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於此時的章鴻來說,邵氏是如何管理的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面前有邵氏來人,看樣子是需要自己馬上給一個答覆,而且似乎他已經篤定這個答覆絕對會讓他滿意。
“去你妹的,你以爲你是誰啊?”章鴻心中憤憤,卻也不至於沒腦子到當面罵出來。這種“我們老大很賞識你,上道的話以後跟我們混”的態度,他也見過不少,更何況現在的邵氏本來就有這種實力。雖然隨着嘉禾日漸擴大,隨着新浪潮電影的興起,邵氏電影開始失去原來一家獨大的局面,但大片場制度下涌現出來的電影以數量彌補了質量,它依然是票房龍頭。
“即便忽視掉待遇問題,誰會去一家幾年後就開始日漸減產,以至於幾乎關門放棄的電影公司?”再說這番話又是對着自詡是未來的香港電影大亨的章鴻所說,不“唾其面”已經不錯了。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其實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多謝方經理和您的賞識,”這時候章鴻才發現那貨連自己姓甚名誰都沒說就乾巴巴丟下生硬的拉攏言語,不由得感覺有些無語,“現在的邵氏就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這個不知道姓名的經理分明是生氣了,嘴脣抖動,鼻翼在翕動,眼神有些凝滯,右手有些顫動,“好大的殺氣,”章鴻心中吐槽一句,不就是區區在下鄙人小可婉拒了一下子麼,何至於發這麼大的火氣?
有好幾次章鴻都感覺到這貨的手要擡起來做什麼攻擊性動作,亦或是口中說出一些對章鴻的話語表示不解,對章鴻的決定表示失望,對章鴻的態度表示憤怒的言語。然而這個人只是傻傻的沒有焦距地看了他一分多鐘,頭也不回地推門走掉,力度大到——推開門的時候竟然忘了這門其實是向內拉開的。
章鴻拍了拍腦門,“這年頭,做個人才也不容易啊!”這感慨聲被一旁經過的林政英聽到了,身子一抖,“阿鴻,你真不容易!”章鴻聳聳肩,不理會這句話中的淡淡諷意,“九,英,英哥啊,你有沒有想法,做男主角啊?”
每一次開口想稱呼他的時候,章鴻的腦袋裡面第一個閃過的就是九叔,趕緊收住。林政英也沒注意那所謂的“九”之類的,只是奇怪章鴻怎麼又舊事重提了,“剛見面的時候你好像就說什麼以我爲男主角的電影,我還以爲你是在開玩笑,怎麼又撿起來這個話頭來了?”
“英哥,你就沒有想要當男主角嗎?”這個“開玩笑”的態度有些奇怪,章鴻自以爲已經展示了些許才華,林政英怎麼還不信自己的話?
“現在的動作片,哪裡還會要我這種長相的人當男主角啊?”這話的確沒錯,不是長相英俊如臺灣小生的,就是硬朗有型如迪龍之類的,最近還多出來洪津寶、程龍這種詼諧動作演員,這種詼諧感是骨子裡帶出來的,林政英這樣天生不苟言笑的人哪裡能演得出來?
“英哥,你還是有機會的,”章鴻這話聽起來像是安慰,但一直惦記着殭屍系列的人怎麼會沒有把握將林政英提前捧紅?當然,對方沒有很大興趣就是了。
然而現在的章鴻也不是剛剛進入嘉寶時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本事的菜鳥了,雖然對林政英的崇拜與喜愛不是假的,但也不會立刻把靈異動作片這個類型片的概念講出來。倒也不是即將分家的緣故,有些事情是需要看準究竟是什麼時候才能去做的,而不是盲目地全兜出來。
章鴻一時間沒話了,林政英也不是那種會沒話找話的人,撓了撓頭,就自己走掉了。元標早就等在他的身後,等他一轉頭就立刻開口問他,“那個人是誰啊?”他也聽到洪津寶剛纔的“謹慎一點”,只不過沒有想出來這會是誰。
“是邵氏的某個傻蛋,”章鴻笑罵了一句,“自以爲是天生主角的小可憐兒,想用他的霸氣來收復我,碰壁了就跑掉了。”
雖然這言語裡有好些後世的字眼,並不妨礙元標理解這句話,“邵氏電影公司的人?他們竟然會派人來找你?你沒有答應?”
“那種二百五的口氣也想要我答應?”面上雲淡風輕哼了一句,章鴻心中吐槽,“我雖然是走國際化路線的,也是有尊嚴的。”兩個人邊說邊往回走,洪津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章鴻的表情就放心地回去繼續剪片了。而章鴻伸了個懶腰,和元標打個招呼,回宿舍繼續寫小說。
《長生劍》故事上的修補還算簡單,只不過語言風格上的修改的確是費心費力,畢竟古隆只有一個。而章鴻還有另外的目的,因爲《七種武器》中真正被承認的前六部裡面,講的都是英雄大俠們與“青龍會”作鬥爭的故事。而這種既有聯繫,互相又有聯繫的故事不但適合寫成小說,也可以爲以後拍成電影做準備。
自忖遠比不上古隆,即便站在巨人肩膀上也根本沒法站的比巨人更高的章鴻對自己所寫的版本已經頗爲滿意了,不再試圖繼續深究,再次審讀了一遍,就寄了出去。
寄往的報紙名叫《明報》,正是原本金鏞所創立的報紙,然而在這個沒有金鏞的世界,竟然也有這家報紙,一個叫姓吳的人在二十年前建了這家報館,因爲經營不善,幾易其手,到了現在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平日裡也就依靠本地一些寫鬼怪僞科幻言情武俠等亂七八糟的撲街小作家勉強維持,其他報紙,譬如《東方日報》也曾經有在副刊的一個角落裡嘲諷過平均五年就要換一個老闆。
雖然現在全港對於稿酬待遇最好的報紙就是這家號稱全港銷量第一的《東方日報》,連倪鄺都在其上連載小說。但章鴻還是選擇《明報》,雪中送炭只佔一小部分,更多的還是對於《明報》頻頻“遇人不淑”的不忿,“看我的《七種武器》的吧!才子章鴻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