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夥子回到家。
陸夫人從廚房裡出來,見他們兩個各別着臉,驚奇:“吵架了?”
“媽,哥呢?”陸歡悻悻的,手裡拎的袋子裡裝着是君爺讓他去藥店買的藥。
“在書房裡和你姚大哥在一塊。”陸夫人一邊說,一邊怕是自己小兒子惹得姚家二少不高興了,悄聲問姚子寶,“怎了?是不是歡兒惹你不高興了?”
一塊長到大的兄弟,哪有不拌嘴的時候。
姚子寶這麼想,再被陸夫人安撫兩句,氣消了大半,大方地扶下眼鏡:“沒什麼,意見不合。”
“什麼意見不合?”邁向房門的陸歡耳朵子尖,扭回頭,俊秀的濃眉一挑一挑的,被兄弟踩了那一腳屁股的氣正大着,“分明是你沒勁,我幫你還得被你踢!”
兩個弟弟的吵鬧聲,傳進書房裡面。
聽到自己弟弟踢陸家二少了,姚子業立馬擱下筆,拉開房門。君爺見狀,只好一同走出去。
“寶兒!”
被兄長嚴厲地喝了一句,姚子寶胸頭本按下去的火躥了上來,炮向陸歡:“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說的是什麼混賬話?”
看來是自己的弟弟先挑起的禍端,是非分明的君爺冷冷的眸子掃到弟弟那頭:“怎麼回事?你罵人了?”
“再罵人,也是君子動口不能動手。”性情謙和的姚子業,仍舊說了自家弟弟一句。
本來這事兒,姚子寶道一句歉意,也就完了。姚子寶想低個頭,把這事糊了,畢竟牽涉到兩個哥哥出來問是怎麼回事不好,那個被溫媛摑巴掌的女孩,不知道什麼人,把她再牽連上就麻煩了。
然而,陸歡的性子可沒有他想的周全,被自己兄長質問一聲立馬得理不饒人地說:“我這張嘴哪裡會罵人?你自己問他,我罵過他嗎?”
於是兩爺和陸夫人都被他們兩人驢頭不對馬嘴的話弄糊塗了。這個陸歡沒有罵人,姚子寶踢陸歡。姚子寶不是那種沒事對兄弟揮拳頭的人。
聽這話,錯豈不是全都在自個兒弟弟身上了。姚子業青了臉色,做哥的這回發了脾氣,指向自己弟弟:“家裡怎麼教你的?自己兄弟你都這樣沒大沒小,沒尊沒敬的,你現在越來越是無法無天了是不是!道歉,馬上向歡兒賠罪道歉!”
“哥!”被兄長說了番重話的姚子寶,委屈至極,急起來像蚱蜢一跳三丈高,“我都說了都是因爲他自己說了什麼混賬話,還不知道錯。”
“歡兒,你究竟說了什麼話?”陸夫人眼看四方人馬都在烏煙冒氣,忙插進幾兄弟之間打和場,感覺這羊毛終究出在自己小兒子這頭羊身上,和和氣氣地問小兒子個事情究竟。
“不就是幫着人家說了句話嗎?”陸歡撓着腦袋,那句話倒是不大好再說出口的。
“我需要你幫說那句話嗎!”姚子寶氣哼哼的,是很想拿錘子打兄弟的腦袋。
陸歡不是沒腦袋,是陸歡性子偶爾急,考慮不周全,做事稍顯魯莽。
弟弟這點尚未成熟的性子君爺是一清二楚的。冷手伸過去一揪陸歡脖子後面的領子:“你說了什麼話?”
“哥——”陸歡舉雙手討饒,“我真的沒有罵他。”
“沒罵他他會這麼生氣?”
