餘澤就立即拿一樽聚元靈瓶回宗門。”陶景宏說道。
“會不會太急了?”羅餘澤問道。
“沒有比當下更好密談此事的時機了,但龍門宗內部須先取得一致意見。”陶景宏說道。
羅餘澤想想也是,進剿黑陰嶺,龍門宗、玄都教、慶王府、梧山都有核心人物聚在周武山,陳尋還可以將少奚氏的關鍵人物秘密約來,可以悄無聲息的定下密約、從容部署。
要不是這樣的時機,五家核心人物聚到一起,早就搞得滿天下都是風聲雨聲,很可能事情都沒有談妥,各方勢力都強行插足進來。
而陳尋剛纔臨行前,送了兩樽聚元靈瓶給陶師,一樽聚元靈瓶裡蓄滿玄寒元液,想必是陳尋希望陶師能在進剿黑陰嶺裡發揮最大戰力,還有一樽必是讓他們這邊派人回龍門宗,說服其他人所用。
就眼前,梧山所煉製的聚元靈瓶,總共就沒有多少件,而數年來從仙鰲島秘密煉取的元液,更是不足二十斤。
陶景宏懷裡那瓶元液就足有五斤,陳尋出手,向來是極大方的。
陳尋袖手而立,眺望冰雪覆蓋的千山萬嶺。
紀烈、胡太炎、趙承恩往這邊飛來。
“陶師什麼意見?”趙承恩迫不及待的問道。
爲了不想搞得跟談判似的,剛纔紀烈、胡太炎、趙承恩都沒有露面,由陳尋跟陶景宏交一些底。
“說服陶師不難,但龍門宗那邊是否會有變故,就不得而知了。”陳尋蹙着眉頭說道。
當年神宵宗分爲七脈,都有相當的獨立性,凝聚力甚至都遠不如此時的四宗萬人共心,龍門宗內部關係必然也是錯綜複雜,陶景宏僅是龍門宗四大天人真君之一,不可能完全影響到龍門宗其他絕世強者的意見。
陳尋現在就要看鴻蒙元息、元液對龍門宗的那些絕世強者,有沒有足夠吸引力了。
魔劫是雲洲諸宗、億萬生靈所共同面臨的天地大劫,就算他們這次能極僥倖剿盡黑陰嶺的魔族,魔劫也不會徹底消除掉,還需要諸宗聯手面對。
此外,羿族少君之事,更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威脅。
陳尋希望龍門宗、玄都教、梧山與慶王府、少奚氏能聯手起來,他纔可以放心到大千世界去修行。
只是這個話題在羿族戰魂殿之外,談都不能談起。
陳尋待要與紀烈、胡太炎、趙承恩商談進剿黑陰嶺的事宜,一道極淡的紫色雲靄從極遠處飄來。
紫雲飄蕩與風向不合,也不知道誰化身紫雲之中,陳尋、紀烈都肅然往遠空望去,就連事不關己的火翼妖猿,此時也感應到來者氣息的強悍,站在山崖前翹首相望,不知道一天之中到底會有多少絕世強者過來造訪長白嶺。
“常曦!”陳尋看不清紫雲遮閉下的真面目,但已經感覺到常曦令他熟悉的氣息來,哈哈一笑,跟紀烈他們說道,“都不知道她這些年去了哪裡,關鍵之時倒不掉鏈子。”
仙鰲島一別後,常曦就留在墜星海修煉,算來又是十六七年未見了。
常曦斂住雲氣,往山嶺飛來,這些年未見,常曦容顏絲毫未改,身上則透漏出一絲仙靈氣息,但想必知道諸宗聯手進剿黑陰嶺的事後長程奔走而來,晶瑩深邃的眼瞳裡猶透出一些倦意。
知道常曦趕到長白嶺,姜冰雲、蘇棠、青璇、千蘭她們都極熱切的從靜修之地飛來相聚。
“你們怎麼還沒有打起來,我還怕趕不上趟呢。”常曦秀眉飛揚,看長白嶺秣馬礪兵、防守極其嚴密,卻還沒有開啓戰端,有些意外的問道。
“黑陰嶺哪裡是那麼好打的?”陳尋苦笑道。
四宗在長白嶺集結甲衛超過十萬,其中修爲在還胎境以上弟子超過三千人。
不過,以玄都教爲首的北域諸宗,修爲在還胎境上的修士,在周武山集結已經超過四萬。
進剿黑陰嶺,梧山還只能配合玄都教行事。
至於玄都教與代表策天府而來的春陵君之間如何協調指揮權的問題,陳尋還要等玄都教那面有個明確的說法。
在這些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倉促進剿黑陰嶺,不過是取死之道。
常曦趕過來是當打手的,只要能趕上趟就好,卻不管這些瑣碎之極的事務。
火翼妖猿對梧山四宗的弟子,平時都愛理不理,到長白嶺就獨守這座山谷修煉,也就赤海、蛇無心會過來打岔子。
陳尋與陶景宏商談秘事時,火翼妖猿聽了一半,見陶景宏沒有要出手跟它切磋的意思,就先走開了。
見此時梧山又有強者回歸,透漏的氣息甚至都不在赤松子、紀烈這些人之下,火翼妖猿就又湊過來。
火翼妖猿此時變身褚衣青年往前湊,常曦蹙眉問陳尋:“你怎麼盡招攬這些妖物充門面?”
