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到她們兩個做完了一切的時候,夙煙卻已經是筋疲力盡,幾乎沒有精力再過去,可她卻還是撐着一口氣,讓阿諾半扶着她走了過去。
然而,即便是如此,陸靖然卻已經開始問話了。
如果是旁人,那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麼靠近這裡的,但是來人是夙煙,便也沒有一個人過來阻擋,直接便讓她走了過去,她的腳步本來就很虛浮,阿諾走路又一直都很輕,是以,她們都走了過去,裡面的人卻還都沒有發覺,夙煙只是看着窗戶上映出的那個嫋娜娉婷的身影,心中便已經是一陣惶然,腳步不自覺就又慢了下來。
也就是在她這個猶豫不前的檔口,她聽見裡面墨瑜竟是直接說道:“是,一切都是我做的,從一開始那次她和側妃被人差點兒抓走,然後再到上一次說那些話故意刺激她,讓她決意和旬塵成婚,再到這一次的蠱毒,全部都是我做的。”
她這一段話說完,房間的裡裡外外可都是一陣死寂。
然後,她就在這一片死寂之中笑了起來,甚至還笑出了聲,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最後,她問:“所以呢?你要殺了我爲她報仇嗎?”
她的語氣似乎很是淡定,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一般。但又隱隱透出些許賭徒般的決絕來,似乎她即便是達不到她本來的目的,如今這樣的結果也可以接受,她要的只是一個答案·一般。
良久,裡面的陸黎開口,似乎有些嘆息:“你這麼做的時候,可有想過後果?可有想過夙煙的感受?”
夙煙原本想要邁出去的步子又停了下來,從窗戶上看着那個婀娜的身影,而後,她便聽到墨瑜一字一句的說:“後果?前兩次的失敗,已經讓我不得不豁出去了,如果能成功,那最好,就算是不成功,那也至少會是一個瞭解,至少不用我再這麼每天拉扯的過!”
“每天看着他們兩個親親我我準備成婚的事宜,還不如讓我死了的好!”說到後面這一句,墨瑜的情緒已經明顯激動起來,每一個字的音調都提高了許多。
然而,她卻仍是沒有回答過陸黎的第二個問題。
陸靖然終於開口,卻是冷笑着道:“你可真是自私自利的一點兒熱血都沒了。”
他的一字一句,亦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尖刀,直直的刺向墨瑜。不管是他的神情,還是語氣,都沒有一點兒猶豫,決絕厭惡的無比明顯。
夙煙心中一跳,下一刻便聽見墨瑜失控似的叫了起來:“我爲什麼不能自私自利?我不自私自利你們有人能想的到我嗎?你們一個一個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
“她有什麼好?長相都暫且不提,光是她那懶得整日無所事事,已經是及笄了的女子卻還不懂得男女之分,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學,整天就想吃了睡,睡醒了又只知道吃的樣子到底有哪一點能夠比得上我!?”
墨瑜的聲音已經不自覺的尖利起來,原本巍然不動的身姿也已經不受控制的動了起來。她就是想不明白,夙煙到底是憑什麼得到那麼多人的喜歡,那麼多人的愛護!?
可當她終於稍
稍冷靜一點的時候,卻是看到了連帶王爺也皺眉的樣子,她的怒火再一次的被點燃,並且再也不能收拾:“她到底憑什麼!?就憑她整天仗着她那個所謂的悲慘身世?還是憑她整天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裝成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來欺騙所有人!?”
“你們看不到嗎?就連她那個唯一的親姐姐都不待見她看不上她啊!你們怎麼就那麼看不清……”
“啪!”
墨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巴掌終結。
陸靖然的力道之大,讓她整個人都被打得偏倒在了一旁的地上,原本梳的華美高貴的髮髻都被打得散了開來,她半響都趴在原地動彈不得,只有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之上。
外面的夙煙幾乎是瞬間就沒了力氣,身體裡所有的痛楚以及不適都一起涌了上來,讓她一時根本無法招架。如果不是阿諾瘦弱的身軀,恐怕她這個時候便已經癱坐在了地上。
這一刻,她就突然覺得,剛剛那些痛楚算什麼呢?
墨瑜啊,冰雪千尺,不如你。
墨瑜啊,你當真是讓我體會了我們很久之前就都學過的那一句話,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你看,這明明已經是陽春三月了,我卻冷得幾乎站不住腳。
“要不是你說得話太過可憎,我真是連打你一下都覺得髒!”陸靖然向來都不是喜歡壓抑自己的人,可是爲了夙煙和他們往日的情分,他可是已經壓抑了許久許久,憋屈了自己很久很久了,可是這個人呢?
值得夙煙那麼袒護那麼念念不忘麼?
值得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壓抑自己麼?