眼見君爺那拳頭要先揍下去教訓弟弟,姚家兩兄弟倒是都急了。姚子業扯住君爺的手,姚子寶像猴子一樣跳:“陸大哥,他真的沒有罵我。”
“我不信他沒有罵你,不然你生氣做什麼?”冷眸裡閃過一抹犀利的光。
薑是老的辣。沒有接到陸歡頻頻使來的眼色,姚子寶上套了,全吐了出來:“他只是爲了保護那個被溫媛打的女孩子,說我情願和他一塊被女人腳踏兩條船。”
兩爺和陸夫人猛地一愣。
哧。
門口笑出聲的是聽到吵鬧下樓來打聽究竟的姚夫人。
“你笑得出來?”陸夫人扶着額頭,可沒有姚夫人這般寬心,對這兩個已經是十八歲屬於成年的小夥子淳淳教導,尤其是對自己那口無遮攔的小兒子,“我知道你們兩個從小到大在一塊兒,衣服褲子都是換着穿的,不分彼此,但是,找女人,不能不分彼此知道嗎?”
“媽——”陸歡哭喪臉,母親這是說到哪兒去了。
他那隻不過是靈機應變。
姚子寶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瞧瞧自己兄弟做的蠢事兒,把他們兩個的臉都丟盡了。
但這事兒儼然是肯定沒完。兩爺聽的重點,和兩個夫人聽的純然不是一碼事兒。
“英雄救美。”君爺冷冰透徹的音色響在自己弟弟頭上。
陸歡一個打顫:兄長這話可絕對不是贊他。
在兩爺聽來,兩兄弟不是因一個女人不分彼此,是差點兒爲一個女人大打出手。
“哥,那個——”姚子寶是很不想牽涉到那個被溫媛打的女孩,不安地扶着眼鏡望向自己的哥。
“進書房裡來,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這事的性質輕重,姚爺分的很清,同樣沒有給自己弟弟好臉色看。
陸歡和姚子寶齊齊互對上眼神兒,不禁惱得又是互相埋怨起:都是你,現在把她扯出來了怎麼辦?
見他們兩個一臉惱色,君爺的臉率先驀地黑下來:“不進來說清楚是不是?不說行,我和你們的姚大哥會調查清楚的,到時候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哥——”陸歡急嚷嚷,“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誰。只知道她被那個可惡的溫媛打了一巴掌,我這不想着同仇敵愾,才和寶兒下車救駕。”
“陸大哥,好漢做事一人當。這是我和歡兒的事,你不要和我哥牽連到無辜人的頭上。”姚子寶同焦急地接上話。
“你們本來想幹好事,這沒有什麼問題。”姚子業望着他們兩個青澀而顯得着急的面孔,狹長優美的眸裡寓意悠長,“但是,問題是,你們明顯不分青紅皁白,過去就插手別人家的事情,你們能說你們做的是問心無愧的事嗎?”
聽姚爺像是爲那個溫媛說話,陸歡不高興了,俊秀的眉毛兒蹙成一座小山峰:“那個溫媛是個壞東西,哥哥你們都知道的。她還能做好事?”
“誰說一個壞東西,她做的事全是壞的。”冷冰的音量中體現的那種寬幅,是年紀尚幼的弟弟完全不及的,“當初你姐差點被人潑了硫酸,正是你說的沒有做過一件好事的那個壞東西,發了短信提醒你姐小心。我和你姚大哥就此將計就計,設了套把人抓了。壞東西,絕不是你們想象中的簡單。”
兩個小夥子對於兄長曝出的這一內幕深感驚訝,眉毛兒都挑了起來,蹙得緊緊的。
冷眸,是掃過他們平靜下來的臉,輕然一掠,不經意地驀地停在門口處不知何時出現的纖影上。
衆人伴隨他的目光,都方纔發現。
“囡囡?”離門口最近的姚夫人都沒有發現到蔓蔓的到來,於是忒別地被一驚,說話都不像平日靈活有些咬舌頭,“你身子沒好,不是該躺着嗎?有什麼事打個電話過來讓人過去就行了。”
