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峰本來傾向相信打劫之事是陳尋所做,從試煉之途種種作爲,也能看出陳尋是膽大妄爲之人,但陳川這一遲疑,頓叫他心裡起疑。
要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陳川爲何吱唔不語?
蘇青峰冷着臉問道:“陳川,你說,你在山裡,是如何見到陳尋的,又有何人能替你做證?”
“蒙衝師兄可替陳川做證!”陳川只能硬着頭皮說道,“昨日,我與蒙衝師兄八人,在月峽採集藥草,遇見陳青與這頭玄豹……”
“八人?”陳尋氣憤而笑,指着陳川的臉說罵道,“陳川師兄,你滿口胡言,竟然甘原被蒙家兄弟利用,聯手做局,栽贓陷害我。今日四爺在場,我不與你們三人計較,他日城外相見,我必拔刀相向!”
“陳尋!”蘇青峰喝道,他也有些琢磨不透陳尋此時是真怒還是假怒,但也只能出聲讓陳尋冷靜一下。
“請十三爺爲陳尋主持公道,”陳尋說道,“我本不知陳川師兄因何陷害我,但現在想明白了。蒙家兄弟曾與鬼奚部的樓適夷聯手殺我,這事有葛執事可以作證!我不念前仇,未曾想到蒙家兄弟竟然還不放過我?”
說到這裡,陳尋又大義凜冽的衝樓礁罵道:
“我也沒有想到今日之事,樓執事也插一手,今日之仇,陳尋會記住你一份!記住你鬼奚部一份!”
陳尋又問蘇全:“陳川師兄八人在一起,請問四爺,陳尋是吃了豹子膽,敢對他們下手?”
蘇全也是給質問得啞口無言,樓礁領着陳川他們過來,這些事壓根就沒有跟他提過,他也沒有想到要問清楚。
陳尋又問陳川:“陳川師兄,你既然說你們八人在月峽採集藥草,請將藥草拿出來給四爺、十三爺看!再請問,你們八人在月峽遇到我之後,我是跟你們打了招呼,還是扭頭就跑,還是說在月峽吃了豹子膽,就已經跟你們大打一場?”
聽陳尋義憤填膺的說到這裡,葛異幾乎都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了。
“你!”陳川氣得牽動臟腑傷勢,又是一口血噴出去,心裡恨得想要將五臟六腑抓出來撕碎掉。
蘇青峰冷着臉,看向蒙衝,說道:“陳川既然說你們能爲他作證,那你們說說,在月峽是怎麼見到陳尋跟這頭玄豹的?再把你們出城採集的藥草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看是不是在月峽採的……”
蒙衝嚇得背脊發寒,他們打劫鐵心梅與陳尋的事情暴露出來,如何得了?
最終就算證實陳尋打劫陳川,陳尋也僅能算是事後報復,是輕罪,十三爺則有足夠的藉口,將他們八人都當場擊殺!
蒙衝嚇得臉色煞白,趴跪在地,說道:“陳川師弟說他在月峽見到陳尋與青豹,我們幾人專心採藥,並沒有親眼見到陳尋。原先以爲是陳尋藏在暗處欲對我們不利,一時氣憤,就與陳川師弟找樓執事一起跑去見四爺!但蒙衝絕無意陷害陳尋,請十三爺明察!”
“四哥,你說這事如何處置?”蘇青峰冷着臉問蘇全。
蘇全傻在那裡,這他媽的對質來對質去,竟然都成爲了陳川的一家之言,但青峰如此質問,他只能厲眼盯着陳尋,咬牙說道:“陳川不會無緣無故害你!”
陳川氣得吐血,沒想到蒙家兄弟竟這時反口,心冰寒一片,衝着蘇全“砰砰砰”的叩頭,額頭鮮血直流,說道:“陳川要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全族都不得好死!”
陳尋也指天發誓:“陳尋要半句謊言,天打雷劈,讓雲洲天雷,滅我全族!”心裡暗想,雲洲的雷霆,大概不會打到地球上去?
樓礁也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局面,愣了半晌,才說道:“陳川所丟追魂印,旁人想要重新祭煉,非一時半刻能行,在不在此院中,陳川應能感應!”
陳川沒想到還有一線生機,心生狂喜,是啊,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追魂印,他滴血祭煉兩個月才成功,服用靈藥無數,豈是陳尋得手後半天就能抹他神魂氣息的?
要是陳尋背後有還胎境中期巔峰的高手,替他祭煉追魂印,他也只能認命:蘇青峰這一級數的高手,擺明場子要搶他的追魂印,他不認命又能怎樣?
