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決斷

在嬴政踏進明和殿沒多久,傳召的三人就應詔而來。看見這三位得力的臣屬行禮參見,嬴政淡淡地道:“平身。”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一樣平淡,完全沒有不久前怒火滔天的樣子,深邃難測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執掌闇冥司的荊琦身上。

說起來也實在是有些諷刺,荊琦本是荊珂的師弟,聞得師兄刺秦失敗被殺,憤而入秦要爲師兄報仇。只是自從荊柯行刺事件發生之後,嬴政身邊的防衛更爲嚴密,爲了製造接近嬴政的機會,他導演了一出刺殺的好戲,以救駕之功成爲了嬴政的侍衛。

可是不曾想,近距離的接觸,讓他有機會不是聽人說,而是親眼見證嬴政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跟隨日久,他漸漸地被嬴政的胸襟氣魄和人格魅力所折服,從仇恨到矛盾,慢慢地變成了敬佩。

而且他也明白,若是嬴政一死,這個新生的龐大帝國立時就會分崩離析,到時才平息沒多久的戰火勢必又會重燃,受苦的還是才安定下來的百姓。所以,當終於找到一個千載難逢的行刺機會的時候,荊琦在一番掙扎之後,終是無法下手。於是他背棄了初衷,決心就這樣留在秦宮,做保護這個殺兄仇人的一名侍衛。

就在他在難得的機會面前選擇了放棄的當晚,他被嬴政召到了御書房,嬴政將一份資料扔給了他。看到這份詳細記載着他的來歷和生平的資料,荊琦當時便冷汗透衣,自認絕無幸理!

可是嬴政卻沒有殺了他這個居心叵測的刺客,而是將這份資料當着他的面給燒了,然後給了他一份詔令,任命他爲新組建的闇冥司的統領。那一刻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淚的他熱淚盈眶地拜倒在了君王的腳下,此時哪怕是要他立刻爲君而死他也毫不猶豫!

從此他成爲了嬴政一隻忠心耿耿地獵犬,大秦的一把暗刃,這麼多年來他竭心盡力地爲君王效命。而君上待他也是恩深義厚。使他更是死心塌地,萬死無悔!

到了現在,他已進入上神之階,擁有了自己的界天。他的界天被嬴政賜名爲“天刃領”,升入這一界的都是各界星領的闇冥司成員,也就是說,“天刃領”是專門培養仙級刺客的地方,是神級刺客的後備基地。這次大秦界領和光系界天之間地暗殺之戰。“天刃領”居功至偉!

自從玄龍界升級之後,荊琦就再也沒有親自出過手,而這次,嬴政卻將要動用他這把暗刃之魂!擡起手,掌心發出一道朦朧的光影,一個女子的形象出現在光影之中,嬴政對荊琦道:“這個女人,你記住了?”

荊琦應道:“是。”

嬴政放下了手,喚道:“王繼。”

王繼應聲將一個玉盤託到荊琦的身前,玉盤上放着兩樣東西。一封書信和一支暗金色的細針。嬴政道:“明日你以使臣的身份前往元光界見創始。告訴他朕初自還朝,萬事纏身,近期內無法前往拜訪。不過思念故人。特還書一封,以訴思念之意。你要將這封書信親手交給剛,才見到的女子,見到她後…殺了她!”

最後三個字語聲如冰,更帶着近乎殘忍的決絕!

荊琦躬身應命:“遵旨!”

在他自玉盤中拿起書信和那枚細針之後,嬴政的目光轉向白起和王翦:“在荊琦得手之後,朕不管你們用什麼藉口和方法,給朕帶起碼三萬顆光神的腦袋回來!尤其是晨光地直系親信,能殺多少殺多少!還有,凡間那些光系地勢力,凡是這次響應神諭。曾對我大秦起過不軌之意的,一律剿平!”

白起和王翦不知道是什麼事使得君上如此震怒,但這樣的命令卻是他們十分樂意聽到地。這些年只有小規模的賭鬥,正式戰役一次也沒有,下界的爭戰他們又不屑出手,閒得渾身筋骨都快生鏽了!就算這次白起在阻擋神軍進入封鎖線內時小試身手,可是爲了儘量避免殺傷,根本無法放開手腳。此時聞得終於能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兩人都是眼睛一亮。立刻高聲應命:“遵旨!”