“沒事,躺的久了,反倒腰痠背痛的,起來走走。阿衍吃了藥睡着了,我進去看了下,他出了很多汗,想幫他衝點糖鹽水,在廚房裡找不到糖,所以走了過來想拿一點。”蔓蔓說,稍低的頭,像在掩蓋臉上什麼。
“想找糖?我去拿。”陸夫人沒有疑問,急匆匆進廚房裡幫女兒拿糖。
其他人一時都找不到話說的樣子,因爲不知道她在這裡站了多久聽到多少會不會聯想了些什麼。
等陸夫人將一罐雪糖拿出來,君爺的手橫伸了出去,替她先接過了罐子。
“這是?”月牙兒眼往上擡,用一種甚是複雜的眼神望向他。
“已經告訴過你,他感冒了,爲你和你自己孩子好,你都不該去看他免得被傳染了。”冷聲自持地說。
從他這話裡,她卻是聽不出責備的口氣,最多是說說。
想來,他是仍在在意她剛是否聽到他說的話。
“回去吧。”手在她猶豫的肩膀上一按,領她回屋。
蔓蔓是在經過老公房門前,往裡頭望了望,一方面既是擔心老公的身體,一方面,是很多事想和老公商量,已經習慣了和老公商量事兒了。老公一倒,感覺像倒了主心骨一樣,令她很是無措。
陸夫人終究是擔心着病着的女婿的,跟在後頭走過來,接回糖罐子給女婿去沖水。
蔓蔓坐到牀邊,突然感到胸頭添堵,一陣噁心,於是想重新站起來。
大手在她肩膀上按住,不讓她動。
“我想去衛生間。”
“想吐在這裡吐。”冷聲毫不所動的,一面卻是吩咐人去端了個臉盆過來。
彎下腰吐了一遭,什麼都吐不出來,那是,自昨晚上遇到忒多鬧心的事後,她只喝了些幾乎沒有米粒的清粥。
“孕吐是嗎?去找些陳皮。”姚夫人走進來看到她吐得有些白的臉色,一邊憂心一邊寬慰她,“初期都是這樣,等胎兒穩定了,逐漸會好起來的。這會兒開始要少食多餐。”
蔓蔓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吐,只覺得挺鬧心的,而且累,特別的累。
捱上牀,忒想睡,卻腦子裡一絲昂奮睡的不安實。
被子拉到她肩頭。
她睜開眼,看頭頂上站了些人,眼睛花花的,道:“你們都去忙活吧,我想睡會兒。”
“我和她媽在這裡陪她。”姚夫人打發走其他人,說。
眸,是在她些微蒼白的顏上瞅了下,方是離開。
走回到書房裡頭,姚子業已經回到位置上整理剛弄半截的文件。
見他回來,姚子業擡頭,問:“脈搏怎樣?”
問的是蔓蔓。
“有些快,有些浮。”一隻手按在桌面,心思不定。
“也別太擔心。現在暫時各方面的體徵還是很穩的。”姚子業道,低下的頭,以至於說出來的話不是很有分量。
“我想她順產,因爲順產的話,她血型特殊,可以避開術中大出血的可能。但是,方敏也說了,如果她小時候身體不好,順產對她來說並不容易。”
這正是他們左右爲難的地方。
“我總覺得,她懷的不是一個孩子。”
冷聲裡琢磨的話,讓姚爺迅速擡起頭:“不是還沒有做B超嗎?”
眸光,在姚爺變得嚴峻的俊顏上掠一掠,似有所思,道:“只是在猜。”
“最好不是。”姚爺一邊道這話,一邊是把手裡的文件一件一件往上壘,能看得出他心裡的不平靜。
幾胞胎?
對現在的蔓蔓來說,負擔太重了。
……
蔣衍的身子骨,畢竟是千錘萬打的軍人,過了一天,這燒就退下去了。
到了隔日下午,蔣梅從單位請到假,急急忙忙趕過來看弟弟時,弟弟已經是精神好了的坐在牀上。
“爸他心臟不大好,那晚在你這裡坐了會兒,聽說蔓蔓暫且沒事,就先回去了。昨天,我沒能過來,是帶爸去了趟醫院做檢查,幸好沒有大礙。而你這裡你和蔓蔓有你大舅子這個大醫生在,我放心。”蔣梅解釋着自己沒有來的原委。
聽到父親發作,英眉一挑:“爸那晚上都知道了?”