陳川當即盤膝而坐,要釋出靈識,感應追魂印的所在。
“陳尋手裡有一件法器,能遮閉他人感應,此事葛執事應該知道!”蒙衝也怕陳川將他們供出來,這時候自然還是要幫他。
蘇全看向葛異。
葛異硬着頭皮說道:“確是如此。”
陳尋笑道:“我是有件藥爐,能在遮閉尋常符器的氣息,我這就去書齋取來給四爺、十三爺驗看……”
“恁多廢話!快去取。”蘇青峰說道。
陳尋走出書齋,散出靈識,確認無人窺探書齋之中,當即從虛元珠中取出青銅藥爐、四隻青銅小瓶,然而再走出書齋,交給蘇青峰,說道:“此藥爐是烏蟒所賜,陳尋一直用來煉製一些尋常丹藥,能遮閉法器氣息,還是試煉途中無意發現……”
四隻青銅小瓶除一枚九元養竅丹外,其他分別裝有聚元膏、真陽丹若干。
陳尋心知蘇青峰、蘇全對烏蟒的情形極熟,倒沒敢將四隻青銅小瓶藏着不拿出來,不然很可能連虛元珠的秘密都保不住。
“烏蟒竟然將九獸煉陽爐送你,看來你真是給烏蟒不少好處啊!”蘇全冷聲說道,蘇青峰一一揭開青銅小瓶、藥爐,裡面有什麼東西,他都能看到,自然也看到那枚九元養竅丹。
也僅是一枚九元養竅丹而已,即使珍貴異常,但老十三爺或者蘇棠都有可能偏愛此子,他也無話可說。
陳尋沒想到蘇全真認得這隻青銅藥爐,想必他也會相信,他手裡僅有四隻青銅小瓶,虧得剛纔沒有僥倖,不然真有可能拆穿掉。
陳尋說道:“要是蒙家兄弟還懷疑我屋裡藏有什麼能遮閉符器氣息的物什,陳尋也是無話可說,只能請四爺、十三爺親自進去搜查了。”
“恁多廢話!”蘇全不悅的喝道。
陳川見四爺如此說,當下釋出靈識,全力搜索追魂印的氣息。
陳尋氣定神閒,還胎境的強者,都不能將一點靈識透入虛元珠之中,陳川要能發現他的追魂印氣息,那真是見鬼了。
等了片晌,蘇全見陳川額頭滲滿汗珠子,心裡涼了半截。
陳川猶不甘心,衝着蘇全叩頭:“陳川絕無半句謊言,請律令府對陳尋用搜魂之刑,若陳川誣他,當願受雷殛之刑!”
“廢物!”蘇全氣得要吐血,揮袖就將陳川打了幾個跟頭,將滿口噴血的他甩到角落裡!
沒有半點可靠的人證、物證,就算他能說動律令府用搜魂之刑,老十三又豈肯答應?
見蘇全要走,陳尋說道:“請四爺爲陳尋主持公道?”
“你要什麼公道?”蘇全轉回身冷笑問道,“陳川看錯人,現在誤會釋清,這就是公道。你還要什麼公道?”
陳尋心裡暗道:他日有機會,定將你這老畜牲千刀萬剮,叫你嚐嚐什麼叫公道。
“無事鬧上門,照規矩,陳尋可邀陳川上斬龍臺一戰,了卻恩怨。”蘇青峰沉着聲音說道。
“他們還無資格上斬龍臺,要打到城外打去,生死由命。”蘇全無情的看了陳川一眼,恨不能將他擊斃,哪裡會管他的死活?
但這事要鬧上斬龍臺,全城人都會知道他的笑話,蘇全自然不幹。
除樓礁、蒙家兄弟、陳川等人,弟子別院還有一干弟子跑過來看熱鬧。
也正是如此,才越發的叫蘇全下不了臺,實不知在諸多弟子心裡,他是什麼形象,他直覺再多待一瞬,就渾身不自在,袖手化身一道流影,往北掠去。
陳川都氣糊塗了,心裡都情不自禁的想:難道真是巧合,難道他看走了眼,牧場偷襲他的另有其人,不是陳尋?
蘇青峰冷眼盯了陳川一眼,沉着聲音喝道:“你可記住,陳尋可向你邀戰,你只可孤身應戰!若違律令,定斬不僥!”
蘇青峰說罷話,也就將那套九獸煉陽爐交葛異幫陳尋拿着,化作一道流影離去。
陳川心頭卻似叫寒霜覆蓋,直冷得極點,沒想到今日竟落到這樣的結局。
蘇青峰既然說他可以隨時找陳川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陳尋也不能再要求太多,心想有時候能抱個粗大腿就是好啊,要沒有蘇棠、蘇青峰替他撐腰,他今天給蘇全一掌打成灰渣,都沒處找誰訴苦去!
蘇全、蘇青峰離去,陳尋朝樓礁拱拱手,說道:“樓執事,我這院子給你們折騰得一踏糊塗,還要樓執事破費,出錢修繕一下!”
樓礁鼻子都氣歪了,卻又不能發作,只能丟下一袋刀幣,說道:“這些賠你的門庭,應是該了!”
一枚聚元丹能換一袋刀幣,但一袋刀幣確也能將庭院修繕一新。
陳尋讓趙屠將這袋刀幣撿起來,朝蒙家兄弟拱手冷笑道:“四爺、十三爺發話,但我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不送!”
蒙氏兄弟鼻子也都氣歪了,明知是陳尋半道劫了陳川,但是又能奈他何?
他們最大的敗招,就是沒有萬萬沒想到,陳尋此子,十四五歲竟能在四爺的威壓之下,口才如此伶俐的狡辯。
他們疏忽了,竟然事先就沒有套好說辭,反而落入此子的套中。
此時不忍下這口氣,又能如何,只能攙着癱倒在地的陳川,先回弟子別院再說。
見青璇也在門外,陳尋笑問道:“青璇師姐今日也空過來看熱鬧啊?”
青璇也分辨不清,陳尋到底有沒人打劫陳川師兄,但看陳尋能在四爺跟養父面前,如此的鎮定自若,也暗感他即使修爲無成,長大之後也定然是比葛異更厲害的角色。
青璇見陳尋有邀他做客之意,只是嫣然一笑,說道:“今日鬧騰成這樣,亂糟糟的,改日再來拜訪陳尋師弟……”
宿武尉府的其他弟子,也都灰頭土臉的與青璇一鬨而散。
“這邊事了,我們也就先走了;你過兩天再過來找我。”葛異將青銅藥爐還給陳尋。
陳尋心想他到客卿院掛了名銜之後,近一年時間都沒有露過臉,心想也到客卿院走一走了,當即就送葛異與左騎衛府的三人,離開銅鑼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