嬴政輕輕揮了揮手,三人齊齊施禮,隨後出殿而去。嬴政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對殿中唯一還剩下的王繼淡淡地道:“你也下去吧。”

王繼有些擔心地看了嬴政一眼,嘴脣動了動,卻終是沒有說出什麼,施禮之後退出了殿去,寂靜的大殿中只剩下了嬴政一人。

一般來說,沒有嬴政的召喚是沒人能擅自上殿的,可是整個大秦有一個人卻是例外。輕輕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片無聲的沉寂,一個人跨進了殿門,一身黑袍,與嬴政酷似的容顏,正是暗夜。

一步步地走向閉目獨坐在龍椅中地嬴政,暗夜的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踏上雲臺走到嬴政的身邊,暗夜半跪了下去,張臂抱住了嬴政滿是蕭索和寂寥,更透着一種深沉的悲傷的身體,疼惜地道:“父皇,您不要這樣!那個女人不值得您如此,不值得的!”

嬴政睜開了眼來,擡手輕撫着暗夜的頭頂,幽幽一聲輕嘆之後低緩地道:“朕真的以爲已經忘了曾經地愛與痛,忘了那和她在一起時的甜蜜和快樂。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不去想起並不等於已經忘記。有些東西是不會隨着時間消逝的,埋得越深、藏得越久,就越是濃烈!朕以爲這世上沒有朕做不到的事,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最難的事不是稱霸天下,而是去遺忘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暗夜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緊他,期望能夠爲他驅散一點那蝕心的傷痛。

“暗夜,朕是不是太無情?”嬴政問道,眼中有着一絲幾乎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現的迷茫。

暗夜用力搖頭:“不!您只是太理智,明白對您來說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嬴政的手停在了暗夜的肩膀上。理智?是啊,心愛的美人固然是他所眷戀,但是山河在他心中的分量卻更重,所以難以兩全之下,他纔會在當年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之所以會親手殺了那最心愛的女人,固然是無法原諒她的背叛,何嘗不是爲了斬斷那令自己沉迷的感情。用全部的心意去愛一個人,就意味着盲目的信任和盲目的縱容,而這對於帝王來說卻是絕對不能犯的錯誤!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都會降到零,其實男人也是一樣。那時候,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齊妃身上的他就象成了聾子和瞎子,竟然連她做的那麼多小動作全都視如不見!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他雖沒有唐明皇那麼離譜,但全心沉浸在甜蜜的愛情中的他對平素最爲重視的朝政也開始覺得厭煩,滿眼滿心剩下的就只有她的一顰一笑。

帝王不能有情,愛情對於帝王來說更是一種致命的毒葯!所以當他猛然醒悟之時,狠心親手斬斷了那使他沉醉的孽緣。其實,說起來何嘗不是齊妃成全了他,如果不是她的背叛,只怕沉溺於兒女柔情的他很可能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所以,當成道之後,他也沒有在輪迴中去尋找齊妃的轉世,只想就這樣讓兩人從此成爲再也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可是沒想到不想再見的人卻自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嬴政絕不相信光尊會這麼好心,將齊妃交還給他卻沒有任何目的。而致命的是那份愛到現在依然未曾褪色,越是難以動情的人一旦動了情便越難以變心,而在深愛的人面前,想要不受到影響實在太難!

一旦心上有了缺口,就有了可以被人利用的地方。齊妃不是暗夜,不像除了對他之外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有感情,而且本身也已經是頂階至尊的暗夜般只會成爲他的助力而不是弱點。而他的身份,卻註定了他絕不能存在任何可供別人利用的破綻!尤其現在他的職責更重,又正值這兩雄相爭的緊要關頭,更需要他保持絕對清醒的理智。所以,他便只能再一次做出同樣的選擇,哪怕心中再不捨!

就象他曾對恆波說的,爲了大業總要犧牲一點東西,哪怕這東西也很重要。

可是說得容易,想要真正做到,卻需要怎樣堅韌的意志和近乎殘忍的狠心!對別人狠心並不難,可要對於自己也一樣狠得下心,那就不那麼容易了!

輕輕抱住滿是擔憂和心疼地仰望着他的暗夜,嬴政撫慰地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對於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的元龍來說,是不會明白愛情的魔力的。哪怕因爲絕無僅有的機緣使得暗夜成了元龍裡唯一的異類,但也只是對他這個父親例外而已,對於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與物依然是全然不放在眼中。所以連愛情是什麼都沒有概念的暗夜,是無法明白他的傷痛的。

他也想山河美人兩相宜,可是溫柔鄉是英雄冢,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