“媽和哥,還有大嫂,鬧成那樣,能不驚動到爸嗎?我現在很怕媽在家裡繼續鬧,無論如何讓爸到我家裡和小東子一塊住。有小孩子在,老人家住的也能舒心些。”蔣梅提到金美辰和自己那個不講理的哥和媽,那就氣,氣成一團。
到底,蔣梅最氣的,是自己貪心的哥娶的極品嫂子。於是,一五一十把金美辰做的那些把臉丟到全世界的醜事說給自己弟弟聽。
果然都是金美辰做的。
熠熠的星眸鍍上層鐵青:“這女人死不悔改。”
“公安機關沒有來抓她,她倒是福氣。”蔣梅拿隻手扶着額頭,很是頭疼。
據公安機關說,金美辰做的這些事,因爲沒有實質上傷到人的身體,多是罰款了事。而且,算起來是家醜。對法院來說,也不喜歡管這種別人家家裡的事情。
家裡事,本來誰都說不清的。
“今天,媽被通知說要回單位去幹,在家裡吵得不行。”說到這裡,蔣梅不得不承認君爺的手段實在是高,法院都判決不了的事情,君爺能變着法子折騰人。
“有些事給媽做是好事,她不用再整天找別人的麻煩。”那天大舅子在處置蔣母時,他都在屋裡聽見了。
對這種媽,他蔣衍實在無話可說了。
蔣母不是不愛他這個兒子,是非要針對他媳婦。
從最初一開始,蔣母與蔓蔓即對不上眼。
“阿衍,我知道你難做。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知道你爲了蔓蔓氣,可媽終究是我們媽。她,也只是抱孫心切。在我看,是大嫂不是人,盡是慫恿媽和哥鬧事兒。”蔣梅把手拍在弟弟手上,苦口婆心地說,“只能是你和蔓蔓多體諒一些了。”
輕輕掙開二姐搭來的手,對這事他沒法答應。
挑釁的人有罪,但是,心甘情願被挑釁的人,不能說沒有錯。
蔣梅深深地嘆口氣,起身,準備到隔壁房看看蔓蔓和蔓蔓說說看。
“姐,我和你一塊過去。”
被大舅子禁止,都兩天沒見到媳婦了,這心裡頭憋得慌。
蔣梅看弟弟那個猴急的樣,心思:弟弟這對小夫妻啊,雖說好像中間磨難有些比別人家多,但感情反而特別的好。
果真是朱麗葉與羅密歐的效果。
哪像自己和自己老公,生活太過一帆風順,平淡無奇,感情甚是寡淡。
“多穿件衣服。”蔣梅叮囑剛病好的弟弟,主要是爲了蔓蔓小媳婦,“免得蔓蔓看了又替你操心。”
蔣衍聽話地加了件軍衣的外套。
姐弟倆走到隔壁房間。
陸夫人這兩天都走到這邊,照顧生病的女婿與懷孕的女兒。他們過來時,陸夫人正站在牀頭給女兒切橙子。
陸夫人這個丈母孃,那是沒得說——好,既是疼女兒又是疼女婿的。蔣梅爲弟弟這點感到寬慰。
“來了啊。”看到蔣梅,陸夫人招呼着親家的小姑坐下,端上切好的橙子,邊說教起女婿,“病剛好,別急着走,多歇息。”
“媽,我這身子鐵打的。”蔣衍若無其事地拿手攏着大衣。
“是,你是鐵打的,能一倒,把你老婆嚇死。”陸夫人把一片橙子塞到女婿手裡,順便翻個白眼,“你和她爸一個模樣,總以爲人是永遠不會生病的。”
蔣衍微聳着鼻翼,在丈母孃面前尷尬地笑一笑,咧出口直率的白牙。
陸夫人看着欣喜:這女婿,長得俊樣,笑起來,是和當初自己老公年輕時候一樣的帥。
手裡捏着丈母孃給的橙子,心裡是急着走到牀邊,想去摸媳婦的手。
“她剛吃了她哥給的藥才睡着的,你別弄醒她。”陸夫人拍下女婿猴急的手,道,“你吃你的橙子。”
無奈,蔣衍坐在如睡美人般的媳婦旁邊,乖乖咬了口丈母孃給的橙子。
蔣梅在旁邊看着弟弟被丈母孃教訓,都笑彎了嘴角兒。
“大舅子怎麼說的?”接下來,蔣梅代在家的老父親問起懷孕的小兒媳具體情況。
“她哥那個性子,有事都不會和任何人說。”陸夫人坐下來,拿布抹着手,說起這些事,眉頭小揪着,也不知道怎麼向親家形容和解釋,“你想不過是前年的事兒,她爸在部隊裡突犯急病,是什麼腸梗阻,要馬上開刀。她哥都沒有和我商量,一個人就替已是昏迷狀態的她爸決定了,自己給她爸開的刀。現在,她哥的脾氣是越來越犟,誰都沒法說動。”
君爺是性情相當古怪,卻又是極其優秀的人兒。
這會兒,陸司令回來了。
近幾天,知道女兒女婿病着,儘可能早點回家來看看兩個孩子。
見到老領導,蔣梅誠惶誠恐地站起:“市長。”
“坐,坐。”陸司令擺擺手,先走到牀邊仔細地看一下女兒的臉色,再問候女婿,“阿衍,身子好了嗎?”
