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電話響了,誰去接一下!”正在廚房裡洗刷餐具的金姐叫道,一旁還有個圍着肚兜、帶着橡皮手套的女子正在幫她,正是小Mi。
“我來接吧!”守正叔出去開車了,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奈的山本一夫回道。
“喂!”
“喂,易峰啊,珍珍在你那兒嗎?那丫頭從剛纔跑出去說去你那兒,一會就回來,可到了現在還不見蹤影。”電話那頭傳來了歐陽嘉嘉的聲音。原來是母親在家裡按捺不住,打個電話來詢問女兒的具體戰況。
“珍珍?”山本一夫剛要說不認識,眼前突然閃過那熟悉的臉龐,心中百味交雜,淡淡回道,“她和易峰出去了。”
“你不是易峰?”歐陽嘉嘉疑惑道,“怎麼聲音那麼像啊?那你是誰?”
山本一夫無語,翻着白眼回道:“我是他朋友,袁不破。”
山本一夫是個行事果斷的人,既然先前答應了改名,現在自然稱呼自己袁不破了,雖然名字自己聽起來很彆扭。
“哦,真是不好意思袁先生。”歐陽嘉嘉笑道,“你也知道,從電話裡面聽起來基本上每個男人的聲音都一樣,呵呵!”
“沒關係,”山本一夫無所謂道,“要不要我幫你出去找找他們?”
“呃……”電話那頭的歐陽嘉嘉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袁先生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呵呵,我也知道第一次就請人幫忙很不符合實際,不過既然你是易峰的好朋友,我想你應該是個好人!”
“好人?”山本一夫心中嘀咕道,自從他出生以來,還從沒有人說過他是好人。
“好吧,你說,要我幫什麼忙?”
“太好了,是這樣的。”歐陽嘉嘉興奮道,“我猜他們兩個肯定在樓頂的天台上,你幫我偷偷地上去看看,就是看看他們現在的狀況。但是千萬別讓他們二人發現,你懂我意思麼,袁先生?”
山本一夫聞言直鎖眉頭,久久不語。
“喂,袁先生?你聽到我講話嗎?”電話那頭的歐陽嘉嘉還以爲是信號不好,連忙重複道,“我想請您幫我上天台悄悄看看他們二人的狀況,就是千萬別讓他們發現,我怕打擾到他們。”
“知道了。”山本一夫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咦?掛斷了?”電話那頭的歐陽嘉嘉舉着聽筒自言自語道,“真是個怪人!”
“是誰啊?”廚房裡忙碌的金姐大聲問道。
山本一夫聞言走進廚房,面無表情道:“是王珍珍的母親,她要我上天台幫忙看看她女兒和你兒子的事。”
“啊!是這樣啊!”金姐喜形於色道,“那你快去看看吧,出去直接走樓梯就是了,這樣比較快!”
“知道了。”山本一夫轉身離開道。
身後傳來了小Mi的聲音:“你可別溜掉啊!”
山本一夫聞若未聞,人已經出去了。
從易峰家到天台原本只有不到一分鐘的路程,卻讓山本一夫走了整整十分鐘。
他的心始終不安着,頭腦裡縈繞着很久之前卻又似乎發生在昨天的畫面。
————————一間標準的日式房間內,一男一女跪地而坐。
男人長得劍眉朗目,有着瘦長卻棱角分明的臉。
女人長得柳眉細腰,風華正茂,眼角總是露出賢惠的光芒。
此時男人那挺拔如山的腰卻盡顯頹廢,滿臉的失魂落魄,傷心道:“阿雪,我失敗了。我們大日本戰敗了,你丈夫我沒用,沒能帶給國家勝利,沒能給家族帶來榮譽!阿雪,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今後該如何生活,如何面對家鄉的父老,面對我的子民?”
女人溫柔地把男人擁入懷道:“一夫,一次失敗不要緊。你還有我,你還有你的國家,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阿雪!”男人雙眼通紅道。
女人輕輕地撫摸着男人的短髮,慢慢溫暖着男人那顆疲憊的心,如慈母般開口道:“你知道嗎?不管你做什麼事情,阿雪都會支持你;不管你將來變成什麼樣子,阿雪都是你的妻子。”
男人緊緊把頭埋入女人的胸懷。
————————一間標準的日式房間內,一女身蓋棉被,面色憔悴地躺在鋪着牀墊的地板上。
一男跪坐旁邊,抓住妻子的手,精神煥發。
“阿雪,爲夫終於想通了!阿雪,我又有新的目標了!”男人興奮道。
女人聞言蒼白的嘴角勾勒出迷人的笑容,虛弱道:“是嗎,阿雪的丈夫又找到目標了,阿雪真的很開心!”
“嗯!”男人猛地點頭道:“我想過了,既然不能夠讓偉大的大日本帝國在武力上征服世界。那麼,我就要讓它在經濟上去統治這個世界,讓我們大日本帝國站在世界經濟的頂端!你說好不好啊,阿雪?”
女人欣慰地點了點頭。
“阿雪,你的身體還好吧?聽大夫說你操勞過度,累病了。你真是傻,爲夫真是沒用,不過今後爲夫不會再讓你生病了,爲夫答應你,我會做回從前的山本一夫,不讓你再擔心!”男人關懷道。
女人聞言幸福地笑了,兩朵紅雲悄然地爬上光滑的雙頰。似乎在聽見這句承諾的瞬間,她的疾病已經藥到病除。
————————一間標準的日式房間內,一女身蓋棉被,面無血色地躺在鋪着牀墊的地板上,旁邊跪坐的是個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女孩兒。
女孩兒滿臉焦急,圓圓的臉蛋沾滿了淚水,抓住女人蒼白的手道:“媽,爸爸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面。飯也不吃,水也不喝,什麼人都不見,我好害怕啊,媽!”