火翼妖猿隨陳尋進入雲洲,有心想融入人族,頗爲忌諱他人說它是妖物。
平時梧山衆人待它甚爲恭敬,它感覺十分良好,沒想到梧山一個嬌滴滴的女娃回來,當着面就說它是妖物,心裡十分不快,當下臉就掛不住了。
陳尋跟常曦說道:“你未必是火翼子前輩的敵手,這麼說有些太不禮貌了。”
“要是我能打得過它,就可以隨意說它了?”常曦撇撇嘴問道,剛回來就一副招惹是非的樣子,生怕長白嶺這邊不雞飛狗跳。
火翼妖猿野性難馴,脾氣自然是極其暴烈,聽了常曦這話,哪裡還能按捺得住?
一身上好的法袍,瞬息間炸裂開,四分五裂似利刃將四周的山岩削斷無數,火翼妖猿變回六丈妖身,猙獰吼道:“你這女娃,今日本聖不給你點教訓,你都不知道尊師重道的禮數!”
聽火翼妖猿嘴裡說出尊師重道的話來,紀烈、趙承恩、胡太炎都覺得古怪之極,也不知道陳尋對火翼妖猿是怎麼洗腦的,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叫火翼妖猿的思維跟人族沒有什麼兩樣了。
他人都紛紛飛離山谷,讓出給火翼妖猿、常曦比試的場地,陳尋還站在原處,提醒火翼妖猿道:“強者相爭,道心攻防最爲關鍵,火翼子前輩這麼容易就被常曦激怒,此戰我可就不怎麼看好你了。”
火翼妖猿心想也是,當即祭出幽冥魔眼,通過神識往常曦掃去,但見常曦靈海之間除了一縷清靈雲氣之外,也是空無一物,心裡一驚,這女娃看着要比它弱些,怎麼道心修行也如此之強?
火翼妖猿心裡如此正好出手不用留情,手從系在腰間的儲物袋中一拍,融煉入大量魔髓精鐵的赤火石棍就如千山萬嶺往常曦壓去。
一股青鬱之氣從常曦周身靈竅狂涌而出直衝雲宵,赤火石棍所化的重重虛影,被這青鬱之氣一刷,就化爲虛無,但赤火石棍本體所攜的衝擊之勢,卻非青鬱之氣能夠化去,以常曦此時的肉身修爲,碰上一點,就是肢殘骨斷的下場。
赤火石棍去勢疾如流星,修爲低者甚至連赤火石棍的殘影都捕捉不到,然而常曦腳下顯現出數朵金蓮虛影,常曦秀足踩着金蓮虛影而行,卻是極爲玄妙的將挾驚天裂地之威的赤火石棍讓開。
就差那麼一線,赤火石棍錯身而過。
常曦修成真身法相,都僅是這十數年間的事情,不論是論修爲境界,還是肉身真元,都要差火翼妖猿一大截,大家開始都還擔心她會在火翼妖猿的棍下吃虧,沒想到她所踩的金蓮遁步是如此玄妙,竟然能在絲毫之釐避開赤火石棍最強的氣機。
火翼妖猿也是十分心驚,它神識早就鎖住常曦的氣機,然而就在常曦足下金蓮虛影驟現之時,氣機逆轉,頓使赤火石棍落在空處。
要是像陶景宏這些道心已漸融入大道境界的強者,鎖不住對方的氣機,是很尋常的一件事,火翼妖猿不會大驚小怪。
而除了天爐秘境的炎魔等妖物外,火翼妖猿也曾與赤眉真君這樣的強者對陣過。它此前實力是要差赤眉真君一截,但也能鎖住赤眉真君的氣機,此時怎麼會在這女娃子身上失手?
火翼妖猿能猜到是這女娃子腳下金蓮虛影作怪,神識通過幽冥魔眼掃視過去,才發覺金蓮虛影流轉的氣機,竟然與長白嶺千山萬嶺間自然流轉的天地氣機完全相合,這他娘怎麼打啊?
它總不至於在切磋時,就將紅蓮焰海的神通施展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