“沒事了。”蔣衍要站起來回話,被陸司令沉厚的大掌心按在肩頭上不動。
“剛病好的人,不要行什麼禮節。再說家裡本來就沒有分階級的,平等說話。”陸司令望着女婿的目光是仁愛的,濃眉威武,一家之主嚴柔並濟。在家裡,他只想當個爸爸。
接到老領導爸爸的這個信息,坐下來,握住媳婦藏在被單下的手。
陸司令問老婆:“囡囡睡了很久嗎?”
“中午吃完飯,她哥來過,知道她兩晚上都沒有睡好,決定給她點藥。她服完藥睡到了現在,可能是兩晚沒睡的結果。”陸夫人向老公稟明情況。
“陸君呢?”知道要更詳細的,只能親自去問兒子,陸司令問君爺的位置。
“囡囡這樣,他和子業這兩天都不敢回單位,現在都在我們家書房裡呆着。”陸夫人說,邊是拿了條毛巾遞給女婿。
接過毛巾的蔣衍向岳母道了聲謝後,疊了疊毛巾,給媳婦擦擦手心的汗。
他病着的時候,知道媳婦偷偷來過,給他擦過汗。
現在換成他給她擦,手牽着手,摸着媳婦那柔嫩的手骨頭,感覺親近,怎麼摸都捨不得放。
陸司令走回到自己家,敲敲緊閉的書房的門。
“進來。”大兒子冷冷的聲音響起。
陸司令推門進去,兩爺見是他,都停下手頭的工作。
姚爺忙給陸司令倒水。
“別忙。”陸司令咳一聲,見兒子坐在椅子上對着筆記本沒有動,道,“是在忙囡囡的事嗎?”
冷眸擡起,與老父親對上一眼後,淡淡低下:“不是。回家這單位的活也不能落下。”
聽到這話,陸司令心安了大半,坐下來接過姚爺倒來的水,對姚爺笑:“子業,我聽你爸說你要出息到國外去了,替你高興。”
“乾爹,我這不是第一次出息到國外。”狹長的眸微微眯着,有點狡黠有點調皮。
在陸司令看來,眼前的姚爺好像回到了很小時候趴在他和老戰友膝蓋上討喜的模樣兒,十分感慨,指住姚爺:“你啊,不知情的人以爲你有多老實。”
姚爺微微笑着接下長輩這句明貶暗褒的話。
君爺的指頭在鍵盤上飛舞着,頭也不擡插了句:“他是把什麼都藏在心裡的人兒,比明着厲害的人更可怕。”
“所以說,這點你就比不上子業了,何必每天戴着副黑臉好像和誰都過不去一樣。”趁機說說兒子。
姚爺輕咳一聲:“乾爹,我和陸君是兩種性子。性子這種事,誰都說不上好不好。”
“那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陸司令倒是真不是想說兒子,兒子這種性子有好有壞,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是很多人怕了他們不敢過來阿諛奉承給他們生事。
“爸還有其它事嗎?”君爺冷冷地道。
就是兒子連這點冷麪孔都喜歡對着他,陸司令撇撇嘴:“我不過是想問問,過幾天家宴了,囡囡的身子能參加不?”