答案很明顯——一點兒也不值得!
夙煙終於邁開了步子,走上前去,推開了房門。
在房門打開的那一刻,陸黎的眼中閃過驚訝,而後便是一臉的擔憂。陸靖然則是怒氣未消,可是看了她,卻又換上了一副又是擔心又是心疼的樣子,腳步立即就朝着她走了過來。也就是這室內外的溫度溫差,才讓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落淚了。
墨瑜也擡眼看過來,在看到來人是她之後便又冷笑起來,兩人的淚珠相見,她卻笑得冰冷諷刺:“看,又在裝可憐了。”
此話一出,便立即招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夙煙咬了咬牙,正要說話,她身邊的阿諾卻突兀的道:“那你現在這又是在做什麼?一邊流着你的金豆子一邊趴在地上不起來,是做戲給誰看?”
阿諾開口,說話的時候還是慢吞吞的老樣子,可是這會兒的慢吞吞,卻更是讓她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落入了每一個的耳朵裡,不容任何人逃避閃躲。而且她根本不給墨瑜喘息辯駁的機會,因爲前一句話纔剛剛說出口,她便又道:“即便她就是裝可憐,又懶又無用,長得還大不如你,可一樣都是裝可憐,你還擁有那麼多更爲優秀的條件,可是你還是敗給了她。”
稍稍一頓,她的眼底閃出奇異的光芒,她看着墨瑜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刻意又放慢了語速說給她聽:“這就只能說
明,不管你再怎麼氣憤不願意承認,你都還是不如她。”
“即便是擁有那麼多好過她的條件,也還是不如她。”
阿諾的聲音像是從陰間傳出來的一般,帶着一股讓人不自覺之間便生出一身雞皮疙瘩的陰寒,這會兒她的神情詭異,語速緩慢,更是將幾段話說得如同咒語,讓墨瑜幾乎瘋狂卻又找不到一個反駁的字兒來,幾乎能將她氣死!
這個小丫頭片子說得是什麼話?自己會不如夙煙!?自己會不如這個哪兒都找不到一點優點來的夙煙!?
不可能!
“你胡說!”
墨瑜瘋狂的叫囂,一切風度儀態都成了空。
可是面對墨瑜的瘋狂,阿諾卻更加冷靜,她只是淡淡的,繼續用着她正常的聲音,正常的語氣,正常的音量回道:“是事實。”
陸黎只在一旁看着,便已經覺得自己不能小看了這個祁天的小女孩,才那麼一點年紀,卻已經擁有了如此理智強大的頭腦,怎麼能夠讓人小看!?
事件的主人公,夙煙,終於開了口,卻是走到了墨瑜面前,直接坐到了她面前的地板上,這才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那麼認爲,認爲所有人的目光和心思都能自發的落在我的身上,但是我所知道的,卻是因爲我自己向來喜歡熱鬧,見到自己喜歡的人就喜歡黏上去,說三道四,厚臉皮的要求這個要求那個。”
“如果你也像我這樣纏着他們,他們大約也都不會真的拒絕你,你也就會知道,你所說的他們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是會有多麼的可笑。”
到了這個時候,夙煙纔算是真正的平靜了下來,至少要比陸黎、陸靖然還有墨瑜要平靜許多。
所以,她說話時的語氣也就平緩了許多:“我的身世可能是會讓他們對我多一些同情,但是據我所知,不管是王爺帶回來的我們,還是偶爾帶回來給王府做事的下人,全部都沒有多麼好的身世,甚至,沒有幾個是有完整家庭的。所以,這一條,其實也並不怎麼成立。”
夙煙說話的時候沒有看中任何人,聽着話像是在跟墨瑜解釋,但她那自顧自的態度又好像是自言自語,因爲她根本沒有去留給任何一個人插嘴、打斷的機會。
“再說什麼裝可憐吧,這個我承認,在很多時候我都會爲了一些目的去裝可憐,甚至有時候只是爲了一塊糕點,但我覺得,這無傷大雅,我的把戲所有人都能看穿,只是在於他們願不願意罷了。還有我一直以來的糊塗吧,其實這倒不是我在故意裝,之前姐姐沒有回來的時候,我總是會給自己營造一些假象,告訴自己過得很好很單純,我不用去想什麼國仇家恨的,我不過就是一個孤兒,還是一個幸運的孤兒。但是……事實告訴我,假象終究是假象,該面對的,都還得面對。”
墨瑜的目光開始慢慢的沒有那麼尖銳、冰冷,夙煙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擡起了頭,坦然一笑,道:“至於我比不比得上你,別人怎麼看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在我心裡……”
她對上墨瑜的眼睛,誠懇的道:“你的確是比我好了太多太多!”
(本章完)