女人原是滿頭烏黑亮澤的盤發多了不少枯槁的白色,眼角也現出了歲月的魚紋,伸出另一隻消瘦的手抓住女兒顫抖的手道:“不用怕,未來。他是你父親,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關心敬重他。你父親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不過我相信他很快就會振作起來的,變回那個讓你驕傲的父親。”
“媽,聽大夫說你的病情比以前更加嚴重了。媽,你會好起來嗎?”女孩兒擔憂地問道。
“媽當然會好起來,你爸也會好起來,然後帶着你,我們一家三人快快樂樂地生活。”女人滿臉慈祥道。
————————一間標準的日式房間內,一女身蓋棉被,滿頭的華髮,滿臉的皺紋。
女人閉着眼睛,從面色安詳的臉龐依稀可以看到從前的美好。
房間裡哭泣聲不絕於耳。
“阿雪!是我對不起你,爲夫沒有盡到爲人丈夫的責任,讓你一個人承受家庭的重擔。”男人抱着女人痛徹心扉道。
“都是你的錯!”當年扎着麻花兒的女孩兒如今已經出落成婷婷玉女,這時正紅腫着眼睛傷心地坐在牆角,對着男人嘶吼道,“要不是你總是躲在房間裡不敢出來見人,媽會因爲擔心你,又要操勞其他事情而生病?如今媽媽終於病死了,你開心了?都是你的錯!你不配當人家丈夫!你不配當我父親!”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懦弱,躲在房裡不敢見人,是我把阿雪害死了!”男人摟着女人老淚橫流,“我山本一夫根本不配當一個丈夫!更不配當一個父親!”
“你現在知道錯啦?”女孩兒淚珠兒不斷滑落道,“可已經太遲啦!你這個兇手,爲什麼,爲什麼你這麼多年樣貌一直都沒變?爲什麼你躲在房間裡從不見人,不顧我們母女的死活!”
“是我沒用!是我沒用!”男人嘶聲自責道,“是我不敢出來見人,我怕別人看到我樣貌一直沒變,我怕別人把我當成怪物!”
“你就是個怪物!”女孩兒叫道。
“我已經失去了阿雪,我不想再失去其他人,那樣我會受不了的!”男人心中驚醒道,“未來,我的女兒!我不可以再失去你!”
牆角的女孩兒正淚眼婆娑,卻見父親突然露出兩顆尖銳的長牙撲了過來,連忙驚慌道:“不要啊!”
房間裡兩個女人都躺在了地上,男人暴露着還沾着女兒血跡的長牙卻渾然不知,眼神茫然地環顧四周,抱頭痛叫。
“啊!!!——”
————————山本一夫踏着沉痛的記憶步伐,終於來到了頂樓陽臺的門口,一陣風灌入通道,山本一夫隱隱聽到了一絲男女聲。
緩緩地伸出頭去,天台邊緣上,一男一女互相接吻的畫面正好映入眼簾。
“你知道嗎?不管你做什麼事情,阿雪都會支持你;不管你將來變成什麼樣子,阿雪都是你的妻子。”
當初的美好換來的是今日的殘酷,看着王珍珍與易峰的甜蜜,山本一夫的心徹底落入了冰窟,像一顆孤星般墜落向無邊的宇宙。
雖然心中明明知道王珍珍不是阿雪,不是自己的妻子,可山本一夫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在這一刻,什麼一統世界的遠大理想,什麼大男人的高傲胸懷,什麼殭屍吸血的無奈痛苦,都變得那麼微不足道。山本一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讓從前的阿雪回到自己的身邊,讓他幹什麼都行,讓他變成什麼樣都能接受。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或者說如果這個詞就不應該出現,因爲它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幾十年來鼻子第一次被這種無法接受的殘酷現實刺得痠痛,淚水如沉重的水銀般衝破了眼角的防線,宛如流星墜地似的在臉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水槽。
“爲什麼!!!”山本一夫心中吶喊道,“爲什麼讓我再次遇到她?爲什麼偏偏讓她轉投了別人的懷抱?”
山本一夫的眼睛剎那間掛滿了血絲,漸漸變得通紅,瞳孔竟然有一瞬間由黑轉紅不過僅僅是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又變成了妖異的綠色。滿心的苦澀不幹,滔天的憤恨冤屈讓他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渾身的肌肉緊繃顫抖,青筋像是條條遒勁的樹杆般纏繞身體,尖利的牙齒硬是把牙齦咬出血來。
天台邊緣正懷抱柔軟嬌軀,全身飄飄然的易峰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席捲而來,剛纔還滿心的甜蜜溫馨頓時被這股似乎從亙古而來的殺氣衝得一乾二淨,渾身涼颼颼的。
“沒有人可以搶走我的阿雪!”山本一夫一聲厲吼,空氣瘋狂地搖擺着他那滿頭通紅的血發,整個人如蓋世魔王般撕裂空氣而來!
妖異的綠色瞳孔裡不時閃過陣陣血紅的裂縫,像千萬條浴血且渾身帶電的銀蛇,誓要毀滅阻擋自己的存在!
他似乎忘記了下午曾敗在眼前這個強大的男人手裡,滿身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撕裂眼前的男人!奪回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