“我在這裡,就能保證她能參加。”君爺以一句廢話的形態,回了老領導父親。
想來兒子這張鐵嘴冰臉,怎麼都撬不開的,真想找個人治治,於是起來時提醒兒子:“白露是要和你一塊來家宴的,你和她,有空,要多聚一聚。”
“她在單位忙着呢。”剛說完半句,接到陸司令不悅的眼神兒,改了下口,“我會抽時間過去接她的。”
“嗯。”滿意地點了下頭,走到門口順道嘮叨乾兒子,“子業,你自己的另一半,也得找,別讓你爸你媽爲你着急。”
“我自己有時間表的,乾爹。”姚子業笑,狹長的眉好比精明的狐狸尾巴,翹了翹,無可挑剔。
這兩兒子大了都說不得的,陸司令心裡頭癢癢的,想找兩小兒子開刷:“歡兒呢?回來都不見他。”
“歡兒不用上學嗎?”君爺一句話拆了老爸的西洋鏡。
“對,歡兒要上課。”陸司令想起,“可他,和寶兒不是現在經常不去學校了嗎?都保送了啊。”
“他們是想上去上,不想上就不去,學校現在也管不着他們倆。”甩了手頭上的一支鋼筆,君爺對這兩個正值叛逆期的弟弟同樣沒法。
“對了!”陸司令一搗拳,又想起,“他們兩個是不是惹了事兒?”
應說兩個小兒子惹的笑話傳到兩個爸耳朵裡,讓他和姚書記兩個人,齊齊笑彎了腰。
知道兩個爸只會拿這個笑話兒子,君爺嚴眉一挑,對父親提了句警鐘:“別寵着他們兩個,這事兒不是說着玩的,以後真爲了一個女人大打出手怎麼辦?”
……
下午上了兩節課後,陸歡呆不住了,夥同好兄弟姚子寶溜回了家。
兩人上課是不能開車的,搭了公共汽車。
陸歡連書包都扔在課堂裡了,無聊地抓着公共汽車上的拉手環,與姚子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你說,她是叫什麼名字?”
“我怎麼可能知道?”姚子寶指尖提起那眼鏡架,比陸歡簡單的腦袋瓜稍微狡猾一些,鏡片劃過一抹光,“但我知道她在哪裡上學。”
“你怎麼知道?”陸歡好奇地轉過頭。
“你沒看見她掉在地上的袋子裡露出的校服嗎?”
“哎,你這小子,真是對人家上了心了,連這點都能注意到。”陸歡只要抓住點話柄,就笑話兄弟。
姚子寶朝他齜牙:“你不要整天拿這些雞皮蒜苗的事兒,以爲能說到我。”
“怎麼?我說的有錯嗎?”陸歡眯着賊眼珠子,像是要捉到他齷齪的心理似的,“你敢說,你真是沒瞧清楚她長什麼樣兒?”
兩小夥子眼前同浮現出林佳靜那張精緻的臉蛋兒。哪怕是被溫媛掃了那一巴,林佳靜天生的麗質瑕不掩瑜。她那高挑苗條的個兒,即使放在京城裡的女孩子裡面,都是出衆的。
總之一句話,真被君爺說中了。
他們是英雄救“美”,重點在美。
如果溫媛掃的是個醜女,他們不一定下車救駕的。
“你哥和我哥眼睛真尖。”姚子寶切着的牙齒有些無奈,兩個哥哥既然捉到他們倆齷齪的心理,他們想去找林佳靜續集,需掂量掂量其中的風險。
“我哥和你哥,是千紅萬紫中兩片綠,自小到大,哪個美女沒有見過,哪個美女不是倒貼他們倆的。”
“你不也是?”姚子寶斜眉挑向好哥們帥氣陽光的那張俊臉,相比之下,他自己的青春痘一顆顆的,早已嚇掉一幫少女的芳心。
“如果對方真是隻看中我這張臉,你認爲我會高興嗎?”指頭毫不留情往自己臉上一戳,像是拿刀子自殘似的,陸歡眼裡和兄長一樣冷冷的,“不然,你哥和我哥不會對女人冷到這個地步了。”
姚子寶琢磨着他的話:“說起來,你哥對白露姐,都是一視同仁。”
“所以白露姐特羨慕我姐。”陸歡拿白露自個兒的話說。
說到蔓蔓,兩少年的話明顯多了,嘰嘰喳喳,像是兩隻麻雀。
“你姐真是奇葩。”姚子寶用最特別的形容詞來形容蔓蔓,“現在我們兩家裡,有誰能說得過我哥和你哥,就你姐,敢什麼事都對着。別說,你姐說的話,我哥你哥都真是聽進去了。”
“那當然,不然怎麼叫我姐呢?”陸歡得意地豎起大拇指頭,俊秀的眉毛兒和蔓蔓的月兒眉,都有點像陸夫人的眉型。
說回來,姚子寶眼睛兒一眯:“你覺不覺得,她有點像蔓蔓姐?”
“誰?”
“什麼誰?就剛剛我們說的那個?”
陸歡在心裡賊笑:就知道兄弟姚子寶是對那個漂亮的女孩子上心了,不然開口閉口都能想到她身上。
“是有點像。”其實沒有姚子寶對林佳靜記得仔細,但是好兄弟,在這時候,就得配合着說。
“你說她會不會和蔓蔓姐是認識的?”姚子寶搔了把下巴頜。
陸歡一驚:“你真能想?怎麼把她和我姐扯到一塊上了?”
“我這不是亂扯。”瞪兄弟一眼,姚子寶正正經經地道出自己推測的道兒,“你想,溫媛打她,溫媛肯定和她認識。溫媛和蔓蔓姐認識,溫媛對蔓蔓姐的仇視最大。她和蔓蔓姐氣質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們兩人不是同一間學校的,既然不是同校同學,怎麼認識到一塊兒的?溫媛是剛來京城不久,左鄰右舍肯定不熟悉,那定是早在老家認識的人了。既然都是在老家認識的人,不是和蔓蔓姐認識的機率很大嗎?”
陸歡聽得一傻一愣的,不是聽不明白,是未想兄弟姚子寶能想的這般仔細,豎起大拇指:“你能做現代的福爾摩斯了。”
拍下陸歡的大拇指頭,姚子寶催:“你說這事兒究竟是不是?”
“問我姐不就知道了。”陸歡的神經單條線的,直指中心。
姚子寶終於明白爲什麼陸歡能把跆拳道練到黑道,而自己只能練插花,因爲反射神經不同。
別說,陸歡這單條筋的提議真行的通。你想,讓他們兩個去林佳靜的學校守株待兔吧,八成得被兩個哥發現揪住個現成的,逃都逃不掉。私下問蔓蔓,只要在蔓蔓面前賣個萌,蔓蔓這個當姐姐的不像兩個哥會爲難他們。
前思後想清楚了,兩個小夥子下車後,直奔蔓蔓的房間,以爲自己是兩隻小兔子打算賣萌。
正好,陸夫人見準備晚飯的時間到了,蔣梅一走,回了廚房。
蔣衍本是在媳婦身旁坐着的,但是岳父今天早回來甚感無聊,拉了他去談心。
蔓蔓現在一個人在房裡睡着,門是掩着的。
躡手躡腳推了門進去。跟在陸歡後頭的姚子寶,有些不安地拍拍前面人的肩膀:“你姐睡着呢,不然我們下次再來。”
“哎,沒事兒,這不快吃飯了嗎?她也要睡醒的,我們這是讓她先醒來坐會兒好吃飯。”有了個姐後,陸歡最想做的事,就是在姐姐面前賣萌撒嬌。誰讓從小到大,君爺當的那個哥,對他只有嚴厲的份沒有讓他撒嬌任性的機會。
所以說,有個姐姐好過有個哥哥。
蔓蔓也不負他所望,對他,話裡行間都能聽出甚是寵的。
姐姐疼,疼姐姐的姐夫能不疼他?
陸歡的嘴角笑得可歡了,走到姐姐牀頭,低下臉,輕輕叫:“姐,姐——”
叫得像只等人搔癢癢的小貓兒似的,讓人心頭火燎火急的。
姚子寶拿手往他頭上一拍,瞪眼:“你確定你這不是在唱催眠曲?”
摸着被打的腦袋瓜,陸歡朝他一咧嘴:“那不你來叫?”
有這個活寶兄弟挺是無奈的,姚子寶走到蔓蔓面前,叫了兩聲,看蔓蔓一點動靜都沒有,像是睡的沉了,拿手輕輕推了推蔓蔓的肩膀:“蔓蔓姐?”
蔓蔓沒有睜眼,呼吸均勻,臉色無異,但是,不醒!
兩個小夥子可沒有傻到把蔓蔓這是當睡沉了什麼都不知道。
姚子寶將伸到蔓蔓肩頭的手指頭縮了回來,驚魂未定的,蔓蔓呼吸平穩,他卻是拼命地吃起氣來。
陸歡越過他,開始使勁兒地搖蔓蔓的肩膀:“姐,姐,你醒醒啊!”
越搖,是把他自己搖得像坐了過山車,眼見蔓蔓臉蛋紅潤,他自己是嚇得臉色青白。
“怎麼辦?”陸歡緊張得心跳都跳出來了,回頭和姚子寶對驚詫的眼兒。
蔓蔓要麼是睡得太沉,要麼是出事了。
“找,找我哥!”事到如今,不能想着自己的齷齪事兒是不是被哥揭發了。兩個小夥子,一個奔到外頭找人,一個繼續叫蔓蔓。
“哥,哥!”
兩爺在書房裡頭,被陸歡幾聲驚天動地的嚷嚷一驚,清楚這肯定是出事了。
姚爺離門近,拉開門。
面對兩個哥,陸歡忽然啞了聲。
“什麼事?”君爺走過來,對着弟弟,聲音這會兒不是那麼冷。
“姐,我剛去姐屋子裡,想找姐說點話兒,我和寶兒都叫不醒姐姐。”陸歡兢兢戰戰的聲音從喉嚨裡吐了出來,“我和寶兒都不敢確定,所以——”
兩爺果真沒有等他說完話,從書房裡直奔蔓蔓的房間。陸歡忙跟上。
進到房間裡頭,姚子寶在房裡叫蔓蔓因爲急都叫啞了嗓子,見到兩個兄長過來,道:“叫不醒,不知道怎麼回事!”
姚爺將兩個弟弟推到外圍上,不想驚動到所有人,讓他們兩個安靜。
這邊,君爺用點力拍了兩下蔓蔓的臉皮,沒見動靜,手指頭在蔓蔓的頸動脈上一按,是搏動的,臉蛋是溫熱的,呼吸是有的,直到執住她手腕上的脈門一扣,心頭驀地往下沉了下去。
“怎樣?”姚爺見他不說話,臉色不是輕鬆,走了上來盯着他問。
“脈搏很慢,不到六十下每分。”說着這話的君爺,呼吸是像要和她一塊兒慢下去似的,臉色很是鐵青。
兩個小夥子在旁邊聽這話,聽不懂。
只有姚爺一下子聽明白了,立馬推了兩個弟弟去拎藥箱:“把你們那天買的藥都拎過來。”接着回頭再問君爺:“你給她吃了安眠的藥嗎?”
“我都不敢用多,她兩晚上都沒有睡好,我只讓她服了半顆。”冷眉狠狠一皺。
半顆都能出事。
兩個小夥子去拿藥箱,自然把其他人都驚動了。
陸夫人着急地從廚房裡奔出來,衝到房間門口,說:“我剛剛離開時和阿衍見她還好好的。”
“媽,姐這是睡熟了不醒。”陸歡跟母親解釋情況。
“怎麼會不醒呢?不醒使勁兒叫啊。”陸夫人聽了更覺得摸不清狀況了,眼見大兒子坐在女兒牀邊一句話不吭的,這不把她這顆心給吊了起來。
“乾媽。”接過弟弟拎來的藥箱和針藥,姚爺先安撫急躁趕來的人,“囡囡可能只是對一些藥敏感些,推個針就沒事了。”
果然,等一支小針打在蔓蔓的小臂上,不過會兒,蔓蔓的眼皮子眨了眨,有了醒的徵兆。
陸夫人、陸歡等人的心全鬆了下來。只有兩爺的心頭始終沉甸甸的。
冷顏別過,指頭揉按在緊蹙的眉間:一點安眠藥都承受不起,若是難產的話,怎麼行麻醉行剖腹產?
院子裡
陸司令難得和女婿一塊閒着沒事走走,說會兒知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